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主劉淵聞報,遣武牙將軍劉欽掛帥,引領六軍迎戰。
劉欽奉命出城迎敵,四次交戰皆勝,司馬瑜、周良、石鮮各自潰散,不能相顧敗去。
此後不久,離石大饑。劉淵下令遷居黎亭,就食邸閣屯糧。
晉帝接到司馬瑜敗報,不由大怒,詔命並州刺史劉琨,往伐黎亭。
劉淵聞說官兵又來,不以為意,使前將軍劉景為征討大都督、大將軍,率六軍迎之。
兩軍對壘,劉琨略施小計便將劉景擊敗,由此進據晉陽。劉淵見劉景大敗而回,料知難勝晉軍,有些怏怏不樂。
侍中劉殷、王育向劉淵獻計:殿下據守偏遠之地,世人不知威望。今若奮激將士四出,果決出戰以斬劉琨,平定河東,建天子名號,大舉向南,克長安以為國都,再率關中之眾席卷洛陽,則如反掌之易。此乃漢高祖之所以開創宏基、消滅強楚之宏略也。
劉淵大喜:先生之言,正是孤之所想。
於是來日派兵遣將,命輔漢將軍石勒引軍五萬,南下趙魏,進據河東,攻佔蒲阪、平陽;劉淵繼率大軍進入蒲子,立為都城。
未過數日,河東、平陽俱各平定,屬縣各壘堡之兵皆降。
劉淵再納劉殷諫言,派出使者,四出招降縣外壘堡。
次日,使者還報:各處皆願歸順,只有烏丸人伏利度擁兵二千,駐守於樂平壁壘,臣多次曉以利害,奈其堅執不降,而且口出不遜。
劉淵:若是如此,則必派兵征討。
使者:臣以為不可。樂平壁壘雖然兵少,但牆高池深,即便強攻得下,也必損眾。
劉淵:如此奈何?
石勒聞言離座而起,上前施禮道:末將有一拙計,庶可兵不血刃,得此壘堡。
劉淵,卿有何計,就請講來。
石勒:此計說來也不值甚麽,便是詐降之計,取得伏利度信任,就裡取事可也。
劉淵:你待如何取信於他?
石勒:末將偽作在大王手下犯有罪過,因恐吃罪而去投他。
劉淵:倒也使得。便撥與你本部兵百人,前去用計便了。
石勒:大王如此信賴,臣敢不盡心竭力!
鏡頭轉換,樂平堡壘。
伏利度聞說石勒來投,不由大喜,當即與石勒結為兄弟,給付軍權。石勒既得伏利度信任,遂率部下諸胡四出劫掠,所向無敵,於是眾胡兵皆服石勒。
石勒知道眾心已歸,趁回兵慶功之機,於席間力擒伏利度,並問眾胡:諸公欲舉大事,則我與伏利度,爾等奉何人為帥?
眾胡拜服於地,皆從石勒。於是石勒當場釋放伏利度,率領其部歸還劉淵。
劉淵盛讚其忠勇多謀,遂封石勒督山東征討諸軍事,將伏利度部眾亦交石勒指揮。
其後上郡四部鮮卑陸逐延、氐族酋長單征相繼歸附,劉淵都授予官爵。
漢主進軍河東,細作報至洛陽。
晉懷帝聞報大憂,急遣使持節至幽州,使幽州刺史、都督王浚出兵討之。
王浚奉詔,素知劉淵之能,恐己力不及,即使人前往朔方,向拓跋鮮卑部代國穆帝借兵,共同討伐劉淵。
字幕:代穆帝猗盧,神元帝拓跋力微之孫,昭帝拓跋悉鹿之子。
代穆帝拓跋猗盧接到王浚之書,遣使者回報,隨即遣兵起行,至於趙郡。
王浚亦起大軍,前來與穆帝會合,下馬直至中拜迎。
穆帝猗下馬答禮:孤自與先祖以來,便與你晉朝交好,今必助你剿滅匈奴之兵。來日交鋒,使君可為前部,孤自引大軍後到接應,如何?
