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上奏:臣啟陛下,近有公孫述割據西蜀,擅稱白帝,命人廣發符命金冊至於三輔之地,說甚“廢昌帝,立公孫”;“帝軒轅受命,公孫氏握”;“西太守,乙卯金”讖語。又說自己手掌中生有奇紋,得建元龍興之瑞,以此蠱惑眾心。
朝野眾臣聞之,一片嘩然,不由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光武帝:你眾卿不知,公孫述此乃歪解圖讖,牽強附會之辭也。
眾卿:願聞陛下聖解。
光武帝:圖讖上所謂“公孫”者,並非複姓公孫,實乃是指先皇曾孫漢宣帝也。當時讖語又所謂“代漢者當塗高”,公孫述豈乃“當塗高”耶?又以掌紋為瑞,更是可笑。王莽亦生異紋,則有何可效法哉!公孫述原非亂臣賊子,倉卒為帝,不足責備。其今年歲日增,又妻兒弱小,有何能為。天子之位不可力爭,卿等宜當三思,不可受惑。
眾卿:陛下博聞聖聰,臣等受教。
劉秀於是親寫詔書,將上述駁斥之語注明,遍發隴西及漢中諸郡,又遣使寄送成都,書尾署名曰“公孫皇帝”。
公孫述覽書,嘿然而已,不作任何答覆。
鏡頭轉換,詔書行至河西,呈於河西大將軍府中。
河西大將軍竇融覽書會意,於是決意歸附漢朝,隻恨路遠無法聯絡。
便在此時,門人入報:今有隴右隗囂信使,在府外求見將軍。
竇融:請入進來。
門人應諾回身,片刻引入信使,向竇融下拜:下臣乃隴右隗將軍門客,參見大將軍。
竇融:免禮請起,賜座,奉茶。
信使:多謝將軍。
竇融:我聞隗將軍已經歸漢,先生此來,是欲勸某臣服建武皇帝乎?
信使:非也。今天下未定,正是豪傑英雄逐鹿天下,創建大業之際。我家將軍表面服從漢光武帝,而心懷大志,非常人所能度之。
竇融:則隗公派先生前來見我,卻是何意?
信使:我家主公欽慕將軍乃當世英雄,欲與將軍聯手共謀大業,因遣下臣前來求盟,並假以將軍印綬,勸將軍割據河西。由此隴蜀合縱,以抗東漢王朝,不亦可乎?
竇融:既是如此,請先生且回,容某召集河西諸太守及豪傑商議,複遣使還報隗公。
信使:諾,敬遵鈞旨。
竇融遣返信使,冷笑不止,於是非但不肯接隗囂印綬,反而派出長史劉鈞,直奔洛陽,向光武帝貢獻良馬,表示臣附漢朝。
事有湊巧,劉秀本欲招降竇融,遣使者前往隴右,雙方使者相逢於路,遂同歸洛陽。
劉秀厚賞來使,更賜璽書給竇融,任命其為涼州牧,仍稱河西大將軍。
使者還歸隴右,獻上光武帝璽書,竇融大喜,由此便承帝製,更立莎車王延之子康為建功懷德王、西域大都尉,封西域五十五部皆屬之。
王子康曾聯西域諸國抗拒匈奴,保護西域都護官兵、家屬千余人,此時受竇融承製封賜,遂拜而受之,並投書河西,詢問中原情勢,表示與漢朝親善。
鏡頭轉換,按下西北,複說東南。
東南交趾,是為漢武帝時所置十三刺史部之一。轄今廣東、廣西大部,和越南中北部。
漢大將岑彭寄書交趾牧鄧讓,又派偏將軍屈充移檄江南,班行漢光武帝詔命。
鄧讓欣然奉命,由是與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長沙相韓福、桂陽太守張隆、零陵太守田翕、蒼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錫光等,相率遣使到洛陽貢獻。
