“郭……公?”李序面帶猶豫,遲疑地輕呼出聲。
現在他見著郭解那驚訝的神色,一臉懵逼。
這是個什麽情況?
要知道自己剛才較為詳細地述說了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尤為重要地提到了伯玉兄。
從出手相助再到大義凜然地護送使團進入關中,伯玉兄做的事情,自己可一丁點兒未曾遺漏,全部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郭解拍案讚歎,毫不吝嗇欣賞之意。
行墨之所以稱為行墨,自然與專門著書辯論的言墨以及鑽研工藝的工墨有區別,該門類的弟子大多屬於行動派。
作為行墨的話事人,郭解對行動效率高、做事有章法的人,必會高看一眼。
在李序之前的介紹中,陳洛完美地契合了這樣的形象。
謀而後動卻行事果斷,更重要的是願意行俠仗義。
故而李序都想好了。
等下郭公必然稍作考驗,但他相信伯玉兄必會得到看重。
待到郭公拋出橄欖枝,那自己作為舉薦的“首要功臣”,讓伯玉兄請上兩頓好的,不過分吧?
只是自己設想的第一步,就出現了問題。
無論從哪個層面來看,郭公見著伯玉兄的神色,都和預料中存在偏差。
李序輕呼數聲,郭解依然陷在自己的回憶中。
“太像了,簡直太像了,竟會如此相像……而且也……”郭解自顧自地低語數聲,接著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小友,請問你確實姓陳嗎?”
陳洛微笑行禮道:“在下陳珣,字伯玉。”
“恕老夫過於驚訝,有些失禮了,給小友賠個不是。”郭解反應過來,起身還禮。
自己剛才連招呼都還沒打,就直白地提問那樣的問題,確實顯得有些莽撞。
不過他做派豪爽,意識到不對之後,立刻就選擇道歉,不會自持身份,選擇嘴硬或者擺譜。
“無妨,不過郭公為何有此一問?”陳洛眼神略顯疑惑。
哪怕自己知曉原因,但他清楚在別人面前,還是得裝成最自然的模樣。
郭解抿了抿嘴問:“這與一則秘辛有關……嗯,伯玉小友應該不是陽夏陳氏出身吧?”
畢竟對方要是出身於陽夏陳氏,那李序剛才在述說事情經過的時候,肯定會著重描述這點。
何況陽夏陳氏嫡系子弟不多,寥寥數十人而已,而且與墨家的關系錯綜複雜,比方當今工墨的話事人太康侯陳魯,即出身於陽夏陳氏。
故而陽夏陳氏的年輕一輩,郭解不說全部了解,但對於出色的那幾人,還是知曉姓名外加面熟。
如果陳洛像李序講的那般優秀,自己不可能全無印象。
“我從蜀郡來,嗯,不過祖籍是在楚地那邊。”陳洛撓了撓頭,坦誠回答。
“楚地?”郭解深吸一口氣,鄭重問道,“敢問伯玉小友,汝祖籍具體是在楚地何處?又由何時遷往蜀郡的呢?”
“郭公為何要問詢這些事情?”陳洛反問,並向李序投去一個眼神,表示質詢。
現在是什麽情況?
郭公的問題實在太怪了吧。
要知道換在後世顯示IP前,在網上頻繁提出這幾個的問題,對方估計開始懷疑你打算開盒了。
放在古代雖然不會引起那麽嚴重的猜忌,但剛一見面便這麽問,同樣稱不上合適。
李序有些尷尬地插話道:“郭公,陳兄的身世清白,家裡有先人營商,但他本人已經擺脫了商賈的身份,更非強梁之徒,您用不著這麽小心的。”
一路上自己與陳洛有過數次交流,聊到過家世和身份。
因此他見伯玉兄被郭公屢次問詢相關事宜,趕忙出來解釋。
畢竟前面兩輪提問,尚可算做聊家常,但後面那些話都引得伯玉兄略有不快的樣子,自己必須得出來打圓場了。
要知道按照李序原本的設想,兩人應該是就如何上書,以解決膠西王劉端的事情展開商討。
然後郭解發問,伯玉兄應答,一唱一和,最後賓主相歡。
結果事實從開頭就偏了,討論的話題莫名其妙就扯到了家世和籍貫這種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上去了。
“這事你不用摻和。”郭解擺了擺手,扭過頭去,認真地盯著陳洛問,“伯玉小友,我的這幾個問題非常重要,可能與伱的家世有關,真心希望你能認真回答,如果你感到冒犯,老夫先給你賠個不是。”
“嗯?”陳洛偏了偏頭,“郭公言重了,但我的家世沒有什麽值得討論的啊,我曾祖在秦末從楚地逃難至荊地,阿父在七國叛亂之時,又避亂於蜀郡,然後我們家便扎根至今,不過我喜好遊歷四方,結交好友,嗯……有什麽問題嘛?”
郭解身軀一震。
有問題,有大問題。
按照這說法,可是全部都對上了啊。
陽夏文貞侯的遺囑,知道的人其實相當有限,陽夏陳氏的年輕一代,恐怕都不曉得具體的內容。
郭解是因為與陳魯的關系不錯,對方又需要根據陽夏文貞侯遺囑中的某項條例,需要委托行墨做事,因此有知道陽夏文貞侯遺囑部分內容的機會。
陽夏文貞侯重情重義, 哪怕功成名就,亦沒有忘記自己的兄長。
於是他留下了侯國裡,其中有兩千戶贈與兄長陳淮的後人。
只是陽夏文貞侯兄長的信息相當稀少,哪怕郭解接受委托後,派墨家弟子留心探訪,這些年過去,依然沒有得到結果。
陽夏陳氏那邊,同樣漸漸地放下了期待,認為遺囑裡的那項條款,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虛無縹緲,難以實現。
沒想到今日峰回路轉啊。
自己曾經見過中年的陽夏文貞侯,而面前的這位少年,仿佛就是當初陽夏文貞侯年輕二十歲的模樣。
恐怕連陽夏侯和太康侯,兩人的樣貌都不會這般相似。
通過剛才那一番問詢,更是加深了他的確信。
面前這伯玉小友的曾祖因為秦末戰亂,離開楚地,這不極有可能是陽夏文貞侯的兄長嗎?
至於為什麽後來他以及他的後人沒有回到陽夏,郭解亦是腦補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