王浚應諾:悉聽尊命。
酒罷辭出,回到本營,隨即收拾軍馬,逶迤向前進發。
與此同時,石勒奉漢主劉淵之命,兵發河東,軍至上黨。
哨馬來報:王浚搬請朔方兵來,將至城外。
石勒:先鋒高貢與呼延攸二位將軍,命你二人出城迎戰,不得有誤。
二將應喏,引兵出城列陣。只見塵土起處,鮮卑胡兵與王浚幽州兵齊至。
兩軍對圓,穆帝先使悍將許諸兒出戰。
匈奴大將高貢上前接戰,隻經十合,便覺不敵。呼延攸策馬上前,與高貢雙戰許諸兒,呈丁字形廝殺。許諸兒絲毫不懼,高聲呼喝,精神倍長。
再戰二十余回合,高貢及呼延攸不敵許諸兒之勇,大敗而回。
王浚引兵夾攻,石勒急親自出馬,將二將接入上黨城中。次日王浚與鮮卑軍三面圍城,石勒引諸將上城守護,堅閉城門。
王浚在城下望見石勒,以手指而言道:卿乃奇男子,奈何從賊?今已被圍,裡無糧草,外無救兵。若能倒戈投降,共扶晉室,某代為奏請天子,不失封侯之爵。若執迷不醒,待打破城池,則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石勒見敵軍勢大,於是答道:公且退兵,容某思之。
王浚尚未回答,穆帝已揚鞭答道:孤限你三日限,若三日不降,則必攻城!
言罷,即令退兵五裡下寨。王浚見是如此,隻得隨之扎營,然後來見穆帝。
王浚進言:明公奈何許他三日?某聞石勒不但勇猛,而且多智,此必是其見我兵馬強壯,故行此緩兵之計。來日晚間,其兵必要偷偷出城,透圍而出也。
穆帝醒悟:如此,則如之奈何?不如我等明日便起兵複圍,攻破此城。
王浚:上黨城堅難下,不如將計就計,如此如此。
當下計議已定,來日遣將,各去埋伏。
鏡頭轉換,上黨城中。
石勒當時果然是緩兵之計,下城回衙,便與高貢、呼延攸二將商議:敵眾我寡,實力懸殊,戰必不利。不如趁其立營未穩,衝出城去,殺透重圍,請漢王益兵再來決戰。
二將聽了,齊聲道是。
石勒於是密令三軍結束停當,攜帶三日之糧,來日趁夜衝圍。
次日深夜,便令呼延攸與高貢為前部,自領後軍,開西門潛地而出,向北而走。行出二十裡遠近,前面一片大林,忽聽一聲炮響,火光大起,林中衝出一軍攔住去路。
為首之將正是許諸兒,叫道:你等行此詭計,騙得了誰?已被我家皇帝陛下猜個正著,命某在此專等。若不投降時,片甲不留!