光武帝劉秀大喜,封其八人皆為列侯。此後江南珍稀之物,漸始流通中原。
鏡頭轉換,按下東南,複說巴蜀。
建武七年,隴西隗囂背棄漢朝,轉向公孫述稱臣。
公孫述議與群臣,眾論不一。騎都尉平陵人荊邯上奏,其奏疏略雲:
隗囂割據雍州,兵強士附。遇更始政亂,民引頸而望,隗囂不在此時奮起,以爭天命,而欲退為西伯,不亦惑乎?則使漢帝除關隴之憂,得專心東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西州豪傑存心山東,派來歙、馬援為使,說服王遵、鄭興、杜林、牛邯,相次歸順漢帝,天下五分而漢有其四。若在天水舉兵,必遭潰敗;天水既定,則天下九分而漢有其八矣。陛下以梁州之地,內奉萬乘之尊,外給三軍以養,百姓愁困,不堪承命,則必有莽潰之危。依臣愚計,當趁天下尚未絕望,招豪傑,發精兵,命田戎據江陵,仗巫山之固,築壘堅守,傳檄吳楚,長沙以南必隨風披靡。複命延岑出漢中,定三輔,天水、隴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內震搖,必對我大有利也。
博士吳柱上奏:昔武王伐殷,閱兵孟津,八百諸侯同聲擁護,而武王謂時機不成,還師以待天命。未聞無左右之助,而欲出師千裡之外,以拓疆土者也。
荊邯反駁道:今漢帝本無尺土,驅烏合之眾,跨馬殺敵,所向披靡。不趁此與其爭奪天下,而坐談武王之道,是效隗囂欲為西伯而已。
公孫述:荊邯之議是也。可盡起三軍,使延岑、田戎分兵兩道,與漢中諸將會合。
公孫況諫道:臣弟以為,不應空國千裡之外,決成敗於此一舉。
公孫述聞奏猶疑,終又止兵。延岑、田戎多次請兵出戰,公孫述疑惑不聽。
然而就在公孫述舉棋不定之際,光武帝已下殺伐之心。
建武六年,光武帝下詔:即派耿弇為帥,蓋延等副之,從隴道進軍漢中,南下討伐公孫述。更派中郎將來歙奉璽書至雍州,命隗囂出兵協助伐蜀。
眾將領諾,奉旨而行。
隗囂聞說漢使將至,大為疑懼,於是下令:先使部將王元佔據隴坻,伐木塞道,陰謀殺死來歙,然後嫁禍於公孫述。
未料來歙甚是機靈,提前偵知其謀,由是半路逃歸,不複西進。
隗囂派兵緊追,遇漢軍諸將抵進隴道,兩軍展開激戰。隗囂追兵佔據地利阻擊,漢軍諸將大敗,各引軍撤退。多虧馬武精銳騎兵斷後,殺隗囂部下戰將數人,諸將得以安全撤回。
光武帝聞報西征不利,遣使下達詔命,並密囑破敵良策:耿弇軍屯駐漆縣,馮異軍駐栒邑,祭遵軍駐汧邑,吳漢等四將還屯長安。
隗囂聞報漢軍東撤,以為得志,遂派王元等率兵乘勝進攻三輔。
馮異、祭遵等各依天子錦囊妙計,布下天羅地網,大破來犯之敵。雍州軍大敗而歸,北地耿定等小股勢力由此皆都背叛隗囂,複投漢朝。
畫外音:隗囂兵敗,乃遣使向公孫述稱臣,以開雍涼之地叛漢之端。建武七年,公孫述立隗囂為朔寧王,命其再次東征,並派兵以為後援。隗囂由此便為公孫述所控,以三萬步騎進犯安定等地,複被漢將馮異、祭遵等擊退。
鏡頭閃回,字幕:隗囂字季孟,出身隴右大族,初為新莽天水郡吏,被國師劉歆推薦為國士。劉歆因叛逆被殺後回歸故裡,趁機佔領天水郡平襄城,自稱上將軍。
隗囂在邑東立漢高廟,殺牲而盟:計盟誓者共三十一位將領,一十六姓,順承天道,興兵輔佐漢室。如有心懷不軌者,神明滅之。自身墜命,宗室血洗,族類滅亡。
眾官以牲血塗嘴盟約,發檄列舉王莽罪狀,共同謀伐。
