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武一副啞然失笑的樣子,道:“來相,你先入為主,認為我是去送信,豈不知我和李元紅並非去送信。”
幾人眼光同時落在他的身上。
裴武摸著沒有胡須的下巴,裝作高深莫測的道:“我既以身入局,李元勤等人願意投靠魏王府對付東宮,我的計謀已成,唯有一件事是後顧之憂。”
來俊臣不解的道:“休要故弄玄虛,快說!”
裴武道:“便是東宮奉儀楊念琴,他是李府的小姨子,我既讓李家對付東宮,她若從中阻攔,必然壞事。”
“所以,更正一下來相剛才的問題。我陪著李元紅去東宮,並非是去東宮向太子報信,而是借此機會面見楊念琴,並且說服她。”
來俊臣更加疑惑:“說服她什麽?她一個女子還能下毒害死太子不成。”
“來相豈可用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裴武哂笑。
來俊臣正要發作,裴武接下的話頓時使他震撼不已。
“我入東宮,乃為了說服楊念琴,與太子和離。”裴武說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和離?”官廨內瞬間沉默。
來俊臣臉色變幻,一時間沒辦法相信裴武去東宮,竟是讓楊奉儀和太子和離。
他想破腦袋也沒能想到,幾乎必死的漏洞,竟然被裴武一句話給堵住了。
而且似乎還合情合理。
裴武解釋著,“是啊,和離!唯有楊奉儀與太子和離,李府眾人才能安心為魏王所用。”
“誰能證明?”來俊臣實際上已經信了大半,裴武在案子中的所作所為,說明其人喜歡冒險。
暗想著裴武為了得到武承嗣的重用,冒險去搏前程,倒也可說的通。
裴武掌握主動權,“金吾衛校尉婁志學,若非是他替我擋了一刀,我便被東宮衛率砍死了。試問我若為了太子去東宮報信,東宮衛率何故要殺我啊!”
“東宮衛率為何要殺你?”來俊臣沒來由往下問。
“來相,你糊塗啊,我是魏王的人,他殺我,難道還需要解釋嗎?”
來俊臣陰鷙的眼光閃動,對全曹道:“當時你在場,是否屬實。”
全曹勾起胡須,“千真萬確,來相,東宮衛率差點活劈了這小子,若非楊奉儀及時趕到,這小子恐怕死了。可笑的是,楊奉儀轉頭把這小子給賣了,護著李元紅回了東宮,卻把它丟給我們。”
來俊臣啐笑道:“偷雞不成倒蝕把米,可見你也有被人戲耍的時候。”
裴武和侯思止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的暗道過關,但都知道,出了這個門,大家都要整死對方,讓所有說辭都天衣無縫。
“來相,所有事,該交代的,不該交代的,我都說清楚了。我還等著回去給魏王複命呢,就不久留了。”
“不急,即便你被楊奉儀戲耍,沒能進入東宮,但是李元紅進去了。按照你的說法,李二郎必然會說和離之事,本官很想知道是否真如你的說的那樣。”
“來俊臣,你惹怒了我,就等同於惹怒了魏王府。”裴武語氣凜冽。
來俊臣冷哼:“你算什麽東西,也能代表魏王府。小子,什麽時候太子和離,便什麽時候放了你。”
裴武聽著他色荏厲茬的話,知道來俊臣已經是後繼無力,無非是恐嚇他。
而來俊臣觀察著裴武,鷹隼般窺探著,生怕漏掉點什麽對方的反應。
裴武搖搖頭,不為所動,倚靠在椅子上神色從容。
來俊臣皺眉,領著全曹和侯思止出來,暫且將裴武關在廨舍中,吩咐侯思止道:“你速去東宮聯系暗樁,看下是否有太子與楊奉儀和離的消息,若有言論,立刻將這泥鰍給放了。”
侯思止領命,問道:“送去魏王府上嗎?”
來俊臣露出殘忍的笑容,“蠢材,我們審了他一晚上,你送他去魏王府,他肯定要咬我們一口。到時直接打暈了送去萬花樓,再通知武延基那小子去接人,包保他不敢說出來,畢竟透露了武承嗣這麽多事,只要他不是蠢蛋,就會把事情爛在肚子裡。”
侯思止讚歎道:“來相高見啊。”他反而松了口氣,送去魏王府,萬一魏王府的人說不認識這個官奴,又要露餡。
來俊臣以教訓的口吻道:“這就叫離間計,武延基得知他在萬花樓醒來,必然猜測他與萬花樓背後的太平公主是否有暗中交易,從而魏王府不再重用此人。”
“年輕人,始終是嫩了一點,呵呵。”
全曹和侯思止連忙跟上馬屁,“妙計啊,來相妙計!”
有侍從進來道:“來相,侍郎,隅中了,巳時二刻,上朝的時間快遲了。”
熬了一夜, uukanshu三人實際上勞累不堪,刑訊一行與犯人打交道,如同熬鷹,極其耗費心神。
特別是來俊臣知道朱南山死了後,又狠狠的哭了一場,但今日落罪東宮,立即又讓他精神抖擻起來。
既然李元勤投靠魏王府,那斷不可能替東宮辯駁,此番定要扳倒東宮,為師弟朱南山血祭。
裴武聽見來俊臣幾人談話的聲音消失,松了一口氣,從焦了一半的褻衣裡取出李元勤的陳情書,琢磨了一陣,頓時困意襲來。待貼身藏好陳情書,見來俊臣的太師椅上披著狐皮大襖,遂換了地方,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不管往後如何,這一覺他要睡飽為止。
…………
來俊臣和全曹到了上陽宮外,裡面文武百官拿著朝笏列的很整齊,不知道是否由於李昭德落獄的原因,大殿內氣氛沉重,不像往日交頭接耳,竊語不止。
他頓感滿意,認為朝臣就該這樣謹小慎微,而且這是自己的功勞,又一次幫助了聖人治理了朝政。
他一直往前走,走到百官的前面,因聖人信任,他這個名義上的洛州長史強行壓過三公,站在前排較為顯眼的地方。
主管刑部的秋官侍郎皇甫文備用眼神給他打了一個招呼,兩人曾聯合辦了不少冤假錯案,非常熟絡。
往左看去,有鳳閣內史王及善,旁邊是鸞台左相武承嗣、春官侍郎張昌宗、兵部尚書姚崇、工部尚書裴行本。
而左前方的孤零零站著的,正是搭聾腦袋的東宮太子武輪。
“聖人至!”大宦官高延福頂著鴨公嗓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