呼延二人本是他手下敗將,不敢上前放對,隻得揮軍一擁而上,衝開血路而走。
石勒聽聞前面殺聲響起,知是中了埋伏,急引後軍趕上,一陣混戰。
許諸兒也不迫之為甚,隻將石勒軍馬裹去一半,奪其器械輜重而去。石勒繼續向前奔走,又遇王浚斜刺裡衝至,大殺一陣,漢軍又去其三停,只剩二停,猶自苦戰。
正在危急之際,忽聞前方金鼓大震,一支人馬殺至,救了石勒三將,為首者為卻是王彌。
王浚怕有埋伏,不敢窮追,於是下令收軍,極備牛酒,犒賞代國之兵,並以金帛厚贈穆帝,稱謝再三。
穆帝遜謝一番,自引代國鮮卑之兵還於本國;王浚亦收軍東返,還於幽州本鎮。
太傅司馬越聞報大喜,具折拜表入京,向天子報捷。懷帝便依太傅在折表中所奏名單,頒詔賞封王浚以及有功諸將。
畫外音:自此東海王司馬越再次權傾朝野,並奏請廢除清河王司馬覃太子之位,懷帝不敢駁阻,群臣無不側目嗟歎。
五月,漢王劉淵再發大兵兩萬,以王彌為將,來寇洛陽,以報前番兵敗之恨。王彌於路收集亡散之眾,分遣諸將,攻陷諸郡,直下許昌城,復得軒轅關。
天子聞之,急調涼州刺史張軌派兵東進,衛護京師。
張軌於是派督護北宮純率兵三萬,來迎戰王彌。兩軍各自向前,會於伊水,分別夾水列營,各運機籌,分派戰將。兩軍對圓各自交鋒,激戰未幾,北宮純不敵王彌,引軍敗走。王彌乘勝大進,直至洛陽城下,向前叩關而戰。
懷帝大驚,急聚文武商議對策。
群臣皆推舉司徒王衍:只有王司徒親督諸軍,可退漢趙之兵。
懷帝準奏,即以王衍為六軍都督,命率軍出城迎戰。
王衍自知並無統兵征戰之才,萬般無奈奉詔,轉恨群臣相害自己。隻得下殿點兵遣將,差左衛將軍王秉為先鋒,引軍出城交戰。點軍已畢,尚未發兵。
忽城頭軍士急報:稟都督,大事不好!王彌擊鼓攻城,縱火焚燒建春門。
王衍驚得渾身汗出,急領諸將上城。向城外看時,見漢軍正在爬城,便如蟻聚。
王衍心中著慌,急問眾將:這便如何是好?除非天降神軍,方能解得此危。
煞是奇怪,這句話便如薑太公掐訣念咒一般靈異。話音剛落,便見遠處塵頭大起,一彪軍狂卷而至,直殺入漢軍後隊,橫衝直撞。
漢軍正在全力攻城,沒有防備,全軍大亂。
王彌聞報,急引親軍轉身來迎,見前來解圍者,正是前番自己手下敗將北宮純。
城頭上諸將見救兵果至,無不拜服於地,向王衍稱頌:司徒神算,縱使諸葛武侯複生,亦不及也。
王衍喜不自禁,急命王秉引軍出城,與北宮純裡應外合,兩面夾擊。
王秉此時亦來了精神,急披掛上馬,帶領五千人馬,殺出城來。
王彌正與北宮純打得不可開交,不意被王秉引城內軍馬猛衝而至,於是引軍而退。北宮純欲報前仇,引軍緊追不舍,漢趙之軍大敗,收腳不住。
王秉率軍在後猛追,直追至七裡澗,又殺一陣,才與北宮純引得勝之兵,回轉洛陽。
王彌折兵大半,奔至平陽方才收攏敗軍,扎住陣腳。於是懷羞含怒,不敢歸國。
漢王劉淵聞之,急派侍中至營,請王彌將軍還都,親率文武迎於郊外,笑執王彌之手:卿乃常勝將軍,聲震中原。敗此一陣,何足為羞。孤今親迎將軍回城,為卿拂席洗塵,酒菜都已備好,如何逗留不前,使孤久候台駕!
王彌慌忙參拜漢王:敗軍之將,尚蒙主公如此厚待,臣慚愧無地!
