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清滅洋1880 第二十章 官難當

增援部隊帶來了好消息也有壞消息，比如金礦在年初已經挖完了。話說，當初李林楊按照導遊的忽悠的儲量品位做過很多夢，但剛開始開采，品位立馬就漏了原型，不過雖然不如導遊吹的那麽高，也已經非常高了。不管怎麽說，金礦開采完畢，南非就只剩下了正常的生意，李林楊就不用在那個方向投注更多精力了。初步的預計，黃金收益會小小超出預計，有可能達到七十五萬英鎊！目前礦石已經處理了大約三分之一，已經有二十多萬英鎊納入了囊中。

七月，第二期的學兵六十余人從欽州灣登陸，繞道龍州。二期學兵本來有一百人，經過淘汰和分流到海軍部分，只有六十多人留在陸軍中。

至此，紅旗軍八百余兵力，合計已經有了一百三十余骨乾學兵，達到了全部班排長都由學兵擔任！組織度的提升帶來的師部隊戰鬥力有了質的提升！

七月十五日，馬尾海戰爆發！說海戰真是有點侮辱海戰這個詞，李林楊都想不出來，世界上會有那麽蠢的指揮官。

大清朝廷清流領袖張佩綸，竟然讓法海軍司令孤拔帶領艦隊把福建水師堵在老巢，而且比鄰而居多日，等法軍一開火，全部軍艦被擊沉，連馬尾造船廠和水師學堂都被大炮給炸了。福建水師，全軍覆沒！

也就是這一天，李林楊得到了廣西巡撫潘鼎新的召見。

話說，撫標營作為巡撫的親信不應當是跟著巡撫嗎?巡撫視察地方和部隊，撫標營跟著保護壯聲勢，這不是很應當的嗎?

紅旗營一次也沒有！

原因呢?誰跟著下去視察，下面少不了孝敬啊，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不僅當官的有好處，連下面的當兵的，也至少混一頓油水頗足的飯食。

讓紅旗營去?撫標營記名提督實職總兵賀大椿不舍得！

因此，三個多月了，李林楊甚至沒能見到一次潘鼎新這個巡撫。

進了臨時巡撫衙門，李林楊坐了冷板凳，足足等了半天，連午飯都沒得吃，也沒人給一杯水，直到下午兩點多鍾，才接到通報。

進了大堂，正中端坐的就是潘鼎新。潘鼎新在淮系將領中排名相當靠前，當年也是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淮系名將！

如果以淮軍將領的江湖規則排名，李鴻章是領頭羊，潘鼎新則僅次於張樹生，劉銘傳、吳長慶、程學啟。但是張樹生(重病)吳長慶程學啟都已經逝去，故此淮軍內現在除了劉銘傳就輪到了潘鼎新。潘鼎新堪稱是淮軍中堅，地位極為顯赫！

在中法戰爭東線戰場上，目前這位乃是實際上的總指揮！當然了，由於淮系的軍力並不佔據主導，其他軍頭對潘鼎新是不是俯首帖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潘鼎新只是廣西巡撫，頭上還有兩廣總督張之洞！

見到頂頭上司，李林楊非常恭敬的抱拳施禮！

李林楊還沒開口，旁邊一個幕僚的怎呼就一連串噴了過來。

“你一個臭丘八，見了巡撫大人，竟敢不跪?”

李林楊厭惡的瞪了那幕僚一眼。太過難聽了！你特麽拍馬屁，也不用這麽踩老子啊。

心中騰起一股怒火，李林楊面無表情，等潘大人說話。

潘鼎新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營官，哪怕是不跪，按清軍的規矩打個千也說得過去。

所謂打個千，是單膝跪倒抱拳(拱手)。

那還是跪！

潘鼎新從軍幾十年，見過的桀驁之輩多了，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手段多了。心中已經有主意，如何揉搓！幕僚對李林楊的羞辱，他沒有出言製止。這下子，那幕僚噴起來，更加賣力！唾液四濺，如同瘋狗一般！

李林楊忍著沒有開口，僵持了足足三分鍾。

潘鼎新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慢條斯理的問道:“這個說的是你吧?”

