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登基以來,重用酷吏,排除異己,民間通過彌勒佛傳播她的合法地位,朝堂上則是高壓的手段殺盡一切不從之臣。
外有推事院,內有梅花衛,共同組成了武曌鐵血政治下的左膀右臂。
廢來俊臣,如廢推事院,廢推事院,如廢臂膀。
即便是她最為信賴的武氏諸王和張氏兄弟親自彈劾,也觸及了她最敏感的政治紅線。
今日魏王府和推事院原本勝負在五五之數,偏衛遂忠的反水,徹底將勝利的天平倒向了武承嗣這一邊,但仍舊不夠破壞來俊臣在武曌心中的形象。
憂國憂民,老成持重,大周忠犬。
要徹底的讓武曌相信來俊臣是個禍國殃民的罪臣,則需要更多的手段。
裴武對武承嗣一舉乾掉來俊臣不抱希望,但能找到衛遂忠對付來俊臣,已然是魏王府的奇謀了。
下了朝,裴武腳步如飛,這個關鍵眼兒,他要是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東宮一派又或者魏王府一派眉來眼去,對他隱藏的大招有害無利,不能讓來俊臣看出任何的端倪。
回了府,楊念琴拉他到閨房密謀。
“如何了?來俊臣可倒台。”
裴武脫了官服,換上放置在她房間的襴袍,兩人自從好上後,楊念琴便從楊慧娘的手裡接下了為裴武縫製衣服的針線活。
楊念琴對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了如指掌,因而做出來的衣裳,非常的合身,讓裴武更添其瀟灑姿態。
楊念琴遂忍不住摸著他的胸膛。
裴武挺了挺,搖頭道:“沒那麽容易,這才只是開始,接下要看雙方的手段。”
楊念琴像條蛇一樣纏著他,道:“打蛇不死反被咬,以來俊臣的陰險,不可能等死。”
裴武歎道:“留給魏王府的手段不多了,可來俊臣葫蘆裡賣的什麽藥,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來俊臣在朝會上火力全開,舌戰群儒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垂死掙扎,而是徹底瘋狂,他的眼裡充滿了火焰,似乎要焚盡一切。”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來俊臣的陰謀,到底是什麽呢?”
裴武陷入了沉思。
楊念琴想起一個事道:“青幫那邊的暗樁遞了消息回來,說是青幫最近從水路拉了一批貨,是朝中的某個大臣的,將之藏在了冰窖之中,不準任何人靠近,你說會不會和來俊臣的陰謀有關系。”
“青幫?”
楊念琴解釋道:“前身為神龍幫,乃神都的本地幫派,先後吞並了洛陽幫、洛水幫、伊水幫,乃洛河水路的第一幫派。”
裴武道:“我記得,合宮縣的不良帥馬金刀不就是洛水幫的三當家?”
楊念琴頷首。
“竟然能吞並這麽多幫派,想來不是泛泛之輩。”裴武思忖道:“但這和推事院有什麽關系?”
楊念琴應道:“據說青幫的老大杜海走的便是推事院的門路,才得以縱橫洛陽,替來俊臣斂財和做些見不得人勾當。”
“看來我們得要去青幫一趟,如果不搞清楚來俊臣在謀劃些什麽,睡覺也睡不踏實。”
楊念琴擔心道:“可那畢竟是青幫,龍潭虎穴之地,你這樣的公子哥,若是硬闖,恐怕見不到杜海”。
裴武寬慰她道:“我怎麽會這麽傻,馬金刀不是在江湖中號稱‘馬三爺’嗎,白道和黑道他都混過,這事得讓他出面。”
楊念琴聞言,心下稍安。
須臾,李元紅來請道:“姨娘,阿兄醒了。”
開門,李元紅見到裴武的身影,驚訝道:“咦,你也在?”
“剛和琴娘完事,走吧,看你兄長去。”
“完事?”
李元紅猛地想到了什麽白花花的畫面。
裴武打斷道:“指的是聊完事,你小子怎麽這副表情?”
李元紅腳步加快了些,掩飾自己的尷尬。
到了李元勤的房間,李昭德、楊慧娘、盈娘、茵兒皆在。
李元勤自昨日回來,便一直昏迷到了現在,郎中說他失血和勞累過重所致,需要慢慢恢復。
李元勤有氣無力,眼睛一直在茵兒的身上,小妮子很開心,在他面前轉個不停。
“阿爺,看小裙子,茵茵的小裙子。”
茵兒稚臉上的笑容和屋內眾人的愁眉苦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見裴武到了,盈娘將茵兒抱開,留給裴武和李元勤說話的空間。
“李大郎,振作起來,放心吧,一切有我。”
李元勤喉嚨咯咯的蠕動了兩下,說不出話,找書苑 zhaoshuyuan轉瞬熱淚盈眶,充斥著感激之色。
裴武也不做停留,拉著李元紅出了後院,吐了一口氣。
李元紅知道他心裡鬱悶,歎道:“大哥他命苦呀,從小便是孤兒,被叔翁領養,然後又被拋棄至我家,好不容易有了爹娘,又遇到了來俊臣這個惡魔,差點家破人亡。”
裴武道:“同人不同命,好人和窮人並不會因此得到優待,有些人生下來,鍾鼎玉食,快樂一生;有些人即便善良,但命運捉弄他們時,往往禍不單行,連苟活在世上也成了奢望。”
兩人無言,良久,裴武道:“陪我去一趟縣衙,今日我們還有大事要做。”
出了門,見幾撥人在門口打量,李元紅悄聲道:“從你回來開始,府外又新增了幾批人馬,不知道是誰的人。”
裴武當即點頭,暗忖若是這副模樣去找袁恕己,反而被有心人窺探。
指著周圍那些用眼神不停瞄著他的人道:“爾等還盯李府多時,與其鬼鬼祟祟,不如報上名來。”
他每指一處,那些人便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自顧的交談著離開。
裴武破口大罵道:“豿東西,你們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窺探私人府邸,我這就向縣尊舉報你們,通通把你們抓起來。”
裴武找好了理由,大搖大擺的往縣衙而去,路上有人不經意間碰了他一下,裴武手中多了一張紙條。
“魏王請裴郎宵禁後在玉雞坊萬花樓見面。”
裴武皺眉,看來神都局勢複雜到連武承嗣都不敢大張旗鼓的找自己,遂將紙條撕碎,丟進水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