劉淵:勝敗乃兵家常事,況將軍止此一敗乎!孤王不怪,並加封卿為司隸校尉。
王彌:大王隆恩,臣感於五銘之內,願終生效命殿下。
眾官見此,感動不已。
鏡頭轉換,洛陽城內。北宮純大勝一陣,與王秉合兵還歸洛陽,來見司徒王衍,代涼州刺史張軌致意朝廷。
王司徒大喜,即引北宮純上殿,表奏其救駕大功。懷帝依司徒所奏,遣使隨北宮純前往西涼,封張軌為西郡公。張軌力辭不受,天使最終賜以印綬,不允其辭。
王衍自後再聚賓客清談,客必以“司徒登城一呼,涼州援兵即至”之事逢迎,以為堪與當年漢獻帝“說曹操,曹操到”堪相媲美。
字幕:永嘉二年七月,漢王劉淵遷都於蒲子城。
有平陽漁人在汾水灣得玉璽一枚,獻於漢王。劉淵見璽上刻文“有新保之”,疑是王莽時所用璽印,遂以為祥瑞之兆,重賞漁人使歸。
群臣趁機勸漢王晉位為帝,劉淵欣然從之,於是祭祀南郊以承天命,正式建壇稱帝,國號大漢,大赦境內囚犯,改年號為河瑞,後改永鳳。
漢帝聚眾升殿,命黃門宣旨:詔封皇子劉裕為齊王,劉隆為魯王。任命大將軍劉和為大司馬,封梁王;尚書令劉歡樂為大司徒,封陳留王;禦史大夫呼延翼為大司空,封雁門郡公;宗室中以親疏為等級,皆封郡縣王;異姓中以功勞、謀略為等級,皆封郡縣公侯。
大封百官已畢,群臣拜舞稱賀。
太史令宣於修之出班進言:陛下今雖龍騰鳳翔,接受大任,然晉朝未滅。臣觀今元熒日,熒惑犯於紫微,應不出三年,必能攻克洛陽。蒲子城崎狹,不足天子久安。平陽有天子之氣,兼是陶唐舊都,望陛下上合天象之變,下合地理之祥,徙而都之。
漢帝大喜從之,於是遷都平陽。
劉淵既稱漢帝,遂使皇子劉聰為大將軍,總領全國諸軍;以從子劉曜為龍驤大將軍,領北兵以威震諸部單於。
這一日忽然心有所感,於是拿出當年恩師馬岱所贈羌胡令牌,將魯王劉隆喚至內殿。
劉隆:父皇喚兒至此,不知有何秘事指派?
劉淵:我命你持此令牌秘密前往成都,往見成漢主李雄,勸其起兵東出漢中攻取長安,我大軍則下魏趙,攻取洛陽;東西兩面夾擊,消滅晉朝。若大事成就,許以平分關中疆土。此事極秘,不可輕易漏泄,慎之慎之。
劉隆:兒臣銘記,謹遵父皇嚴命。
遂引三百隨從,繞並州西出雁門,取道渭南,秘往成都去訖。
劉淵遣走魯王,於是登殿升朝,下達詔命:著令輔漢將軍石勒,左將軍劉靈,你二人率馬步軍七萬南下,寇略魏郡、汲郡及頓丘三城。若不能下,朕當親往。
二將奉旨出兵,大軍所到之處,晉軍望風而降,連下五十余壘。
石勒對於主動投降各壘主給予禮遇,皆賜以將軍都尉印綬,並選其壘丁強壯者充軍。於是選得五萬精卒,其余老弱者附壘以居,安堵如故。
鏡頭轉換,甘隴道上。
魯王劉隆率領一眾部從,間道向西,渡過渭南,翻越隴右,密行漢中,逶迤到於成都,來見成漢帝李雄,呈上父親趙漢皇帝國書,並示之以羌胡令牌。
李雄先看國書,輕輕冷笑,不以為然;再觀那令牌,見是蜀漢鎮西大將軍馬超之令,不由肅然起敬,龍心大悅。於是將令牌還了劉隆,問道:孤聞你父稱漢王之時,是奉蜀漢後主劉禪名號,此事有諸?
