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奴隸大約都是二十多歲,相當結實,一個叫南皮,一個叫晨晨。因為名字太長,只能取幾個音節,而且還只是用諧音,這樣李林楊才能稱呼。
中午吃飯,兩個奴隸的食量讓李林楊大吃一驚,生怕撐死了這兩個。一人吃了足足一鍋子的玉米糊糊,並至少十個烤土豆。
到了晚上,李林楊殺了一隻羊,自個兒啃了一條羊腿,兩個奴隸硬是把除了羊腿之外的所有羊肉全都塞到了肚子裡。
對於奴隸,李林楊其實是深有戒心的,擔心遇上變態,半夜給自己一家夥。但,事實上,這種擔心根本沒必要。
後來李林楊才搞明白,這個年代奴隸聽主人的話,乃是小黑們自己都發自內心的政治正確!乃是一種天經地義!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戰敗的俘虜,能活著,已經是勝利者開恩了。如果殺害主人的話,就是壞了規矩,以後發生部落戰爭,俘虜就沒有活命的機會。
好強大的邏輯!
李林楊很懷疑,原始的祖魯人能想出來這個邏輯,更大的可能是白人搞的鬼---這種灌輸洗腦太便於白人統治了!
雖然這兩個家夥非常能吃,但的確大大減輕了李林楊的體力勞動。首先是馬,這兩個都會伺候。幾乎是肉眼可見,三兩天時間,三匹馬就精神了起來。
再一個,野營地的防禦,只要李林楊比劃到位,這兩個乾活的速度比李林楊高幾倍。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是十倍以上。
更大的好處是,從此穿村過寨,有了聯絡人。祖魯部落讓過,李林楊高興,不讓過,李林楊繞路。
就這樣,十天之後,李林楊甚至聞到了海風的腥味。
目的地已經勝利在望。
在圖蓋拉河谷的行程中,李林楊有一個非常清晰的感覺:祖魯人損失慘重,沿途許多村落規模相當大,卻只有不多的人口,和村落規模完全不匹配。很容易的就能推測出此前發生了什麽。
蜜獾酋長,很明顯的表現出了對武器的需求,意圖不言而喻。
而且,需要武器的不只是蜜獾酋長一個,李林楊在隨後的行程中還賣出了兩支左輪手槍和其他一些用不上的東西,換回來了一塊藍寶石和一群羊。
現在,李林楊手頭只有自己原本的M1911A1手槍和一支馬蒂尼亨利步槍和傘兵刀。另兩支步槍交給了南皮和晨晨背著。
李林楊甚至冒出了做軍火生意的念頭,但想想只能作罷。雖然祖魯人沒有主動攻擊自己,但一些部落的表現也不夠友好,甚至敵意很重。而白人,布爾人對自己可是絕對的不友好。在南非這塊兒,甚至可以說這個年代地球上真正的霸主英國人,他還沒有遇到,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
“砰砰砰”
遠處幾聲槍響,讓李林楊立刻警覺起來。幾乎是習慣性(這不到一個月養成的)四處尋找“進可攻退可守居高臨下便於撤退”的地形。
十分鍾之後,李林楊帶著南皮和晨晨已經開始在一個山谷谷口開始構築工事。
額曰!
一群逃跑的黑人竟然直接朝工事迎面跑了過來。
李林楊連叫失算,話說他只是費了點小精力找到的好地形,土著的小黑們雖然可能不懂什麽戰術,但懵懂的也會意識到這裡至少容易逃跑,無他,熟悉啊。
當小黑們跑到“工事”前,明顯慌亂了起來,他們沒有預料到這裡有“阻截”。李林楊已經在腦海中轉了幾十圈,一丁點良心讓他無法眼看著黑哥們送命。
遠處的“龍蝦兵”,這是大英帝國鼎盛時期的標志,一身紅色軍裝的英軍已經不遠了!
看到“龍蝦兵”,南皮和晨晨嚇的渾身發抖,甚至連逃跑都不敢。
而眼前的一群黑哥們兒,也是慌亂的如同無頭蒼蠅。
李林楊還是站出來了,有些事,真的做不來。擋住小黑們的逃生路,自己就是幫凶!
該死的道德啊!
李林楊剛剛站出來,一群黑哥們竟然雙眼放光,面露狂喜,紛紛跪地磕頭,大叫:“爹。。@¥%……&*”
後面的聽不明白,但這個“爹”字的發音,堪稱字正腔圓,絕對的漢語。
李林楊哭笑不得,哪裡冒出一群黑兒子啊,這是從何說起。
但,黑兒子們面對“爹”的槍口,歡歡喜喜的就跑了過來,直接跑到了李林楊的身後。
搞得李林楊一頭霧水。
危機還在,一群叫爹的還在叫,李林楊:“趕緊撤,在這裡等死嘛!”