更始二年,隗囂奉詔到長安,更始命為右將軍。叔父隗崔、隗義合謀反叛更始帝,隗囂害怕禍及自己,因此首告,隗崔、隗義被殺。更始帝感其忠誠,封為禦史大夫。
赤眉軍入關,三輔擾亂。隗囂建議更始帝讓位三老劉良,更始帝不聽。隗囂圖謀挾持更始帝不成,便與數十騎乘夜斬平城門關,逃回天水。再招聚舊部,自稱西州上將軍。
更始帝失敗,三輔耆老士大夫都逃奔天水,歸附隗囂。
隗囂折節下士,賜封百官:長安人谷恭為掌野大夫,平陵人范逡為師友,趙秉、蘇衡、鄭興為祭酒,申屠剛、杜林為持書,楊廣、王遵、周宗及平襄人行巡、河陽人王捷、長陵人王元為大將軍,杜陵、金丹為賓客。
光武帝建武二年,大司徒鄧禹西擊赤眉軍,遣專使持節命隗囂為西州大將軍,命專製涼州、朔方政事。隗囂派將軍楊廣擊敗赤眉軍,追擊於烏氏、涇陽之間。
建武三年,隗囂到京師,光武帝殊禮節待之,稱字不名。陳倉人呂鮪侵犯三輔,隗囂派兵進擊,將呂鮪趕走。其後公孫述屢出兵漢中,隗囂連破公孫述軍,蜀兵由此不敢北出。
漢將屢奏請伐蜀,光武帝命隗囂為先鋒,以考驗其可否信用。
隗囂就遣長史上書,極言三輔兵力單弱,又有盧芳在旁,不宜伐蜀。光武帝便知隗囂欲割據自重,於是稍降對隗囂禮遇,複正君臣禮儀。
因隗囂與來歙、馬援相好,光武帝幾次派來、馬奉使往來,勸隗囂入朝,以重爵相許。
字幕:來歙字君叔,南陽新野人,漢宗室劉嘉姻親。更始帝曾任為小吏,後與妹夫劉嘉歸附光武帝劉秀,命為太中大夫。馬援本姓馬服氏,戰國名將馬服君趙奢後裔。
隗囂聽說劉永、彭寵都已破滅,心中畏懼,就派遣長子隗恂隨來歙到京進見。
光武帝甚喜,乃封隗恂為胡騎校尉,鐫羌侯。
隗囂聞報兒子被封為侯,聚眾慶賀。
部將王元、王捷常進言:主公以為公子封侯,可喜乎,可賀耶?
隗囂:公計如何?
王元:昔更始帝西都長安,四方響應,天下景仰,謂曰天下太平。一旦更始失敗,大王幾無安身之所。今南有公孫述,北有盧芳,江湖海帶有張步、董憲等,王公十余人各據一方,天下事猶未可知。臣等以為,主公今欲遷就馬援,放棄千乘基業,寄居危險之國,以求萬全,是循覆車之鑒而進,非為良策。
隗囂:若依二公之意,孤當若何?
王捷:今天水殷富,兵馬最盛,以之北攻西河上郡,東收三輔,循秦舊跡,表裡山河。我二人請為大王扼守險要,尋隙東出以定天下,實萬世一時良機也。主公如不能用此,則畜養兵馬,據險自守,堅持以待四方變化,即使圖王天下不成,退亦足以稱霸一方也。魚不離淵,神龍失依,與蚯蚓無異,大王慎思之。
隗囂聞言心動,便有獨霸一方之志。於是遊士長者,逐漸離去。
畫外音:建武六年,關東平定,光武帝欲止征伐,因此數次傳書隗囂、公孫述,告以禍福,警告其二人停止割據,早日歸附。隗囂部下賓客、掾史多是文學之士,此時因見光武帝屢次親筆來書,於是力諫隗囂,應予回復。隗囂聽從眾諫,於是派遣周遊赴京見駕。
周遊奉命東行,先到馮異大營,無巧不巧,卻被仇家殺於漢營之中。
光武帝聞奏,驚異之余,惟恐引發誤會,致招撫河西之事節外生枝,便派衛尉銚期為使,親帶珍寶繒帛,前往隴西,賞賜隗囂。
銚期奉命西出洛陽,前至鄭縣,卻又遇到盜賊,珍寶財物都被盜走。
光武聞報,向眾卿歎道:我與隗囂諸事不順,是乃天意乎?其來使被殺,我賜其財物也被盜光。銚期乃是天下勇士,竟有盜賊敢於其身邊取寶。我招隗囂不順,豈非天意乎!