劉隆答道:有之。實不瞞陛下,我父便是後主之孫,北地王劉諶先公之幼子也。當年被征西將軍馬岱救往西涼,遂繼我先祖劉豹公之位,以為匈奴左賢王,北部都尉。
李雄以手加額,由衷讚道:如此說來,你父當為孤之叔父,你我本是兄弟之誼。如此,賢弟在成都歇息數日,可還報令尊趙漢天子,孤隨後即發兵應之。
當即盛排筵宴,款待魯王。
劉隆大喜,次日至昭烈帝廟上祭,複至武侯祠祭拜孔明先師神位,然後拜辭成漢天子李雄,率部從出漢中北上,回報父皇劉淵。
李雄送走劉隆去後,便欲大起成都之兵,北伐長安。
便在此時,黃門忽然入報:尚書令楊褒病故。
李雄深為痛惜,遂令厚葬,親為致祭,以其子襲父之爵,拜為騎都尉。為楊褒治喪已畢,便令整修戰備,厲兵秣馬,欲從巴郡、漢中兩路出兵北伐。
早有晉朝在成都細作聞之,飛馬由漢中出關,報到洛陽。
晉懷帝聞報大驚,遂下詔命:升尚書左仆射山簡為征南將軍,加封督寧、益二州軍事,都督荊、湘、交、廣四州諸軍事,南鎮襄陽;使劉琨、王浚引兵北上,以當幽並之敵。
字幕:山簡,字季倫,河內懷縣人,故司徒山濤第五子,西晉名士。
山簡既奉詔命,便到襄陽任所。此時正值荊襄之地四方寇亂,天下分崩,王威不振,朝野恐懼。山簡卻十分閑適,每出門嬉遊,皆至習家池上陳設酒宴,動輒酒醉。
當時雍州流民大多在南陽謀生,朝廷下詔將流民遣返回鄉,流民皆不情願。前荊州刺史劉弘之子劉璠時為順陽內史,於是招撫流民,江漢之民翕然歸之。
山簡心中懷恨,於是上奏懷帝,稱劉璠收買眾心,若被流民劫奉為主,為禍不淺。
朝廷準納其奏,詔命劉璠為越騎校尉,將其調離荊州。荊襄之地自此大亂,當地人無不追思劉弘父子。
山簡一封奏疏驅走劉璠,於是傳令南中郎將杜蕤派兵遣送流民北歸,限期出發。
因此一道檄令,引出數位好漢。先有京兆流民王如,早年曾任武吏,因遭遇戰亂而流於宛城,深得流民依賴。因見山簡驅民還鄉,於是暗招壯勇,趁夜襲擊杜蕤,將其擊敗。
其後又有馮翊人嚴嶷、京兆人侯脫,亦分別聚眾攻打城鎮,殺死縣令,響應王如。
不過旬日,流民聚眾達四五萬人,皆舉王如為首。王如遂自稱大將軍,兼司、雍二州牧,自稱藩屬於匈奴漢主劉淵,奉其年號。
王如由此在沔漢地區大肆劫掠,山簡無力抵製,只能保守襄陽,政令不能行於州郡。
鏡頭轉換,按下荊襄,複說並州。
永嘉四年,白部鮮卑及鐵弗匈奴起兵造反,響應漢主劉淵西征之軍,劫掠並州。
晉並州刺史劉琨急遣使者,攜重禮再往代國,向穆帝猗盧請兵相助。穆帝遂遣侄兒鬱律率騎二萬往助,大破白部鮮卑及鐵弗匈奴叛軍。
晉懷帝聞報大喜,因此下詔,封拓跋猗盧為大單於、代公,並割陘嶺以北馬邑、陰館、樓煩、繁疇、崞五縣以賜之。
代國自此東接代郡,西連西河、朔方,方圓可達數百裡,疆域由此擴大。拓跋猗盧乃徙北地十萬戶以充五縣之地,勢力益熾。
同年秋,關東欠收,致京都洛陽饑餓困頓。
輔漢將軍石勒兵鋒所指,晉朝各處官兵不能抵敵,望風披糜。
懷帝接報,詔令太傅司馬越:今天下擾攘,時局將近不可收拾。卿可急遣使節,速發插羽之檄,征召各郡諸侯之軍,引兵勤王,前來救援京師。
司馬越:臣惶愧,臣遵旨。
懷帝揮手,命其出宮安排,然後親自書寫詔旨,使承旨官謄寫十數份,蓋印用璽。
不一刻,司馬越引十數名使者上殿,跪拜山呼。懷帝命將詔旨分賜眾使,動情說道:卿等速往各鎮傳旨,當替朕告知各鎮諸侯,今速來可救,遲則不及矣!
