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發現冥王星,以及最近在《sce》雜志上發表的關於系外星系、紅移現象、銀河系旋臂結構等文章都是在天文領域不得了的成就。
哥本哈根天文台的名氣顯然無法和歐洲其他幾個天文台相提並論,但是丹麥對天文學的研究其實非常有傳統。
300多年前赫赫有名的第谷·布拉赫就開始了大規模的天文觀測,其數據直接幫助開普勒完成了輝煌的開普勒三定律。
200多年前,最早比較精確測量光速的奧勒·羅默也是出自哥本哈根大學,光速被測量出來這件事經過多年發展後對相對論的開創可謂至關重要。
此時天文台台長是一名叫做漢斯的天文學家,他見到李諭後竟然用中文說道:“你好,李諭先生!”
李諭愣了一愣,才以中文回道:“你好!”
佩特森校長笑道:“漢斯台長是個‘中國通’,他不僅會說,還會寫中文哪!”
對於學中文的老外來說,中文的難寫程度要比難說更像一個噩夢,一個老外能寫出中文來真心不容易。
漢斯對此也很驕傲:“我也曾編制關於貴國的中文電碼,那麽多的方塊字,編制時感覺我的腦袋都要炸了。”
差不多30年前的1873年,世界上第一次有了中文電碼,參照的是《康熙字典》,用了接近7000個漢字。
李諭曾經在廣州見到的鄭觀應,把它們整合成了一本《中國電報新編》。
後來中國最早研製電報機的華僑商人王承榮與人合作研製了中國第一台電報機,並呈請清廷自辦電報,清廷竟然直接拒絕。
因為清廷覺得洋人的東西更好。
但朝廷的電碼完全用洋人做出來的,想要加密難度就很大,別人想破譯也不複雜。這是個巨大的漏洞。
如今上海的跨海電報線,大部分就是由丹麥的大北電報公司承建。
他們還與清政府簽訂了合同,獲得了借用路線和收發報專利等特權,經營收發報業務。
關鍵清廷是真的不懂通信,完全是把核心業務交給了列強。
漢斯便是給丹麥的大北電報公司製作的中文電碼。
佩特森說:“如果院士需要與國內聯絡,直接就可以在丹麥用中文發電報。”
他們看來還不知道李諭已經掌握無線電技術。
於是李諭隨口說:“暫時不需要。”
漢斯指著自己的天文台,又說道:“這段時間我一直有用李諭院士的方法觀測尋找冥王星以及河外星系,只可惜我這個小天文台設備達不到如此高的精度,正好給科學院提交申請更新一下。”
李諭說:“經費能批下來的話,升級一下望遠鏡的確能有很大便利。”
漢斯笑道:“當時我也把您的論文與申請書一起遞交了上去,我想他們就是看到您的文章,發現原來天文學有這麽廣闊的領域還有待發現,才批準了我的申請,院士您的功勞可是不小!”
李諭心裡五味雜陳,自己想要搞點設備,只能自己出錢。
關鍵天文台這東西真的很花錢。
漢斯繼續興奮地說道:“將來設備更新後,或許可以用它來做出更加偉大的發現。”
李諭說:“設備好是一方面,還需要人來發揮設備的價值。”
佩特森校長說:“所以我們很希望多請您過來。”
李諭隻好說:“有機會的話會的。”
他們現在就很想留李諭多待一段時間,不過德國柏林又發來了催促的電報。
發報人是西門子公司以及柏林大學,他們早就知道李諭到了丹麥,不過竟然在丹麥待了幾天還沒有動身南下,於是才發文詢問。
李諭展開電文:
“尊敬的李諭先生,恕我冒昧,我們已然騰出一座實驗室,並且與柏林大學普朗克教授取得聯系,一切就等您的到來。——卡爾·西門子。”
李諭笑道:“看來我真的要動身了。”
哥本哈根大學眾人知道這次李諭來歐洲就是要赴德國之約,但今後還是有時間請到他的。
佩特森說:“院士先生完成工作後,隨時都可以來丹麥。”
丹麥和德國是鄰國,確實近得很。
但有這想法的可不止丹麥。
李諭隻好搪塞了幾句,然後收拾行李繼續出發。
李諭從哥本哈根港口登船,前往最近的德國基爾港口,然後乘坐火車一路南下,經由漢堡轉向東南,前往柏林火車站。
德國在此後幾十年裡,科學方面一直非常強大,甚至影響到德國的方方面面。
德國人對技術的狂熱很難想象,即便是到了二戰時期,和蘇聯打到滅國級戰爭時,大後方竟然還要同時研究上百種新型的武器裝備。
德國和蘇聯的路線明顯不同,德國是真拿技術當做製勝法寶,很多領域也的確十分開創性,火箭都開始搞了起來。
