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食物品種單一,營養匱乏的漢朝人來說,能長到一米九幾的個頭,實在是天賦異稟了,異於常人了。
劉儉家庭條件算不錯的,但他現在也就長了個一米七五七六的樣子。
隨著那漢子闖進來,他的身後也另有幾名渾身已經被澆灌濕透的驛吏衝了進來。
其中一名驛吏一把抓住那高大漢子的肩膀,怒斥道:“不是說了麽,此處已經無房!你還在這賴著作甚?驛亭今日歇了貴人,容不得你這樣的莽夫撒野,出去……你給我出去!”
說罷,他便開始在那漢子的肩膀上用力,想要將他拽出去。
不曾想那人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反倒是那驛吏用勁過猛,自己險些滑倒。
“哎呀!”
眼瞅驛吏要摔倒,那高大的漢子一伸手,竟是穩穩的將他扶住。
隨後,方見他慢慢地背過手去,慢吞吞地開口說道:
“某知此已無房可住,爾等大可放心,關某不在此處歇腳,只是暫避雨一時,雨勢一弱就走,絕不會擾了旁人。”
驛吏皺起了眉,本不想答應他,畢竟這亭驛接待的,多是手持符傳的各郡信使,亦或是出門遊學遠行的豪門士人,這大漢裝束樸素,隔著老遠一看就知道是類似遊俠的人物,這樣的人,縱是能出的起錢,也不好讓他進入亭驛中來。
“這偌大的地界,避雨你去哪不好,非到這來?你也不是不知這是什麽地方!門口的槐樹能站人,也能躲雨,你去那裡好了。”
大漢一聽這驛吏居然讓他去屋外的樹下避雨,臉色瞬間變的不善。
他緩緩轉過頭去,低頭怒視那名驛吏,眼中的蘊含著怒火,似可隨時爆發。
他本就比驛吏高上一頭半不止,身材寬大健壯更是能頂對方兩個,那驛吏仰頭看著他,被他的目光嚇的有些膽寒,不知不覺間口乾舌燥,有心再說些挖苦的話,可張了張嘴,卻只是吐出一些旁人都聽不清的細語,猶如蚊子一般。
就在這當口,劉儉走了過來,他一把抓住了那名大漢的手腕,笑道:“兄弟,我在此等你多時了,你如何現在才來?”
那漢子疑惑地轉頭看向劉儉,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麽,可最終沒有說出來。
那名驛吏聞言忙問劉儉:“君與此人相識的?”
劉儉很是自然地回答:“正是,我奉命往晉陽見方伯,正好有些消息需從此人處知,故提前相約此地。”
那驛吏一聽此言,二話不說,直接轉頭吩咐:“給他們再添一碗粟飯!”
果然,在這裡當驛吏的,都是善於察言觀色的主。
劉儉衝他笑了笑:“你們的門板,我賠!”
“哎,不用不用,一扇門板而已,修修就安上了,小郎君自便。”
隨後,那漢子被劉儉拽到四虎所在的案邊坐下。
不多時,粟飯被人端上,五人一人一碗圍案而食。
那高大的漢子看著眼前的粟飯,並沒有動筷子,他只是疑惑地看著劉儉。
還未等他張口詢問,便聽劉儉說道:“都是在外面勞碌奔波之人,彼此互助也是理所當然,仁兄不必客氣,這一碗飯聊以充饑,
你隻管用就是了,不需記情。” 那漢子很是禮貌地衝著劉儉抱拳,自我介紹道:“足下如此慷慨善助,足見是位俊逸人物,某家關羽,字長生,河東解縣人士,常年在外遊歷,今番歸鄉,偶經此處,有幸與足下相識。”
劉儉聽了對方報上姓名,心中很是歡喜。
至於歡喜的原因,想來也不需贅言了。
“在下涿郡涿縣人士劉儉,尚未加冠,恩師贈表字德然,這位是我兄長,劉備劉玄德,我們二人皆漢皇后裔,家祖乃中山靖王,我等皆是孝景皇帝玄孫是也。”
“噗!咳、咳咳!”
