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明軍來講,是個既好又壞的消息。
好消息是,裹挾的遼地漢民不會在天黑了之後暗自逃跑,因為他們根本看不清路。
壞的一面則是沒有督戰的猛將悍卒抽鞭子和指引,他們根本不會挪動腳步。
行動起來非常不便。
為了節省箭支,李昊的射箭比賽比賽隻開展了兩個小節,每一小節射了一輪箭。
戰果其實很一般,僅剩的十九名猛將悍卒,隻射中了大概十二箭。
能統計到這麽精確的原因很簡單,一旦射中,韃子們手持的火把就會掉到女牆後面,從而產生“滅燈”的效果。
“將軍,追我們的那夥韃子快來了,地面的震動不小,起碼有三百多匹馬。”
趴附在地面上感受敵軍動向的苟全忠站起來回稟。
李昊手指城頭,“這城裡面的正白旗韃子,可能會在我迎戰圖賴等人後出城助戰,你們說,如何應對?”
城頭上聚集的韃子至少有兩百之數,裹挾的遼地漢民根本沒有多少實戰能力,被他們城外一衝當即完蛋。
“將軍,我等可先迎戰兩黃旗韃子,再回來攻城。”曹文詔提議。
立即有人提出反對。
吳三桂大叫道:“到時候腹背受敵,乾爹和咱們還可能衝出去,這些遼民指定被殺乾淨。不如留在這裡,對城上也是個威懾,賭他們不敢出城。”
李將軍感覺這話更沒譜,他砍死兩黃旗的在家旗丁需要時間,城內的正白旗韃子一定不會坐視這麽好的機會溜走。
“那先這樣,你們瞅著找一處平坦地帶,把那架長梯準備好,等我殺散身後這股韃子,就衝過來攻城。只要我上了城,就等於咱破城而入。”
兵力不足,他們也只能這樣應對。
眾人商議一頓後,又找了幾十個信得過的遼地漢民,命他們將隊伍裡的所有火把全部點亮,一人手持兩把,在這群遼地漢民中騎馬來回奔波,營造一種人馬很多的假象。
一切準備就緒後,主將李昊隻身一人策馬衝鋒。
他得搶在敵軍立足未穩,來不及展開陣型、掏弓射箭的間隙殺進敵陣。
……
“這是有人衝過來了嗎?”
行軍隊列距離城下明軍只有兩百步,打頭的圖賴等人卻依稀分辨對面來了一騎。
他們沒有搞清楚來的人到底是明兵還是蓋州城內的傳令旗丁,於是覺羅丶雅布蘭一邊搭弓,一邊用滿語喝道:“旗丁通名!”
李昊當即大聲回應:“比巴拉瑪法!”
瑪法是滿語中老爺爺、祖父、長老的意思。
“你是爺爺?”雅布蘭有點懵逼,怎麽會有旗人起這麽奇怪的名字。
他沒有轉過彎來,一旁的圖賴卻急了。
“來的是明兵,射他,快射他,給我往死裡射。”
半夜瞎火的,領頭的旗人手裡有火把,對面這人不講武德沒點火把,那自個兒不就成了活靶子?
“後面的奴才們,給我兩翼展開,準備弓箭!”
圖賴調轉馬頭,一邊下令一邊朝後方而去。
他可是領軍主子,怎麽能處在第一線和明兵對上呢?
雅布蘭得令,於是連射三箭,三箭皆中。
“這個瑪法怎麽還不死?”
即使是他這種頂級射手,射出三支鈹箭之後也得歇一會兒。
要知道,在實戰中,他們這種騎射旗丁,往往是抵近到距敵十步後,隻射一箭,然後也不收弓,直接一手持刀一手持弓衝陣,衝到另一邊後調轉方向,再射再衝,直到衝垮敵人。
雅布蘭一臉詫異,忽然他明白過來:“想必是這人已經死了,但是掛在了馬身上,沒有掉下去,而馬兒又聽話,一直帶著他衝過來。”
於是他朝著身邊幾個將箭搭在了弓上瞄準的旗丁喊道:“你們別射了,那人已經被我射死了。這馬兒好乖,我看上了,千萬別傷著它。”
吩咐完之後,他才有空轉頭看向已經抵近到跟前的那匹乖馬。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一柄巨斧直勾勾探到了他的臉上,在眼仁中映出的圖像越變越大。
我怎麽裂開了,這是雅布蘭最後的想法。
“這韃子好乖!一動也不動地讓我砍。”
李昊也讚歎了一句。
其余韃子就沒這麽乖巧了,即使身上插著三支箭的敵人已經抵近到了兩三步的距離上,他們也準備搭弓射箭。
既是小股遭遇戰,又是野外夜戰,誰也不敢下馬弓射,雙方就這樣在在馬上展開了較量。
等到衝過來的明兵進入了己方火把的照射范圍之後,圖賴才看清具體情形。
顯然,手持巨斧的這位應當就是那名彪悍的主將了。
圖賴佩服此漢子的勇氣,不過他合理懷疑此人腦子不太正常。
要不然也不會做出一個人衝到近三百人的軍陣這種事。
“正黃旗分列北翼,鑲黃旗分列南翼,展開成陣型,不用管明將身邊的旗人,給我連射兩輪。”
圖賴連續下令,他就不信這兩輪鈹箭射出去,這彪悍明將還能衝過來。
訓練有素的旗丁很快執行了主子的命令,南北兩翼各排成兩排,快速展開,但他們顯然低估了明將的斬殺速度。
僅僅十來個呼吸,雅布蘭那一夥旗丁已經全裂開了。
自此,交戰進入了第二階段,也是李昊最熟悉的打法。
瞅著哪裡韃子堆的最密集,就往哪裡鑽。
在這個過程中,唯一可惜的,就是胯下那匹戰馬。
那可是李昊辛辛苦苦,從鑲黃旗巴牙喇手裡搶過來的。
也不能叫搶,因為死人的東西不算搶,算是李將軍從天地間共享而來。
“靠近他的給我拿刀砍,稍遠一點的用弓射,舉火把的,往前稍稍,將敵情照明!”
夜色中,旗丁們看不清令旗,圖賴只能和幾個親衛扯著嗓子下達命令。
夜戰幫了這股旗丁很大的忙,因為很多人只能看得影影綽綽,無法直觀感受到跟他們戰鬥的明將到底有多凶悍嗜血,心下依舊以為己方佔優,因此不遺余力的執行主子的指令。
這也幫了李昊的忙,因為韃子不亂跑的話,他砍起來就快的多。
一直關注戰場中心的圖賴卻絲毫也不感到輕松,旗丁的減少可都被他瞧在眼裡,僅僅一會兒的功夫,起碼有四十來個旗丁被不斷換馬的那明將砍成了兩截。
“報~”
一隊哨騎突然自後方衝來,找到主子圖賴後,回稟了軍情:“鼇拜主子已到半裡地外,刹那便到,他請主子放心,這夥明兵一個也跑不掉了。”
雖然看上去局勢還在己方的掌握之中,可圖賴覺得這報信哨騎的話有點不太對勁。
他隱隱覺得,一個也跑不掉的應該不是那夥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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