言猶未了,邊關守將遣使來報:公孫述遣兵侵犯南郡!
馮異進奏:陛下何不詔令隗囂從天水伐蜀,以此瓦解其盟,並試探其忠心?
光武帝從奏,於是詔命隗囂率軍伐蜀。
隗囂上書奏道:白水地勢險阻,山路懸險,棧木為道,實不可進軍。
光武帝由此料知隗囂終不肯為己所用,於是便欲出兵討伐,先派來歙奉璽書曉諭隗囂。來歙前至雍郡,出示國書,曉以利害,請隗囂速為定奪。
隗囂議於眾臣,王元複下言辭蠱惑,擺出許多疑問,隗囂再度猶豫不決。
來歙一向剛毅,於是怒斥責隗囂:漢天子以為明公懂善惡,知興敗,故此親筆下詔。公若有誠心,應派公子隗恂為質,臣君互信。今反聽小人諂言,定招滅族之計,叛君負子,豈謂忠信乎?吉凶抉擇,就在今日!
越說越慷慨激昂,竟然挺劍上前,作出刺殺隗囂之狀。
隗囂不料如此,急起身入內,集合士兵出來,欲擒來歙。
卻見來歙從容持節,引領從人登車離去。
隗囂惱怒,傳令王元:速派牛邯領兵往追來歙,斬首來見。
部將王遵見此,急上前勸諫:將軍不可!公子今在漢為質,若聽外言謀害漢使,此重怨引禍之源也。古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況謀害奉天子詔令使臣乎?來歙雖隻單車遠出,但身為皇帝表兄,至為尊貴。殺其對漢無損,但對將軍卻是滅族之禍。昔宋國拘捕楚使,致有拆骨以炊、易子為食災禍。小國且不可辱,況擁重兵上國之君,再加公子隗恂之命乎!
隗囂聞言疑懼,終於未敢動粗。來歙由此得以脫身,回到洛陽。
光武帝見隗囂搖擺不定,反覆無常,遂遣征西大將軍馮異為帥、征虜將軍祭遵為副,率軍西征。二將奉旨進軍,一舉擊破雍州軍,威逼隴西。
隗囂惶懼,急上書謝罪:臣部下聞說朝廷大兵猝到,驚恐自救,臣不能禁止。所獲戰利品,不敢廢臣子之節,親自追還。昔虞舜事父,父責小杖則受,責以大杖則避,臣雖不敏,不敢忘記此禮。臣罪全在陛下發落,殺罰無怨。如蒙寬赦,更得洗心革面,則死骨不朽。
光武帝再派來歙為使,到至汧縣,以親筆詔書賜予隗囂。詔書略雲:
昔柴將軍與韓信書曰:“陛下寬仁,諸侯雖叛後歸,仍複其位號,不加殺害。”卿為文官,頗懂義理,故賜書予卿。詳則禮疏,略則難斷,卿今即住手,則爵祿全得,大福可享。我年近四十,在軍中十年,厭其浮辭。卿若不願,則不需回復。
隗囂詳審詔書,越思越懼,恐終被漢武帝見罪,遂降公孫述。
公孫述遂受隗囂之降,交賜封其為朔寧王,遣兵往來,以作聲援態勢。
建武七年秋,隗囂率步兵騎三萬侵犯安定,又令別將下隴,攻擊祭遵於汧縣。都因漢將馮異設計堅守,戰之不利,終於無功而還。
鏡頭轉換,洛陽漢宮。
公孫述割據不降,隗囂甘願向其稱臣,不肯入朝,劉秀百思不得其解。忽想起前番所見公孫述在檄文中所稱符命,乃召鄧禹入宮,延入內室,君臣密議。
劉秀:五年前朕持節巡撫河北,卿杖策渡河至鄴,教朕創天下王霸之業,今已驗矣。然蜀中公孫述不自量力,隴西隗囂堅執不降者,究為何故?