一旁吃飯的劉備聽了這話,一口飯直接噴在碗裡,接著便控制不住的大聲咳嗦了起來。
簡雍見狀嚇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替劉備撫胸順氣。
劉備咳嗦完了,詫然地轉頭看向劉儉,渾然不知道這小子今日這是吃錯了什麽藥,為何要提自己是漢室宗親之後這件事?
若是劉備沒有記錯,這許多年在外人面前,漢室宗親這些話應該是自己的口頭禪啊,劉儉從來不提的。
而且多年的事實證明,漢室宗親之後這個幌子,歷來都是沒什麽用處的,至少劉備用此事當做自己門面的時候,一直都沒什麽大用,而且時不常的還會被人嘲笑。
不想……
那壯漢面露詫異神色,道:“不想足下竟是漢皇后裔?真是失敬,失敬!!”
“噗……咳、咳、咳!”
劉備聞言又是好一陣咳嗦。
原來這漢皇后裔的身份,竟真能唬人!
自己用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正眼瞧他一下,可怎換到了劉儉的身上,就能讓人刮目相看呢?
自己原先跟他說的話是一模一樣的,沒毛病啊?
“對了,不瞞關兄,劉某人昔年在緱氏山,以師事當朝盧尚書,喜讀《左傳》。”
劉備再次驚詫地看向劉儉。
我說……大哥你今日是專程出門來著臭顯擺的嗎?你跟他你說得著這事嗎?
“哦?君竟也喜讀春秋!?關某亦如是!足下師事名儒,關某近日正好有些關於《左傳》中的些許道理讀之不明,正想向人討教,不知君能否不吝賜教一二?”
劉備聞言傻眼了。
眼瞅人二人居然可以談的這般投機,少時,終聽劉備長歎口氣,頗嫉妒地道:“要不,你二位單談,我們仨去旁邊躲躲?”
……
晉陽城,刺史府上,身材龐大威武壯實的董卓,正拿著一卷簡牘,那簡牘中是不曾斷句的《易經》內容,他手中握筆,沾著墨水,苦楚地看著那沒有斷句,一行行連貫不斷的文字,隻覺得眼花繚亂,胸部被一口鬱氣堵住,似有些上不來氣。
董卓的身側,矗立著一個和他身材同樣寬大健碩的中年壯漢, 若仔細打量,就會發現此人與董卓的相貌頗為相似。
此人就是董卓的弟弟董旻,自董卓上任之後,董旻就作為刺史的兵曹從事,帶著同宗豪傑,隨董卓一起來並州赴任。
異地為官,特別還是刺史這樣在地方比較敏感的官員,身邊所用的親信自然還是自家的人更好用一些。
漢朝所用的簡牘承字量較少,只是一篇《易經》,這邊總計譽寫了十三卷,此刻皆堆在董卓的桌案邊,由董旻一卷一卷的遞給董卓斷句劃分。
終於將手中這一卷劃完,董卓鬱悶地抬起頭,看向董旻道:“幾卷了?”
“兄長,三卷了。”
董旻一邊說,一邊又遞上了一卷。
董卓不耐煩地伸手擋開,隨後將手中的那一卷扔在了地上,氣道:“今日就到這吧,老夫這眼都要睜不開了。”
一邊說,董卓還一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打著哈欠在榻上斜靠向一邊。
董旻沒閑著,他彎腰去收拾地上散落的簡牘。
他一邊將簡牘合攏整齊地擺放在案上,一邊問道:“兄長,那汝南袁氏家傳《孟氏易》,祖祖輩輩皆通《易經》,這斷句如何分劃,他們心中最是明了……只是弟弄不明白,袁司徒弄了幾卷原版譽抄的《易經》千裡迢迢的命人送到晉陽請兄長斷章,這當中究竟意欲何為?”
董卓半瞌著眼睛,又再次長長地打了個哈欠,不以為意道:“還能作甚,不過是為了羞辱老夫而已。”
“啊?用、用這方法羞辱兄長?可是,兄長你如今是袁氏故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