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武扶著牆從楊念琴的閨房中出來,知書不敢瞧他,低著頭提著裙擺進房中關心床幃上癱軟的阿姐去了。
裴武腰酸腿痛,佝著腰一步一扶往自己的房間。感覺到腿杆子有些抖,古話說婦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誠然不欺呀。
抬頭見了庭院中的大水缸,連忙過去,不顧缸中冰涼的冷水爬了進去。
“舒服!”
泡了好久,裴武才緩過神來,楊念琴在唇上抹了解藥,他將她嘴痛吻腫了才緩過來。
楊念琴後來才指了指香爐,告知他這是琥珀香的功效,大補。
她是補了,自己卻快要虛脫了。
在冷水的刺激下,裴武的身體慢慢恢復了正常。
回自己的房間換了件乾淨的圓領袍衫,小圓和小滿在外面敲門喊話。
“主人,公主有請!”
裴武累的實在不想動,更別提太平公主又是個難對付的女人。
“可否回稟公主,裴武明日再至府中拜訪,天色近黃昏,馬上便宵禁了。”
裴武打開房門,把不情願寫在臉上。
小圓小滿身後卻還有一個男子,侍衛打扮,見了裴武,叉手道:“裴先生,公主的話如半道聖旨,先生最好不要忤逆,否則卑職很難辦。”
“你是何人?”
“裴先生果真記不得卑職了,昨日和陳伯玉在廟中宿醉,是卑職將先生背回了別院。”
裴武眉頭一皺,暗道原來是這家夥悄無聲息抬走自己。
“先生,你我早已坦誠相見,老熟人了。”侍衛笑道。
“坦誠?”
侍衛拍了下腦袋,一副忘記裴武被迷暈的樣子,點頭道:“便是卑職替先生擦拭的身體,先生壯碩,卑職自愧弗如。”
裴武當即大怒,罵道:“死變態,你一個男人,有何居心?我自己有手有腳,不需要一個男人來。”
“先生當時被我迷暈了,動彈不得,王龜曾為公主府的內侍,我職級沒他高,故而隻好由我親自動手。”
侍衛見裴武牙呲欲裂,非但不以為杵,反而笑容燦爛的道:“並非只是為了擦身體,也是為了給先生塗香香,免得見了公主一身的酒味,唐突了公主。”
“先生放心,卑職絕無龍陽之好。”
裴武怒的發笑,“好好好,都特麽這麽玩是吧!玩兒迷香是吧,兩天兩次,變著花樣來。”
侍衛看了一眼天色,拿出太平公主的手令道:“先生請移步!”
裴武對小圓道:“我既然你們的主人,把令牌拿出來與他對峙,不就是令牌嗎,欺負誰沒有呢?”
小圓面露難色道:“主人,咱們的令牌對他不太管用,他持的是公主的手令,而奴婢這裡的是公主府的普通符牌。”
裴武歎氣,警惕的看著眼前國字臉的侍衛,道:“你叫什麽名字?”
“元仲!”
裴武冷哼一聲:“你去安排馬車吧,我累了。”
元仲上前,嗅了嗅裴武胸膛,摸著鼻子道:“先生身上有股難以描述的味道,要不要卑職替先生擦拭身體?”
“滾!”裴武吐沫星子頓時濺到他的臉上。
元仲出了李府,招了招手,有幾個便衣侍衛便快速匯聚。
等元仲消失在視野外,裴武才聞了聞身上,一點味都沒有,元仲剛才不會在詐他吧?
須臾片刻,裴武在小圓小滿的護衛下坐上馬上往積善坊而去,臨行前裴武吩咐趙財,差人前去尋陳子昂府邸報個平安。
元仲勾了勾嘴角,卻也沒說話。
入了積善坊,才知道別院的命名取自太平公主的封號,太平別院。
雖是別院,建造的規格,卻遠比正平坊的公主府大,太平公主仍舊在別院的獨宅上等他。
上了二樓,太平公主笑盈盈的朝他招手,她端坐胡椅,身前一桌子菜冒著誘人的香味,顯然還未動筷子。
“先生速來,這可是董家酒樓最美味的菜,他們研製的新菜,頗為別致,令月正好邀請先生一同品嘗呢。”
裴武講禮貌的說了一句,“我已經吃過了。”,不曾想肚子卻咕咕的如實招來,他運動了一下午,體力消耗嚴重,早已饑腸轆轆。
太平公主示意裴武在她的身旁坐下,又道:“先生不必拘束,安排的是便飯。”
裴武遂在她動筷後才夾了一塊羊肉到碗裡,他很想有點紳士作風,可是董家酒樓的菜品居然很有味道,頓時放棄了矜持,狼吞虎咽了起來。
這個時代還未發明炒菜,所以大部分菜品的工藝主要為蒸、燉、煮、醃,但味道著實不差,加上講究火候工序,比現在的大部分做法美味的多。
太平公主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見眼前人吃的香,又不由有了食欲,跟著吃了起來。
直到裴武打了飽嗝,這場晚餐才落下帷幕。
“先生吃飯的樣子,很認真。”太平公主揶揄道。
裴武有些尷尬,找書苑zhaoshuyuan趕緊轉移了話題,想起了昨夜婢女提醒她喝藥的場景。
“公主見笑了,裴某向來不拘小節。”
“公主昨夜這麽晚了還喝藥,據說是安神湯,已經連續月余未睡好?”
太平公主眉心微微皺起,嬌美的臉上平添了一絲煩勞。
“此事說來話長,與令月要問先生的事有關。”太平公主指了指旁邊伏案,起身道:“先生請。”
兩人至對案,立即有婢女上樓收拾餐具,期間太平公主並未著急回答,而是端了兩個酒樽,滿上了小紅槽。
待婢女收拾完退下,太平公主眸中露出清冷之色,一改剛才溫柔賢淑的模樣。
“先生可知這小紅槽雖醉人,但令月飲的再多,卻也無法入睡。”
裴武面對面才肆無忌憚的觀察眼前柳如眉,雲似發的絕色美人,翠袖圍香,絳綃籠雪。
霞夕透過窗紗映在她的臉上,美豔動人,卻能感受此刻獨屬於她的孤獨。
但很快又有了變化,她的眼神換了一個人般變得明澈,整個人清麗脫俗,配著她天青色的裙裾,猶如荷葉上的露珠。
裴武想不通,以太平公主這樣的天之驕女,也有失眠失意的煩惱。
不管其他人怎麽說她權勢滔天,恃寵若嬌,可兩人對坐,裴武能感受到她的孤獨,因此憐惜她。再多金銀錢財,名利權勢,始終無法給一個人帶來永遠的快樂。
裴武雖然不曾有錢,不曾有名,但這種感受隨著年紀的增加,開始變得如影隨形。
“公主,可聽聞過抑鬱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