鄧禹見問,便自袖中拿出一卷古書來,密奏道:此乃前番臣引兵入長安,重新修複被赤眉賊眾所盜掘前漢列祖陵寢之時,偶然得之。公孫述僭稱天子,隗囂欲奉其為主者,皆因此書中一句“代漢者,當塗高”之讖,為其二人所堅信者也。
劉秀接過,觀其書名,乃是《鬼谷子春秋讖》。翻開首頁,便見上面赫然寫道:其一,亡秦者,胡也;其二,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其三,火德衰,代之者漢,土德也;其四,劉秀起兵捕不道;其五,漢家九百二十歲後,以蒙孫亡,授以承相。代漢者,當塗高也。
光武帝逐字看過,不由駭然,汗流浹背。沉吟半晌問道:此究是何意?卿必知其詳,請試為朕解之。今法不入六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當以直解,休為隱諱。
鄧禹奏道:此書乃是鬼谷門創派祖師王詡所撰,只在歷代掌門手中秘藏,屬讖緯類典籍。其內容多是解釋《春秋》經文微言大義者,又有古代神話傳說,及天人感應災祥符瑞之說,語多奇詭,凡人皆不知其要。直待其事發生之後,世人方悟。
劉秀:鬼谷門之事,朕亦曾耳聞。則朝野之中,果有其黨乎?
鄧禹:如何沒有?我高祖皇帝創立大業之時,留侯張良便為鬼谷掌門,故將此讖呈獻高祖,藏於內府,從不示人。至文帝之時,丞相陳平接任鬼谷掌門,又私錄《春秋緯》、《演孔圖》、《元命苞》、《文耀鉤》、《運鬥樞》、《感精符》等十四種,分藏於內苑各宮。及王莽篡漢時,此些圖讖及符命便多為其所用。公孫述敢稱天子,且隗囂甘願奉其為主者,則定是其手中亦有此等圖讖符命,並為江湖術士欲邀功名者曲意亂解,故增其妄念也。
劉秀:先生博學,人所不及。我聞先漢故武帝之時,就曾有讖語,道是:“漢有六七之厄,法應再受命,宗室子孫誰當應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漢者,當塗高也。”天道幽微,六七之厄不妨,隻修德撫民,定可禳解;然六七四十二代漢,是為何意?當塗高者,又是何人?
鄧禹:天道幽微,六七四十二是為天數,或曰四十二代君主,或曰年號,或曰期限,實未可以人力而能解悟者。至若塗高,依字意解之,“塗”指泥土,若壘“高”之,即是城牆,或是宮殿。則山高為嵩,塗高為宮,皆巍然而立。則代漢者,豈乃“魏”乎?
話外音:鄧禹一番話語,竟將此讖語解開。統計兩漢國祚,果然存世六七四百二十年,相傳二十九帝,終被魏王曹操之子曹丕所篡。
劉秀:此事極重,孤與卿皆當秘之。
鄧禹:若有泄漏,請夷臣三族!
建武七年,光武帝下詔,省罷“八校尉”中長水校尉及射聲校尉。
因建都洛陽,由山東、河北、江淮等地轉漕糧芻至京師,比西漢時運到長安近便數倍,且道路無大險阻,漕運簡省,是故複下詔省罷護漕都尉官。
當年夏,詔拜李通為大司空。
鏡頭閃回,南陽起兵之時。
李通宣揚讖語:劉氏複興,李氏為輔,首倡劉秀起事舂陵。
此後,劉縯、劉秀兄弟在舂陵起兵,李通事敗,其父李守及家屬六十四人株連被殺。李通隻身逃到棘陽,與劉秀、李軼會合,殺甄阜、梁丘賜。其後卻背反劉縯兄弟,與綠林軍共立劉玄為帝,被更始帝封為柱國大將軍、輔漢侯,到長安後又遷大將軍,封西平王。
