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武看著被李元紅、小甲運回來的馬金刀、笑面虎兩人昏迷在床上,不由陷入沉思,青幫的殺手訓練有素,很難想象這是河道的水手組織起來的勢力。
楊念琴在門外向他和李元紅招了招手,留下小甲照顧,兩人隨楊念琴到廊角說話。
“壞消息,婁志學那邊遞來消息,太醫勘驗後,斷定疫情並非鼠疫。”
“什麽?!可是診斷出了其他的病症?”
楊念琴搖頭道:“太醫們剛開始診斷的雖是鼠疫,但因鼠疫很少能在寒冷的溫度下存活,因而否決了。”
“僅僅因為這個原因?”
“是,太醫們說沒有冬天發生鼠疫的先例。”
裴武卻篤定道:“有,只是太醫們不知罷了。”
在晚清1910年冬,東三省曾爆發超級鼠疫,病情如水泄地,人死如麻,各店棺木銷售一空,大街上橫七豎八、無人認領的冰屍越來越多,在冰天凍地下患疫而死者將近死了6萬人,當時如此寒冷的天氣,當時很多專家認為鼠疫無法生存,但後來根據化驗結果證明確為鼠疫無誤。
裴武曾在考題為社區防疫的材料中,熟識過這段歷史,而且考的便是伍連德當時所采用的著名《救疫速效法》。
太醫們也看出是鼠疫,只是因為氣溫的原因否定了,而裴武卻不受這個思想局限,既然斷定為鼠疫無誤,便可以展開治療。
“既有太醫們的佐證,我交代你的事,可以放手施為了。”裴武對楊念琴吩咐道。
李元紅卻是不知,問道:“什麽事?”
楊念琴解釋道:“裴郎讓我找了神都城中的書坊,篩除掉手抄的書坊,找了拓印的書坊傳授了雕版印刷術,準備通過報紙將來俊臣的罪行公之於眾。”
“報紙?”李元紅驚訝道。
“是!”
“你的竹紙發明出來了?不是說要一個月嗎?”李元紅疑惑。
裴武搖頭道:“看來你也被繞進去了,報紙和新的竹紙沒有必然的聯系,沒有竹紙,可以用藤紙,麻紙,楮紙,所有紙都可以作為報紙,報紙和紙的成分沒有關系,而是和內容有關系。”
李元紅恍然大悟,所有人都知道報紙需要大量的紙張,然而如今的市面上紙價昂貴,所以幾乎認為需要等廉價的新竹紙造出來,才可以推行報紙,而裴武則是反其道而行之,便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好計!”李元紅讚歎。
楊念琴道:“為了此事,府上的金庫都被掏空了,我們雇了十個書坊,近一千名匠人,準備造三十萬份報紙,連夜印發來俊臣的罪狀,待明日鋪滿全城,保證家家戶戶都有一份。”
裴武沉吟道:“報紙中還需加上治療鼠疫的法子,我會在道德坊親自去試驗和傳授,爭取依靠白雲子醫閣的名聲,讓普通的郎中都加入到這場抗疫中來。”
說罷他從袖口掏出一張紙來交給了楊念琴。
看著裡面寥寥的數語,楊念琴不敢置信道:“確定可以治療鼠疫?!豈會如此簡單!”
裴武很有信心,又道:“便是如此簡單,最好能印刻成圖,雕版發行在報紙上。”
楊念琴僅存的疑慮也被打消,現下唯一能相信的人便是裴武。
而裴武和她的關系,本就毋需說太多。
“去吧,元紅護著琴娘去書坊登報救人,而我則先按照此法救治府上的人,再去道德坊。”
三人商議後,楊念琴和李元紅便匆匆而去,裴武又讓小圓和小滿保護他們。
裴武先簡單的洗了一個澡,注意衛生避免染病,又吩咐趙財找了兩個郎中來,便開始打算按照救疫速效法在李元勤身上試一下。
“公子,宮裡的人來了!”李昭德夫婦生病後,趙財便忙的不可開交,家裡家外除了楊念琴外,便由他操持,為此還把李莊的管事李農差了回來。
“高力士?”
趙財頗認識一些人,低聲道:“除了高力士,還有一位貴人。”
“我若沒認錯,該是內相!”
“內相?”裴武知她說的是上官婉兒,沉吟片刻道:“快請!”