蘇聯的路線則是好用耐用為主,型號比較單一,對於戰爭時期來說,其實這樣後勤更好操作。這也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後來蘇製武器的製造原則,也導致了ak在世界的大規模流行。
一路上反正無聊,李諭閑著沒事給呂碧城聊了聊德國的歷史,尤其是俾斯麥對於德國的巨大貢獻。文化歷史方面呂碧城還是能夠快速理解,那些涉及近代科學的部分對她來說都過於艱深。
德國在歐洲列強裡算是崛起相對很晚的,殖民地幾乎沒有,強國之路屬於困難模式起步,幾次大規模對外戰爭幾乎都是虎口奪食。
之後工業方面的發展也非常出彩,幾十年下來硬生生搞成了歐洲大陸的第一強國。
不過呂碧城更感興趣的還是文學藝術方面,對於打打殺殺之類的歷史反而沒有太大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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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諭想了想,說:“文學的話……對了,德國也有很著名的童話故事。”
“就像丹麥的安徒生童話?”呂碧城問。
李諭說:“自然,德國人的格林童話並不弱於安徒生童話。”
與安徒生童話一樣,現在格林童話也沒有進入中國。
李諭接著給她講了講後世早就膾炙人口的《灰姑娘》《白雪公主》《小紅帽》《睡美人》等名篇。
相比較此前的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的故事更有浪漫主義色彩,自然更受女生的喜愛。
安徒生童話重很多故事的寓意性更強,有一定的內涵,就比如非常典型的“皇帝的新衣”,其實兒童壓根不明白為什麽大家都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當然二者都是經典童話集,沒有任何好壞之分,只不過作者生活時代的不同讓故事有了一定的區別罷了。
呂碧城確實更加喜歡格林童話,畢竟目前中國被列強欺凌,國內情緒大都不太樂觀,比較低迷,這樣優美的故事多少能夠讓人有一些好的想象空間。
對於二十世紀初的國人而言,格林童話更像夢中的“童話世界”。
——只可惜大家不能一直活在夢裡罷了。
呂碧城說:“這些故事我也要帶回國內!”
李諭鼓勵道:“當然可以,童話的翻譯難度反正不大。如果你到了法國,看到那些大部頭名著,估計翻譯的動力一點沒有。”
在一個尊崇技術的國度講了一路童話,他們終於抵達了柏林火車站。
帝國物理技術研究所主任科爾勞施帶著實驗室的庫爾班和魯本斯幾人來迎接李諭。
李諭一下子就能感受到德國人對於技術的癡狂:科爾勞施幾人是開著時髦的新款奔馳小汽車來迎接李諭。
幾句介紹過後,科爾勞施摘下帽子說:“李諭先生,抱歉只有我們幾人來迎接,我們實在是湊不出這麽多同款汽車,但西門子先生以及普朗克先生都在總部等著您。”
要是普朗克來接自己,李諭還真感覺承擔不起,於是笑道:“沒關系,我也正好想開開汽車。”
科爾勞施訝道:“您也會駕駛汽車?”
李諭說:“不僅會開,我還在研究汽車專利哪!”
科爾勞施還沒有聽說李諭在美國那邊的專利,畢竟還沒有量產,於是問道:“汽車專利?!”
李諭說:“沒錯,包括電子啟動系統、四驅系統、電氣車燈等等。”
一聽這些專業術語科爾勞施就知道李諭應該不是在吹牛,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但還是難以相信,再次問道:“這是真的嗎?”
李諭攤攤手:“騙你幹什麽,不信你可以去美國的專利局調閱專利文書。”
“我的天!”科爾勞施驚呼道,“真是太讓我吃驚了,您的大腦簡直是我的一百倍那麽多!竟然還能在汽車領域有如此先進的專利!現在最讓我頭痛的就是搖杆的啟動方式,實在是太不紳士,有時候機油還會噴到手上甚至衣服上。”
李諭說:“你這種來自真實用戶的想法就是我改進汽車的原動力。”
科爾勞施激動說:“我今天下班後就要去告訴本茨先生與戴姆勒先生,他們一定會非常感興趣!”