更始帝敗亡之後,李通複投光武帝,到至洛陽。因娶劉秀之妹伯姬為妻,劉秀與胞妹情深,故不怪罪李通,反命為衛尉,封為固始侯,拜大司農;建武五年春,複為前將軍。
此後光武帝每次出征,常令李通鎮守京師。
建武六年夏,李通率侯進、王霸等進攻延岑;公孫述派兵來救,被李通大敗之。李通以布衣倡義起事,助成帝業,雖有大過,但複歸劉秀後為人謙恭,故此深得光武帝信重。
閃回結束。李通得任大司空宰相,便即稱病不理政事,連年請求辭職。劉秀優寵有加,準其歸第養病,二年後允許辭去大司空,以特進奉朝請。
建武八年,劉秀下詔發兵,派中郎將來歙為帥,征伐隴西。來歙伐山開道,從番須回軍襲擊略陽,攻克其城,斬隗囂部下守將金梁。
隗囂驚歎漢兵進軍神速,率部眾數萬圍攻略陽,斬山築堤,激水灌城,無所不用其極,必欲複奪此要塞。來歙與將士固守,隗囂攻打累月不克。
閏四月,劉秀親自率軍征討隗囂,進至高平,與竇融及五郡太守會合,分兵上隴。
隗囂部下大將牛邯眼見漢軍壓境,乃率十六個屬縣,部眾十余萬投降光武帝。隗囂率妻子逃至西城,留田弇、李育保守上邽。
劉秀派吳漢、岑彭圍攻西城,耿弇、蓋延圍攻上邽,自率大軍居中調度。
便在此時,京師留守太子遣使來報:潁川盜賊蜂起,河東守兵叛亂,洛陽為之騷動。
劉秀聞報,隻得馳歸洛陽。並發詔命岑彭等諸將:西城、上邽兩城如能攻下,便將兵南擊蜀虜公孫述,如不能則止。人苦不知足,既得隴,複望蜀乎?每一發兵,頭須為白。
當年九月,劉秀南征潁川。大軍到處,亂軍紛紛投降。
劉秀以寇恂留駐長社,鎮撫吏民,招納降軍;又派李通、王常討伐東郡、濟陰等地亂軍。因耿純曾任東郡太守,在當地很有威信,就派使拜耿純為太中大夫,命其與大軍會合。
東郡亂軍聞說耿純進入郡界,九千余人全部投降。大軍不戰而還,劉秀便以耿純複為東郡太守,安撫地方。
鏡頭轉換,敘述隴西之戰。
岑彭諸將率軍急攻隴右,隗囂不敵,急派大將王元入蜀,向大成皇帝公孫述求救。
吳漢、岑彭正圍攻西城不下,王元、行巡等率領五千蜀兵趕到。
王元率蜀軍衝擊漢軍,並衝西城守軍大喊:大成皇帝派百萬之眾方至,汝等休慌!
吳漢等軍聞聽大驚,未及成陣,王元已突破重圍,進入城中,迎隗囂逃往冀縣。蜀援既到,吳漢等又因糧盡,隻得撤退。於是安定、北地、天水、隴西等郡,複又歸附隗囂。
未料經此一戰,隗囂已是殫精竭慮,由此得疾;挨至次年春天,病重而死。王元、周宗等諸將無奈,隻得擁立隗囂少子隗純為王。
光武帝聞報,決定趁熱打鐵,於是又派來歙為帥,率馮異等五將軍討伐隴西。
來歙苦戰百日,攻破落門。
周宗、行巡等諸將見大勢已去,乃簇擁隗純出降漢軍;王元卻率本部軍逃往蜀地,投奔公孫述。由此隴西諸郡皆平,隗氏割據勢力覆滅。
光武帝劉秀下詔:徙周宗、趙恢及隗氏宗族於京師以東,徙隗純、行巡、敬宇於弘農。
字幕:建武十一年,來歙深入蜀中,引兵進攻王元、環晏,攻克河池、下辨。
環晏十分恐懼,重金求購刺客,去殺來歙。
刺客扮作漢帝信使,往見來歙,臨開詔書時拔刃刺之,中其左胸。
侍衛大驚,持戈上前,將刺客斬成肉泥。
來歙重傷不治,臨終之前,派人召來副帥蓋延,囑以後事。
蓋延大為悲痛,涕泣滿襟,不能仰視。
來歙喘急,責備蓋延:我被刺客所乘,命在須臾。無以報國,喚將軍來,是要囑托軍國大事。而將軍卻作兒女子涕泣,實啟我怒也!