上官婉兒之所以被稱為內相,乃是她為武曌起草詔令,有時候也會為武曌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奏折,常和武曌問對,這便等同於參與了國家大事的決策。
而中書令也就是內史的職責,恰好也是擬詔和決策國事,所以上官婉兒雖無宰相的職位,卻行使宰相的責任和權力,故所有大臣們都會尊稱她為一聲‘內相’。
“內相。”裴武見她頭笠浣紗,面巾掩面,中性的袍衫遮住了動人的身姿,叉手,學著旁人般稱呼她。
“久仰裴郎大才,我們雖遠遠的見過幾次,可今日才是頭一遭見面,別來無恙呀。”
她的聲音如黃鶯出谷,很好聽,裴武遂互捧道:“內相才高八鬥,我得這番誇獎,饒是我臉皮厚,也汗顏不已。”
“給內相和高公公看茶。”裴武對趙財道。
“不必了,有聖神差使,還請裴郎隨我一道入宮。”上官婉兒雖然聲音好聽,但和武曌般,音色中夾雜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
裴武裝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高力士,後者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內相稍待,我恰好有一樁大功要稟告聖神,還請二位做個證人。”
“哦??”上官婉兒微怔,不置可否。
高力士有心幫裴武,道:“聖神等不了太久,裴郎當心時間。”
“毋需多久,半柱香便夠了。”
來的若非上官婉兒和高力士,絕不會允許裴武磨蹭時間,但上官婉兒愛他詩才,高力士又和他關系匪淺,都按耐住性子,隨著他往後院而去。
上官婉兒道:“還請裴郎說明是何等大功。”
裴武輕松的道:“我有救治疫病的辦法,這便帶你們去見證效果。”
高力士瞳孔猛地一顫,問道:“裴郎的院子裡竟有疫人?”
裴武不語,如果他坦言整個府上就沒多少健康的人,不知高力士要恐懼到何等地步。
上官婉兒略作鎮定的道:“裴郎休要開玩笑,自古以來,疫病無藥可治,除了隔離等死一途,神仙難救。”
兩人都有些後悔答應裴武前來,萬一染了病……
裴武為了增強她們的信心,哈哈大笑,道:“鼠疫而已,無妨,你們只需要在門外隔遠旁觀便好。”
裴武領著郎中到了李元勤的屋子,整個房間滿是艾草的味道,又讓趙財將蒙著口鼻照顧的仆人遣退,請上官婉兒和高力士作壁上觀。
“你快出去!”李元勤有氣無力的喝喊道:“我會傳染你的,裴武!”
裴武見他嘴唇發白, 眼窩深陷,心忖若再不救治,恐怕時日無多。
“李大郎,振作起來,我來救你。”
李元勤搖頭道:“沒用的,裴武,不用再管我了,欠你我這輩子還不上,只有下輩子再還你了。”
“走吧!你走吧!”
裴武全然不管,和趙財將之拖了起來,一左一右,上官婉兒和高力士沒想到他竟然敢沾染疫屍,連連驚呼。
李元勤掙脫不得,熱淚長流的歎道:“裴武,你們這又何必呢!”
裴武對兩個郎中吩咐道:“按我的法子救治。”
兩個郎中面有難色,面面相覷,一時間不敢上前,裴武喝道:“既然收了銀子,便要辦事,何況醫者救死扶傷,還愣著幹什麽,上前來。”
兩個郎中鼓著勇氣上前,裴武鼓勵道:“放心,我不會騙你們,我傳授給你們的便是解決神都鼠疫的刺血之法,可救萬民於水火中,勿懼!”
兩個郎中眼神頓時堅毅了些。
“此法名為捋臂刺血療法,你們兩人各用兩手將他兩臂從肩往下捋至數十次,使血聚大指,以針刺少商穴,流出紫黑色血即可痊愈。”裴武吩咐。
少商穴在指甲蓋旁,很容易找到。
“這麽簡單!”
不僅是兩位郎中不敢相信,就連遠處觀望的上官婉兒和高力士也覺得此法過於簡單,就如同小孩拿泥土當大米般過家家,而且此法不需要專業的醫生,即便是普通百姓講解一遍後也可以按照方法施行。
“行不行,一試便知,來吧!”裴武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