眾使齊稱遵旨,辭帝出京,馳檄四方。但諸侯接旨後皆不奉詔,拒不發兵。
檄文行至襄陽,山簡倒是個忠臣,即派督護王萬率軍前去赴京救援。
王萬行軍北上,至夜駐於涅陽。眾軍連日奔走,疲倦已極,放倒便睡,更不設防。
睡至半夜,一片聲喊,火光四起,卻是王如率眾前來偷襲。
王萬自夢中驚醒,不及裝束,在侍從簇擁下慌忙上馬,引殘眾大敗而歸。
王如獲勝,於是在沔、漢之地大肆搶掠,並引軍進逼襄陽。山簡只能據城堅守,不敢出戰。至於再派兵赴京勤王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相持不過旬日,嚴嶷複引兵前來,相助王如攻城。
山簡受逼不過,隻得棄了襄陽,引敗軍徙至夏口駐扎。山簡至此方悟劉璠之明,是自己屈賴了人家,此時也隻得效其招納逃亡之策,出榜安民。
檄文發出未過旬月,江、漢之民陸續歸附。
當時江州刺史華軼字彥夏,不服琅玡王司馬睿指令,司馬睿使人告知山簡。來使獻上書信,山簡看過,將來書示於左右。
部將皆進言道:何不發兵討伐?
山簡說道:某與華彥夏乃為舊友,為其不臣而憾。但若起兵伐之,豈非以故友之過,而為己建討伐之功耶?此不義之事,我不為之。
諸將聞此皆都沉默,但暗自嗤笑:舍君臣公義,而顧及私交之情,實非為人臣之道。
鏡頭轉換,按下荊襄,複說京師洛陽。
當時天下流民及諸胡並起,以致諸侯各自擁兵在鎮,不救王室之危。東西兩京殘敗,屢遭戰火,宮中樂府伶人躲避災禍,大多逃往沔、漢之地。
懷帝因而懷忿,使人持詔至許昌,責問太傅司馬越之過。
天使既回,司馬越急召部下群臣,商議此事。
將軍劉輿進言:天子遣使來責殿下,必是散騎常侍王延,尚書何綏,太史令高堂衝獻譖之故。自太傅離朝,此數人並參機密,蠱惑天子。明公若不早圖,他日恐為所害。
司馬越沉吟:但此數人皆無罪狀,何計除之?
話音未落,心腹潘滔接口:當今之世,若不誣人謀反,何以誅之?
司馬越:此話說的倒是,便依卿言。
於是遂以譾除叛臣為由,離了許昌,引部下謀士並帶三千甲士,浩浩蕩蕩開回洛陽。司馬越既入京師,洛陽城中軍民齊出,夾道而觀。
中書監王敦觀其氣勢,歸府告於其父王乂:太傅此次回京,是欲來殺人也。
其父大驚問道:汝何以知之?
王敦:太傅向來專執威權,先用表請,而不許他人效之。今尚書猶以舊製以裁之,故說今負氣而來,必有所誅。天子初為太弟之時,曾與繆播相善,即位之後,便委以心腹。帝舅王延、尚書何綏、太史高堂衝等人,天子皆私自重用,並未事先告知太傅,故此太傅懷恨在心。兒料太傅此次回京,必為誅此數人。
王乂搖頭,表示不信。
話猶未了,忽見家人自外入報:太傅回京,便去各府抓人,欲在午門開刀行刑哩。
王乂急問:所殺何人?
家人回答:有繆播、王延、何綏、高堂衝。還有十數人,皆為其親信,不知其名。
王乂又問:犯了何罪,便就殺了?
家人答道:監斬廷尉卻是從咱府中出去的王廷,他對我說天子也曾如此問。太傅答道:“此十余人謀反,被臣偵知,故此回朝除逆。”天子陛下不敢再問,只是哭泣流淚而已。
王乂盯視其子王敦:此後使我家滅族者,莫非便是你耶!