蓋延這才止淚,接受囑托。
來歙囑以軍事,又親寫奏疏,只寫成“臣聞理國以得賢為本”數字,便即氣絕身亡。
劉秀覽奏,悲痛不已,追贈來歙為中郎將、征羌侯印綬,諡節侯。當來歙遺體運回洛陽,光武帝親自縞素臨吊,並率百官送葬。
為來歙治喪已畢,光武帝由是大怒,命岑彭等將,迅速平靖蜀地。岑彭與吳漢、臧宮等將調集大軍西進,就此入蜀,討伐公孫述。
建武十一年八月,岑彭攻克江關,與吳漢、臧宮調集南陽、武陵、南郡兵士,並桂陽、零陵、長沙棹卒六萬,會集荊門。
吳漢隻以步騎作戰,不知水軍作用,認為棹卒多費糧草,提議解散。
岑彭則認為蜀軍勢大,且境內江河縱橫,必須水陸並進不可,棹卒不可解散,並上奏皇帝,說明情況。
光武帝回復岑彭:大司馬吳漢習用步騎,不曉水戰,荊門之事,一由征南公為重。
岑彭得天子詔準,遂在軍中招募勇士,搶攻敵人浮橋,許以重賞。
偏將軍魯奇應募,率勇士駕船逆流而上,直衝浮橋。戰船被江中攢柱阻住,難以前行,魯奇率軍士死戰,複用火焚燒攢柱,將橋樓燒毀。
岑彭盡起全軍,順風並進,所向無敵。
蜀軍大亂,溺死者數千。漢軍斬殺任滿,生擒程泛,田戎逃回江州,據城堅守不出。
岑彭由此奪佔荊門,保奏劉隆為南郡太守,自率臧宮、劉歆進佔江關,並嚴肅軍紀,號令軍中吏士,不得虜掠百姓。
漢軍所到之處,百姓都奉獻牛酒犒勞。
岑彭接見當地長者,對其宣諭天子之旨:大漢天子哀湣巴蜀久見虜役,故興師遠伐,以討有罪,為人除害,汝百姓勿懼。
堅決不肯接受牛酒等物。百姓大為喜悅,爭相開門歸降。
劉秀遂命岑彭為益州牧,其後每攻克一郡,岑彭都可先兼攝太守職務。
岑彭拜詔謝恩,由是進軍江州,因見田戎糧草眾多,短期難以攻克,便留馮駿繼續圍困,自率兵攻破平曲,收取糧草數十萬石。乃從小路殺入犍為郡境內,直指墊江,攻破平曲。
公孫述聞報,急令延岑率領漢中郡精兵星夜南下,馳援犍為郡。
延岑領旨,命呂鮪、王元、公孫恢等拒守廣漢、資中,侯丹率兵二萬拒於黃石。
岑彭見正面無法突破,忽生奇計,便派臧宮率五萬人與延岑相持,自率軍複回江州,搜集戰船,沿都江而上,至黃石襲破侯丹。又棄舟乘馬晝夜兼行,長途奔襲,攻克武陽。
漢軍勢如疾風驟雨,所到之處,勢如破竹,敵眾潰散。岑彭又複以精銳騎兵襲擊廣都,一舉攻克,大軍已距成都只有三五十裡。大成君臣亂作一團,蜀地諸郡軍民無不震駭。
公孫述聽說岑彭到達武陽,大驚失色,以杖頓地道:此是何神也!
鏡頭轉換,漢軍大營。
岑彭駐扎彭山縣東北十裡江口鎮,因見地勢起伏險惡,便招向導,詢問此地何名。
向導回答:彭祖長壽八百八十歲,死後葬在此處。因是彭祖命絕之處,故名彭亡聚。
岑彭聞此地名,心中不悅,本想移營,只因天黑未果。當日晚餐已罷,岑彭率十數衛士,親自提槊巡營。正行至前營,忽聞轅門前有人吵嚷,便命侍衛上前詢問何事。
門將見是主帥,施禮稟道:有一奸細,說是殺了成蜀大將前來投效,非要見大帥不可。末將因其來歷不明,且又是夜間,便不使入。其人在此吵嚷,不想驚動大帥。
岑彭聞說只有一人,便令道:帶至近前回話。
門軍將來人引至近前,見是一個精壯漢子,一身黑衣,身背包裹,跪地施禮。
岑彭問道:壯士何來?