龍蝦兵至少十幾個,還都是騎兵,他一個人真頂不住,而且他真.沒想頂。
可惜,黑兒子們除了一聲“爹”是漢語,其他的李林楊聽不懂。
再比劃一番,黑兒子們總算搞明白了,紛紛向遠處跑去。
就這麽一會兒的耽誤,龍蝦兵已經距離不到一百米了。
“別開槍。”李林楊扯著嗓子大叫:“我是中國人。”
英語,龍蝦兵聽明白了。
勒住馬頭,當先一個軍官模樣的叫道:“站出來,放開通道!”
站出來?
李林楊敢嗎?
不敢也得敢啊,十幾個龍蝦兵,這玩意算是大英帝國的正規軍,不是幾個布爾人那種烏合之眾,李林楊哪有那本事對抗啊。(李林楊高看大英帝國的正規陸軍了)
拖時間。
只要能拖住一會兒,李林楊就準備撒丫子走人。
“別開槍,我只是路過,和土著根本不認識。”李林楊戰戰兢兢的站了出來。嗯,應當說是站了起來,沒有邁步出掩體。
“土著?”
沒想到,土著這個詞惹得英軍軍官很是不滿。話說,二十一世紀為了避免種族歧視,在南非,一般不稱呼黑人,更不能叫尼格,土著這個詞屬於對黑人比較正規的稱呼,甚至如果再政治正確一點,哪怕在非洲也得說另一個詞:非裔。現在,軍官的不滿乃是因為“他們自認為土著”,倪哥還不配被稱為土著!
“舉起手,走過來!”英軍軍官大聲命令。
“請放下槍,我真和他們不認識,只是偶遇。”
李林楊話音未落,砰砰兩聲槍響,嚇得他立馬縮回了掩體。
“出來,否則格殺勿論!”
草擬,這能出來嘛?
李林楊不敢再冒頭,但是剛剛的冒險讓他有了些疑惑:這些家夥雖然穿了紅色軍裝,但很不整齊,很沒有龍蝦兵的那種味兒?
至於是什麽味,應當是一種感覺吧,總之不大像當兵的。尤其是領頭的那個,雖然頭上一頂白盔,但身上只是披了一件紅色披風,內裡穿的是一身皺巴巴的西服。其它人除了身上是紅色的鬥篷,連一頂軍帽都沒有,頂著的是禮帽。
“你們是哪支部隊的?”李林楊問道。
“我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大酋長,鄧約翰。”
鄧約翰胳膊揮舞,囂張的劃了一個大圈。
明明是白人,怎麽會是酋長?李林楊搞不明白,但至少他肯定,這些人不是正規的英軍。
知道這些沒有用,他還得打主意逃跑。
一邊找話茬,一邊扭頭踅摸:晨晨和南皮兩個奴隸竟然沒有跑,而是在後側牽著馬!
“我就不出去了,我現在就走,以免誤會。”李林楊一邊叫著,一邊匍匐前進(動作很不標準,仿佛某種惡心的生物在爬行)。
“別開槍。。”
“別開槍,冷靜。”
一邊大聲吼叫,他已經到了馬前,立刻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李林楊敢說,這是他這些天來,上馬最利索的一次,有點騎兵的味道。
跑出好幾十米,背後傳來陣陣槍聲。啥也不說了,趴在馬背上繼續跑吧,生死有命!
槍聲短暫的熄火,估計是龍蝦兵們在翻山谷口的工事。
李林楊一邊逃竄,竟然還能腦子轉圈分析,心臟夠大。前些日子的經歷,把李林楊的心臟錘煉出來了!
他還有精力轉頭看看自己的兩個奴隸:“嗯,騎術比自己要強的多啊。”
仨人拚命逃竄,李林楊更是毫不吝嗇馬力,狠狠的踹著馬肚子。戰馬嘶鳴,瘋狂向前。
“爹,@@#¥%。。”
抬頭一看,黑兒子們已經爬上了一座山坡,正在那裡蹦跳大叫。
雖然不知道前路,但,兒子應當不會害爹吧?
某社會,逆子可不少。
遇上了算我倒霉!
李林楊也利索,勒馬,幾乎是半滾著跳下戰馬,向山坡衝去。
但願,不會是像萊迪史密斯那次的絕地。
李林楊喘著粗氣爬上山坡,槍聲已經在背後砰砰作響。
爬上小山頂,躲到一塊岩石後面,沒等喘息,兩支步槍就一起遞了過來。
我曰!
