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基因他的靠近身體顫抖,瘋狂的咳嗽,然後催促道:“你下去呀,裴武,我得了疫病,我快死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害了你!”
隨即武延基掀開了自己胳膊上的衣袖,果然隆起大大小小的黑色腫包,車外的金吾衛和不良人聞言,紛紛往後退了幾步,在疫病面前,沒有人再去巴結皇親貴胄。
何況現在縱馬拋屍的狂徒,妄圖通過疫病禍害神都的奸惡,直接指向了武延基。
裴武表情凝重的道:“振作起精神來,有我在,我不會你讓你有事。”
在武延基身旁,還有昏迷著一位女子,由於帶著面紗,看不清楚面容。
婁志學對武氏子弟沒有好感,公事公辦的審問道:“她是誰?郡王怎麽在馬車裡,又怎麽會患了疫病?又為何會拋屍!”
事情發展到了現在,武延基拋屍妄圖在神都傳染疫病,是這場追凶的結論,人贓並獲!
武延基想要坐起來,但身子軟的厲害,裴武隻好伸手去扶他,這一幕,武延基和婁志學都有些觸動。
“這位是廬陵王之女李裹兒,來俊臣指摘東宮與廬陵王來往密信後,令廬陵王遣人回京澄清事實,李裹兒便是廬陵王遣派的特使,和本王一同返回神都,我們在伊水登船不久便有些頭暈腦脹,初時以為是暈船,到了伊闕後,身上便漲了腫包。”
“李裹兒?”裴武下意識的看去,繼太平公主後的大唐第一美色,現在如同一條蜷縮的小蟲子。
“本王一覺醒來,便和李裹兒一同出現在這馬車之中,我實在沒有力氣喝停,我感覺我快死了!”
隨著武延基的嗚咽,旁邊昏迷的李裹兒似乎醒了,抓著裴武道:“救我,救我!”
“給他們拿點水來!”裴武對婁志學道。
婁志學暗歎一聲,武延基此時身體虛弱,加上是魏王府的郡王,身份敏感,此刻不是問案情的時候,趕忙命手下人找水。
裴武先是喂了武延基一些,又掀開李裹兒的面紗,傾國傾城的俏臉便映入眼簾,裴武喂她喝了水,兩人的臉色好了些。
裴武將他們一一扶下車,到了橋旁邊的石階上坐著呼吸新鮮空氣。
又道:“婁兄,通知魏王府吧。”
裴武目光掃過李裹兒,李顯雖被流放至房州,但李裹兒作為宗室之女,又沒有封號,按慣例可以安頓在皇宮裡,但如今她感染了疫病,去哪裡都不合適,與同樣感染了疫病的武延基在一起,恐怕會好一些。
李裹兒氣息紊亂,但看著裴武對自己這副摸樣一點都不怕,好奇的問道:“你不怕被我傳染嗎?”
武延基也看向他。
裴武遂道:“怕,可郡王是我的朋友,而你是病患,所以隻好鼓起勇氣。”
李裹兒撅著嘴,沒有說話。
武延基感動,搖頭道:“我會連累你的,裴武。”
李裹兒撅著嘴,沒有說話。
“好久不見,你倒是廢話變多了。”裴武佯裝笑容。
須臾片刻,來的不是武承嗣,而是左金吾衛大將軍李千裡。
“奉聖神口諭,武延基、李裹兒涉嫌用疫謀反,入麗景門大牢審訊,待查明真相後,一並治罪。”
李千裡乃李世民之孫,吳王李恪之子,乃李氏宗族中少有能活到這個年紀屹立不倒的老臣,其人擁護武曌,又戰功赫赫,十分得武曌信任。
婁志學見李千裡親自出馬,趕忙上去迎道:“將軍,你怎麽來了?”
李千裡瞥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惹出這麽大的事,我再不來,你得把神都掀了。”
婁志學悻悻的道:“事態緊急,卑職只能當機立斷!”