那人答道:某名喚丁賜,本地彭亡聚人。因延岑縱兵殺我全家,某故作投效軍中,趁便割其首級,來投將軍,並求封賞。
岑彭聞說其殺了延岑,不由大喜,問道:首級何在?
丁賜答道:則我背上包裹中便是。
岑彭命侍衛上前解下,打開看時,果是一顆人頭,血跡未乾。岑彭認識延岑,見有三五分相像,心中疑惑,便伸手接過,欲待仔細查驗。
丁賜卻趁眾衛士都去看人頭,忽從地下暴起,抽出靴中匕首,一下插入岑彭左胸。
眾衛士大驚,急揮刀上前,將那人右臂斬斷,便要亂刃分屍。
岑彭癱倒在地,以手捂胸,止住眾軍:且慢!你實對我說,究系何人?
丁賜:某的是彭亡聚人,名喚丁賜。因受大成皇帝厚恩,無以為報。你漢軍無由伐蜀,至生靈塗炭,流血千裡。某見皇帝陛下憂慮,故請為刺客殺你。
說罷,忽以左手又自左掖抽出一把短刀,刺入自己咽喉而死。
便在此時,只聽一聲大叫:因某之故,使大帥被刺,則我有何面目再見陛下!
言罷揮劍自殺,死屍倒地。眾人看時,卻是守門之將。
岑彭傷重,當夜死在營中。眾將大慟,為其舉哀。
鏡頭轉換,次日午時。
一隊人馬自蜀中飛馳而來,到至漢營轅門。因見軍中舉哀,不由大驚。
門軍:來者是何處人馬?軍營重地,不可再進。
來者:某乃邛谷王任貴特使,因聞大將軍岑彭威信素著,並知其攻破荊門,故此數千裡遣使前來迎降,就為大軍向導。
門軍:既是如此,將軍稍待,待我回稟主將。
副將聞報出營,以禮接待邛谷王使節,說知主帥岑彭已於昨夜遇害,邛谷王使節大驚。
岑彭遇刺消息報至洛陽,光武帝劉秀聞報驚怒欲狂,便命將任貴所進貢物品都賜給岑彭家屬,使其子扶靈歸於原籍棘陽安葬,並賜岑彭諡號為壯侯。
蜀地百姓感念岑彭軍紀嚴明,秋毫無犯,便在武陽為岑彭立廟,四時祭祀。
鏡頭轉換,複說臧宮一路漢軍。 uukanshu
臧宮取道平曲,從涪水逆流而上,在沈水與延岑主力遭遇。
延岑未料漢軍會突然來至,不由心中大驚。急登高觀望,只見漢軍旗幟漫山遍野,不知兵力多少。由是不敢接戰,急令撤兵。由於山道狹窄,慌不擇路,頓時潰不成軍。
臧宮軍自後掩殺,延岑大敗,部下被殺及溺死江中者一萬多人,血染沈水,使之渾濁。激戰終日,隻延岑率少數親隨狼狽竄逃成都,余部全體投降。
經歷此戰,延岑損失馬匹、珍寶等物資無數。
當年十二月,吳漢自夷陵率兵三萬溯江而上,進入巴郡。次年正月,在魚涪冿大敗公孫述部將魏黨、公孫永,隨即包圍武陽。
史興出城迎戰,被吳漢一戰而破,奪佔武陽,繼而直取廣都,派輕騎燒毀成都市橋。
公孫述部將見成都危殆,人懷恐懼,眾叛親離。
吳漢遣使進入成都招降,被公孫述拒絕,驅逐出城。
漢軍圍城半年,至同年七月,聞報馮駿已經攻克江州,俘獲成國大將田戎。吳漢恐被奪功,不聽劉秀所囑“堅據廣都,勿與爭鋒”告誡,冒險深入,親率二萬人進逼成都城外。
遂據江北為營,命作浮橋數座,使副將劉尚率萬余人屯於江南,兩營相距五十余裡。
副將劉尚諫勸:將軍不記陛下臨行之囑乎?不可如此夾江扎營,取敗之道也。
吳漢急於求成,不聽勸諫。劉尚急畫下布營之圖,遣使飛報洛陽。
劉秀得報,大吃一驚道:如此布營用兵,則我二萬大軍休矣!(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