兩個奴隸竟然提前一步爬到了山坡上,而且還把兩支步槍給帶了回來。
這兩個小黑,能吃,但體力是真特麽好。
鄧約翰此時已經追到了山腳下,紛亂的砰砰開槍。
距離,足足一百五十米,準頭,嗯,不怎地。
“別開槍。。”李林楊大叫:“否則我要還擊了!”
李林楊現在信心又有了。
這條山梁地勢太好,真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山坡腳下是比較寬闊,但腰部有一段只有十幾米寬的山脊可以爬上來。而後方,是一道緩坡,下面是一條河。
一條河不算什麽好消息,但河上有竹排,這就是絕對的後路。(非洲有竹子的)
而且吧,就這道山梁,哪怕只有石頭,差不多也能守住!
看龍蝦兵一時半會兒沒打算爬山,李林楊趕快比劃:“找石頭,砸死他們。”
“鄧約翰先生,我只是路過,和這裡的土著根本不認識,而且聽不懂他們的話。我無意卷入你們的衝突。”
李林楊繼續解釋,解釋解釋又不會死人,幹嘛不呢!
這時候,他身邊也有些變化:黑兒子們和兩個奴隸竟然認識,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竟然交流起來。
小黑還是不靠譜啊,這時候也沒人給我解釋一下,眼前到底是個什麽情形,一群白人追殺黑人,總得需要個原因吧!
世界說:小子,你還太嫩,這種事,這時代,天天都有發生,完全可以不需要理由。
但今天,還真有理由!雖然是強盜理由。
事情說起來複雜,但簡化一下也就三言兩語。
李林楊所知的祖魯戰爭已經結束了,和歷史上一樣,祖魯人取得過輝煌的勝利,祖魯人最終還是失敗,祖魯國王被抓。而大英帝國作為戰勝方,把“祖魯蘭”---也就是圖蓋拉河以北的祖魯人聚居地分成了十三個酋長。下面的白人也是布爾人的鄧約翰就是十三個大酋長之一,之所以身為一個白人卻能成為祖魯人的大酋長,那是因為戰爭中鄧約翰作為雇傭兵協助了英國人。
“小黑兒子”們屬於一個叫班巴塔的部落,轄區或者叫勢力范圍也可以說領地就在圖蓋拉河下遊臨海的地段。所謂“班巴塔”,意義不明,好像是鹿的意思,不過這不是重點。
英國人把祖魯蘭分成十三份,當然是不安好心的,酋長的領地邊界乃是按照直線被胡亂分割,造成無數衝突。
由於鄧約翰的領地是位於祖魯蘭的西南邊境,額,其實就是圖拉蓋河谷的上遊中遊以及德拉根山的西麓。類似卡拉姆酋長和蜜獾酋長的領地在英國人的規劃中, 其實是屬於鄧約翰的。鄧約翰貪心不足想擴張領地,盯上了班巴塔部落這塊地。
根據李林楊所知的歷史,再過些年,整個祖魯蘭地區都會被英國人徹底佔領。
也就是說,現在這塊土地的所有權歸鄧約翰或者還是班巴塔部落,其實結果都一樣,都是給大英帝國做了頓下午茶,早晚會被吃下。
七嘴八舌中,李林楊也搞明白了:這些小黑兒子們其實對簽訂個協議什麽的並沒有概念,甚至不想反抗(這一時期的黑哥們兒,包括國王們,對契約都沒什麽概念,甚至字都看不明白,都敢簽字,南非歷史上這種事情數不勝數。)。但問題是,族長或者說他們的酋長已經戰死了,現在還沒有酋長。
以上內容,有小黑兒子們比劃提供的信息,也有鄧約翰在山下叫囂傳遞的信息,也有李林楊根據自己所知的一點南非史所腦補出來的。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交流,鄧約翰、李林楊以及一群黑兒子們“差不多”都搞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黑兒子們再次噗通跪倒叫“爹”,共推李林楊成為他們的酋長,和鄧約翰簽約。
你看,你看,小黑們連話都不會說(人是祖魯人,會說祖魯語),但天生的“生活商”高,順杆爬的技能天生。
鄧約翰現在要求李林楊做簽約的中間人。
李林楊對此一點興致沒有,隻想把麻煩事推出去。再說了,他剛當酋長,就簽訂“喪權辱國”的條約,那不是大清國的慈禧老佛爺和李中堂李鴻章了嘛,這事兒絕對不能乾啊!再再說,關我屁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