王敦默然不答。
畫外音:當西晉一代有兩大世族,乃琅琊王氏及河東裴氏。王祥、王戎、王衍、王敦、王澄、王導、王綏、王玄乃王氏八傑,合稱八王;裴徽、裴康、裴楷、裴綽、裴瓚、裴遐、裴頠、裴邈,則並稱八裴。時論“八裴方八王”,其與裴瓚相對比者,便是王敦。
朝堂之上,天子淚痕未乾。
太尉劉寔見太傅司馬越無故大開殺戮,天子不能阻止;又見朝廷危亂連年,再無複興之望,於是出班上前,向天子施禮:臣啟萬歲,為臣老矣。今既太傅還朝,臣請辭歸鄉。
懷帝:當此之際,卿豈可棄朕而去?休說此言,朝廷不許。
朝臣劉坦向與劉寔交厚,知其請辭本意,乃上疏諫奏:陛下,古之養老之道,以不與政事為優,不以吏役為重。今劉寔年紀老邁,陛下應從其所請。
懷帝無奈,隻得從之,下詔準許劉寔以侯爵歸就府第,起用王衍為太尉。
太傅司馬越見天子重用王衍,出班奏道:今朝中政事多由殿省參議,則臣請宿衛禁軍凡有侯爵者,皆宜罷之。將軍何倫、王秉忠心王室,可使其二人引東海兵宿衛宮禁。
懷帝不能不從,隻得詔準。
王敦見此,散朝之後便向太傅行賄,請求外鎮於山東州郡。
司馬越得其重賄,遂任命王敦為揚州刺史,令其出京就鎮。
琅琊王司馬睿聞之大喜,命人將王敦迎至建鄴,深加寵信重任。王敦遂與王導同助司馬睿,在江東樹立威望,使司馬睿漸獲揚州士族擁戴。
太傅府幕僚潘滔聞知,向太傅進言:王敦到了揚州,專為琅琊王謀劃,收攬江東士民之心。如此司馬睿羽翼已成,必當為其叔父司馬繇報仇。不如召王敦回京,然後圖之。
司馬越醒悟,於是便發矯詔,複征拜王敦為尚書,使與建武將軍錢璯一同北返洛陽。
王敦本不欲回京,但因有錢璯奉太傅之令監視督促同歸,不得不拜辭琅琊王司馬睿及從弟王導,灑淚上路。司馬睿依依不舍,親為治酒餞行,至於流淚。
王導謂其兄道:某猜兄此行凶多吉少,途中宜多加防備,休步成都王后塵。
王敦諾之,遂與錢璯起行西去。行至廣陵,錢璯果然舉兵叛亂,欲殺王敦。王敦因時時提防,故提前得聞其謀,遂引親軍連夜逃回建鄴,向司馬睿告變。
司馬睿得王敦複歸大喜,授其為安東軍諮祭酒,依舊留守揚州,不再使其回朝。
當時除卻京畿諸郡,天下諸侯皆不聽朝廷旨令,司馬越無計奈何。
潘滔見錢璯謀泄,王敦複還揚州,又與尚書劉望合謀,誣陷青州刺使苟晞謀反,奏請太傅矯詔調其入京殺之,以謀其眾,另委心腹鎮守青州。
司馬越從之,詔令苟晞進京,拜為尚書令。
苟晞奉天子詔令,不知是計,遂使苟純把守青州,自引五百親軍上路,至於濮陽。
此時朝中因有苟晞好友林放,急遣使於路截住苟晞,告知潘滔陰謀,勸其休要入京。
苟晞大怒而回,上表請斬殺潘滔、劉望等人,又致書進京,宣布與司馬越正式決裂,傳檄各州郡,宣告自己歷來戰功,陳述司馬越各種罪狀。
鏡頭轉換,按下苟晞,複說劉淵。
當石勒、王彌進軍青、幽、冀、並之時,劉淵同時派子劉聰進攻洛陽,劉曜及趙固後繼。
東海王司馬越聞之,遂派平北將軍曹武、將軍宋抽、彭默等人迎戰。兩軍交戰,曹武等不敵劉聰,連戰十合,最終大敗於成皋。