這兩人自然就是奔馳的創始人了。
李諭坐到了駕駛位,然後對呂碧城說:“上車吧。”
呂碧城一臉驚奇地看著眼前的東西:“這是?”
李諭說:“汽車,就是能行走的一種工具。”
呂碧城說:“火車嗎?我見過,這個也太小了!”
李諭笑道:“你可以把它當做機械的馬車,自己就有前進的動力,而不需要額外的馬匹。”
呂碧城嘖嘖稱奇:“難以置信!”
李諭伸手把她扶了上來,“以後國內也會有,到時候見多了你就不覺得奇怪了。”
呂碧城摸著這個鐵疙瘩,繼續問道:“這麽小的車,真的能自己行駛?”
李諭有心在妹子面前炫耀,得意道:“跑起來就知道,你可坐穩了!”
然後熟練地掛擋加上油門開了出去。
“啊!”呂碧城驚呼了一聲,“真的能跑起來,好神奇!”
李諭笑道:“那是當然!還能轉彎哪,看好了!”
一個大彎轉過來,呂碧城一下子靠到了李諭肩上;然後李諭接著又甩過來車身,呂碧城緊接著拋到了另一邊。
雖然只有二三十來公裡的時速,但對於第一次見汽車的人來說,簡直驚為天物。
李諭開心道:“有意思吧!”
呂碧城捋了捋有些凌亂的頭髮:“確實有趣,西洋竟然有這麽好玩的東西。但你怎麽會如此熟練地駕馭一台沒有生命的機器?”
李諭有些得意忘形地說:“它有生命,它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汽車可是男人一生的摯愛!”
呂碧城看著李諭的神情,低聲說:“一生的至愛?”
她把“摯愛”聽成了“至愛”,一字之差,對於女性天生細膩的心理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她更加無法理解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結。
李諭說:“你剛才說什麽?引擎聲太大,我沒有聽清。”
呂碧城連忙說:“沒……沒什麽!”
李諭這時候已經開出去了一兩公裡,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路啊!
雖然穿越前曾經作為交換生在德國待過一段時間,不過基本都是在慕尼黑,現在可是一百年前的柏林街頭。
李諭頓時感覺兩眼一抹黑,還好幾分鍾後科爾勞施開著車追了上來。
“李諭先生!”科爾勞施說,“您的車技同樣讓我感覺非常吃驚,我似乎還可以把您介紹給保時捷先生,去參加賽車比賽。”
李諭笑道:“那你可要傳達到位。”
科爾勞施說:“您能不能把速度稍稍放慢一些?我對於擋位的把控還不太熟練。”
李諭說:“這是當然,還得靠你來引路。”
科爾勞施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中國人竟然這麽狂野,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竟然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妹子在柏林街頭飆車!
好在李諭在這之後都是老老實實開著車跟在後頭。
呂碧城仍然對這台汽車頗感興趣:“將來這樣的機器馬車也能出現在京城或者天津?”
李諭道:“肯定會,為什麽這麽問?”
呂碧城說:“以後我也想學著駕駛這樣的機器馬。”
“額,它的名字叫做汽車,”李諭又說了一遍名字,然後問道,“你為什麽想開汽車?”
呂碧城一本正經說:“因為你說這是男人的一生至愛,男人能做的事,我都要做到,而且……看著開機器馬,哦,開汽車還是蠻瀟灑的。”
李諭笑道:“原來是這麽回事,好說,到時候送你一輛。”
呂碧城臉一紅:“沒說讓你送我,我自己會花錢買。”
李諭開著車心情很好,而且自己都能給汽車供應產品,一輛車不在話下,於是滿不在乎說:“咱倆誰跟誰,一輛汽車而已,沒啥好客氣的!”
呂碧城輕嗔道:“怎麽又‘誰跟誰’了, 我……我說了自己買就自己買!”
“好好好,就依你說的!”李諭笑道,“不過在我看來,騎馬要比開汽車瀟灑多了。”
李諭也沒說假話,在他上輩子時,有機會騎馬的人可沒多少。
如今的柏林城市規模當然也不如後世那麽大,沒多久他們就抵達了西門子公司。
李諭也不再和呂碧城嬉皮笑臉,神色立刻變得肅正起來,因為眼前已經出現了量子力學開山之祖——大神普朗克。
他的形象太出名,李諭一眼就認出來了。
但是……確實有點邋遢……
歷史上普朗克那張著名的蓬頭垢面照片,差不多就是在二十世紀初拍攝。
李諭不住感慨:“像,實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