幾份報紙，最上面的是上海租界洋人出的《字林西報》，有兩張照片非常醒目，分別是浗江中法軍被炸沉的軍艦和滄江中法軍被炸沉的軍艦。

“是。”

“為何不報?”

“大軍潰敗，微末之功，不值一提。”

潘鼎新心說:什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你都投稿到了洋人的報紙上?

“下去吧。”潘鼎新甚至都沒問戰鬥的過程，平平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

“巡撫大人，卑職還有話說。”

“說吧。”

“我紅旗營，現在缺少火炮，要求增加六門克虜伯大炮。”

由於運輸的困難，李林楊哪怕有大炮也無法轉運到龍州。而且，由於大炮的很難購買，在班達城也僅有兩門用於訓練。而紅旗軍雖然不是沒有大炮就不會打仗，但一支軍隊的組成，缺了任何一個兵種，戰鬥力會缺角的！大炮，乃是戰場上最重要的火力支撐！紅旗軍現在熟練的學兵炮手就有十多個，若不能發揮這一部的戰鬥力，那就太浪費李林楊的嘔心瀝血訓練了！

“等著吧！”

潘鼎新心說，大炮何等珍貴，你小子，呵呵。

李林楊不再多言，臨走，強行挽住了那位幕僚:“老兄，聊聊。。”

笑語盈盈。臉色鐵青。

那幕僚看勢不對，但小雞仔的體格幾乎是被李林楊拖拽出了大堂。

出的大堂，李林楊壓製不住火氣，一頓暴捶，打的那幕僚口鼻吐血，關節變形。

剛剛這家夥竟然在堂上辱及父母，是可忍孰不可忍！觸及李林楊的底線，挨揍都是輕的！

“不要叫我再見到你，否則，殺你全家！”

第一次見巡撫，頂頭上司，事情就這麽辦砸了！

如果不是這個多嘴多舌的幕僚，李林楊雖然不會跪但也是會說些好聽的！甚至他都準備好了給潘鼎新的銀子，效忠的話也準備了一籮筐，倒也不至於把事情鬧僵。

潘鼎新如何表情，李林楊不知道，但想必不會有好臉色。俗話說“打狗看主人”，李林楊把“狗”打的半死，主人不高興那是肯定的！

“唉！”李林楊長長的歎口氣，看起來自己還是把事情想的簡單了。李鴻章有名言:天下最容易的事莫過於做官。

自以為自己能，但事到臨頭，還是把事情搞砸了！

當官，上下級同僚之間的關系如何處理，如何爾虞我詐，對李林楊來說就是一個新課題。他已經試著與同僚石中玉搞好關系，還經常的送點禮物給總兵賀大椿，更是拜見了馮子材、王德榜等將領。不說關系多好，至少面子上過得去。說李林楊情商低，也不完全對，要知道他也是肯彎下腰的，比如對納塔爾總督謝普斯通，經常的送禮送殷勤。可是，那些都是有目的的，而且有更大的利益在。這次面見潘鼎新，實際上沒有什麽太大的利益目的，哪怕火炮也不能算什麽利益！本應當是順風順水的正常“面試”！

但！現在，第一次在大佬面前面試，李林楊就沒有能通過，連門檻都沒有過，還想做的什麽官兒?

在大清朝當官，你得先把人格這個詞忘了！

李林楊回營，紅旗軍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繼續訓練！

官僚們甚至可以曲筆把紅旗軍兩次的斬首戰功給抹掉，但他們還抹不掉洋人的《字林西報》！

而且，字林西報不可能隻刊登一篇文章，火燒啟靈一戰，其實已經出現在了報紙上，只是時間關系，潘鼎新暫時尚未獲知而已！

當官的手段還是很多的！

半月之後，李林楊收到了龍州縣衙的“傳票”，那個挨揍的幕僚狀告李林楊。

又三天，幕僚失蹤！

原告都沒了，查無此據！

話說，那幕僚的失蹤真和李林楊沒關系，那位很清楚是被潘鼎新當了刀子，因此悄悄的跑了。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李林楊與潘鼎新已經算是撕破了臉！

潘鼎新的勢力很強，其麾下鼎字營，乃是淮軍中有數的強兵。但是，他上任很急，隻帶了不到百人親信過來，而且還是以幕僚等文員為主，所以李林楊這麽“橫”，他其實招數有限。尤其是李林楊既不要官，又不要銀子的情況下！

而且，真以為李林楊無腦?