劉聰乘勝而進,揮師迅速到達宜陽;複又分兵於其子劉粲,令率三萬精兵出於蒲阪,對東西兩京雙面出擊。
懷帝聞報大驚,急使人持詔到長安,令南陽王司馬模引關中之兵,前往迎戰。
南陽王奉旨,遂引關中兵迎敵,派牙門趙染守蒲阪,與劉聰軍相拒。
趙染如何敢與漢軍對陣?急向馮翊太守求援。然而太守以無兵可派為由,不應其請。趙染大怒之下,即率部眾投降劉聰,複與劉粲合兵攻打長安。
司馬模派淳於定前去抵禦,淳於定反被趙染打敗,幾乎片甲不歸。
此時長安城內眾叛親離,倉庫空虛,軍民無以為食。
軍師祭酒韋輔見此,勸說南陽王司馬模道:事急矣,殿下不如早降,方可免難。
司馬模無奈從之,於是率領百官開城,於陣前投降趙染,自縛入營。
趙染踞坐於大帳,捋起袖子,手指南陽王鼻端,數落司馬模罪名,狀甚得意。直待罵夠了,方將南陽王縛送到劉粲營中。
劉粲不論好歹,即命將司馬模殺死,並賜南陽王妃劉氏給胡人張本為妻。
鏡頭閃回。司馬模與劉粲決戰之際,另派將軍呂毅討伐劉聰,在宜陽決戰。
隻經一合,呂毅便即大敗,引兵遠遁。
劉聰接連勝利,當夜大宴諸將,不設防備,被弘農太守垣延育設詐降之計乘夜偷襲,劉聰軍大敗而回。
劉淵聞之,身穿素衣前來迎接敗師,再發士卒,複遣劉聰、王彌與劉曜、劉景等率精騎五萬去攻洛陽,以大將呼延顥率步兵接應。
劉聰知恥後勇,謹慎用兵,於伊川南岸設伏大敗晉軍, 乘勝進軍,駐於洛陽西明門。
晉護軍將軍賈胤奉詔迎敵,轉戰於大夏門,乘夜而攻,斬漢將呼延顥,漢軍潰敗。劉聰南撤洛水構築壁壘,駐宣陽門。
當時諸將鹹至,劉曜駐上東門,王彌駐廣陽門,劉景駐大夏門。
劉聰會合諸將,親至中嶽嵩山求神,令劉厲、呼延朗等留守大營。
東海王司馬越聞報劉聰離營,即令參軍孫詢、將軍丘光、樓裒等人率勇士三千,從宣陽門趁夜而出,攻入漢軍大營,大敗漢趙之兵,襲殺呼延朗。
劉聰聞報快馬趕回,劉厲因懼罪投水而死。劉聰殺退孫詢諸將,收拾敗亡軍馬,一面表奏父皇劉淵求援,一面聚眾商議今後行止。
王彌向劉聰進言:今我既然失利,洛陽又牢固非常,殿下不如回師,以圖後舉。臣請在兗、豫二州間招募兵士,收聚糧食,以待殿下複來可也。
劉聰聽了,猶豫不定。此時敗表奏至黎陽,漢帝劉淵看後大驚,急聚文武商議對策。
鮮於修之出班諫道:彼時臣曾夜觀天象,並奏報陛下,需待辛未年時當克洛陽。今紫微垣臨於河洛,其氣尚且旺盛,不可更也。不如使世子大將軍暫回,否則必敗。
劉淵準奏,遂派黃門郎傅詢齎詔,快馬召劉聰等回師。
劉聰奉旨,即令各軍陸續依次而撤。司馬越派薄盛等率兵追擊,雙方在新汲大戰。王彌軍複又大敗,於是整頓蒲阪防守,回到平陽。漢軍已既敗退,洛陽暫時得安,東海王更加侍功而傲,因思篡逆,要將天下諸侯不從己欲者遂個滅除。(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