李千裡和婁志學的父親婁師德頗有交情,二人被武曌所倚重,婁志學雖然在左金吾衛中官職不高,但婁師德此番掛帥平定契丹,回來肯定要和狄仁傑一同拜相的,朝野上下對婁志學殊為照顧,好討個交情。
“行了,聖神已經知道疫病來由,拿下武延基和廬陵王特使審問即可。”李千裡看向河階上的李裹兒,心中歎氣,他是李唐宗室,雖有心維護的李唐一脈的子弟,但無可奈何,依舊表現出剛直不阿的模樣來。
婁志學聽聞聖人知曉疫病,便不再語言,此事已不是他能置喙上的了。
裴武看李千裡的明光鎧甲,又聽婁志學的稱呼,上前道:“將軍且慢,他們二人身染疫病,而大牢又是案犯集中之地,倘若處理不當,很可能導致整個地牢的犯人染病,麗景門處於皇城之中,一旦蔓延,後果不堪設想。”
李千裡見過裴武,此時拿不準他是故意找借口幫助武延基和李裹兒,還是煞有其事,但實際上給了他一個台階。
心念一轉道:“裴郎,有何好的主意?”
“附近可有醫館,臨時征用為防疫點,隔離百姓,凡有病患者送至醫館中救治。”
“可疫病乃天災,如何救治?”李千裡聞言有些疑惑,但裴武的提議不失為一個轉圜的辦法。
兩人說話間,武承嗣率著一隊千牛衛趕到。
“大郎!”
“大郎何在呀!”武承嗣臉色有些差,他幾乎同時得到武延基身患疫病和被指摘謀反的兩個消息。
“爹,別過來!”武延基大喊,又道:“我活不成了。”
吳管事聞言驚恐的立馬拉住了武承嗣,“別過去,阿郎!危險。”
武承嗣聞聲尋了過去,見武延基虛弱的倚靠在橋頭的柱子上,有些痛心的道:“你怎麽會如此?你為什麽要造反呀!”
“我沒有造反,我被人陷害了!”武延基罵咧咧的道:“爹,幫我洗清冤屈,我不想死了還背負謀逆的重罪。”
武承嗣待想說什麽,裴武湊近對他道:“魏王,此為來俊臣的陰謀,他勾結青幫,意圖陷害魏王府和廬陵王。”
“來俊臣!”
武承嗣臉色頓時陰晴不定,一瞬間便想明白了關鍵所在。
青幫乃水上船幫,武延基和李裹兒從伊水登船回神都,該是乘坐了青幫的船,先讓他們感染疫病,然後製造出今天武延基和李裹兒縱馬拋屍的戲碼,一場魏王府聯合廬陵王禍亂神都、謀反聖神的殺局便布置了出來。
而且是陽謀,疫病若蔓延神都,武曌肯定不會放過傳播疫病的人,來俊臣只需說疫病是武延基和李裹兒從房州帶來神都的,便如同褲襠裡掉了黃泥巴,根本解釋不清楚。
武承嗣猛然想到,去年房州確有一場由鼠患引發的瘟疫,但由於官府處理得當,傷亡很小,他作為左相,看過地方官員遞上來的奏報。
來俊臣連瘟疫的來源都算計好了。
李千裡看出了武承嗣憤怒, 對武承嗣道:“左相,郡王患了病,押去大牢不妥,還是先安置在附近的醫館中,我看其中隱情不小,不如隨本將回去向聖神複命。”
武承嗣知道李千裡偏袒李唐子弟,無非是利用他去和武曌說情,利用武延基暫且擱置對李裹兒的處置。
這很重要,一旦處置了李裹兒,便意味著李顯的謀反板上釘釘,再沒有回旋的余地。
武承嗣冷哼一聲道:“本相正好有要事稟奏!”
今日他聯合了武三思等武姓諸王、太平公主、張氏兄弟、以及王及善、魏元忠等大臣,通過大理寺少卿徐有功對來俊臣昔日作惡的嚴查,細數了來俊臣近百條罪狀,而且還有萬民請求懲罰來俊臣的血書。
“報!內相遣人來告,神都出現疫患,罷朝,待疫情控制,三司查明真相,再開朝議!”
“什麽!”武承嗣大驚失色。
來俊臣這是釜底抽薪!
此賊定然是預料到聖神絕不會在疫情不明的情況下冒險召開朝會,那他們今日眾志成城攻訐來俊臣的算盤全部落空,此刻開始,聖神不會見任何人。
而來俊臣及時的提醒了聖神,奸佞之徒搖身一變成了護駕有功的忠臣。
反觀他們聯合起來,攻擊‘忠臣’,難免會讓聖神懷疑他們是否居心叵測。
接下來,李顯被疫禍之罪牽連,朝堂上的老臣們必人心惶惶,不敢再有動作。武延基被陷害,這把火燒到了魏王府的頭上,武氏諸王似乎也快要漸陷囹圄。
可怕的是,來俊臣還有手段嗎?
這局面又怎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