當前的局勢是:對法戰場分成了東西兩線，西線以雲貴總督岑毓英為首。東線以潘鼎新為首，但還有兩廣總督張之洞更在上頭！

西線那邊唐景崧已經送來了信:李林楊只要過去，保證給個實職的守備！

李林楊是有退路的！

只是吧，李林楊不知道中法戰爭中西線的歷史，只知道東線戰場的鎮南關大捷，想搭便車而已！

否則，李林楊早就走人了！

單方面被潘鼎新打壓，這家夥竟然停了紅旗軍的軍餉！李林楊脾氣再好，也難以忍耐！官場的反擊手段，李林楊不熟悉，也不會！因此，李林楊的反擊手段，有些出格！

僅僅幾天之後，上海的報紙上已經連篇累牘潘鼎新。天津街頭到處是有關潘鼎新的醜聞。

潘鼎新這時候才得知:有關他克扣軍餉，玩弄婦女，貪汙受賄，花天酒地，以及發跡時的殺良冒功，屠城等等的傳言已經傳遍了邊境所有的軍營！克扣紅旗營軍餉，畏敵如虎，虛報戰功一系列的罪責也都暴露在東線清軍各營。

馬上就不僅僅是軍營了，整個龍州整個廣西南部都會知道。

花費不多，一萬份小傳單而已！

李林楊都動作好幾天了，但潘鼎新的手下和所有的滿清官員一樣，報喜不報憂，知道卻獨獨得瞞住或者說知情不報，潘鼎新才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

潘鼎新很清楚是李林楊乾的！但是，直接暴力圍剿紅旗營這種事，潘鼎新現在還做不出來，或者說做不到！李林楊是很出格，但卻一無造反，二有軍功，要廣西前線的各軍對李林楊出手，障礙很多的！潘鼎新對雲集於廣西的清軍尚做不到如臂使指！

李林楊的搞法聲勢太大，以至於淮軍領頭大哥李鴻章已經發來了電報:絕不可妄動，以免軍心動蕩。

臨戰，逼反一名“戰功赫赫”的將領，這種事情，潘鼎新真不敢乾！稍不留神全軍都會崩潰的！莫忘了，他的前任廣西巡撫徐延旭已經死在了帝都的天牢裡！朝中清流乃是淮系死敵，得了機會，也紛紛上奏折，狂噴潘鼎新！

撫標營總兵賀大椿一則報告， 讓潘鼎新從暴怒中突然驚醒:紅旗軍營地還在，但主力部隊竟然失蹤了！

紅旗軍突然消失，意味著李林楊已經拋棄脫離了潘鼎新！甚至有那麽點作亂的嫌疑！

但，又不能這麽說！

按照清軍的潛規則，這個時代清軍乃是“兵隨將轉，兵為私有”。

你潘鼎新不發銀子，我換老板，天經地義！

李林楊當下沒正式換老板，但潘鼎新兩個多月沒發軍餉，那麽紅旗營就已經不能算是他的部隊！

真論起來，反倒是潘鼎新犯規了！他甚至可以把紅旗軍送到前線當炮灰，甚至可以按照“常例”克扣軍餉，但不能整營的不發軍餉！這手段，玩的粗糙了，過了！

打個比方;

廣西前線的大將馮子材老將軍，他以個人的聲望臨時拉起來的萃軍。如果不是兩廣總督張之洞發軍餉，而是別的大員發軍餉，那麽馮子材會聽張之洞的命令嗎?不會的！

如果張之洞半道兒停了軍餉，馮子材就只能選擇遣散部隊，或者，造反！

甚至，只能選擇造反！

哪怕馮子材不想造反，也會被部下攜裹著造反的！當兵的，是要吃飯的，是要賺軍餉的，是要升官發財的！

類似紅旗軍的新兵，幾乎全部都是主動投軍的，這些士兵死都不怕，但就是怕窮！誰敢擋了他們的財路，造反，常事爾！

因此，錯的乃是潘鼎新！

堂堂巡撫，竟然把自己的撫標營給弄丟了！這已經不是面子的問題了，而是全軍從上到下都對潘鼎新的治軍能力開始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