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思止領了曹全的命令,卻沒有著急出發,反而到置匭院找了朱南山。
“侏儒,難得有空來這裡逛閑,聽說你最近巴結上了千金公主,孝敬了很多精致的小郎子,看來以後你要官運亨通了。”
朱南山是來俊臣的心腹,共同編撰了《羅織經》,負責管理匭院,擔任理匭使,地位超然,是個散仙般的上司。
“說來晦氣,今日在北市淘了一個官奴,生的白淨英朗,本想孝敬給公主,卻被李昭德那老匹夫給攪和了。”
朱南山放下書卷,訝道:“李昭德竟認識他?”
侯思止擺了擺手,“你知道我向來有個習慣,凡是私下抓人,必用麻袋捆住,以防泄露機密。恰好那時,裝官奴的麻袋和李二郎的麻袋放在一起,事態緊急,我隻好先行撤退。”
朱南山哂笑一聲,指點迷津般道:“我勸你少和千金公主來往,這個老女人喜歡給聖人分享自己的姘夫面首,萬一你獻的男寵得了聖人青睞,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會活剝了你的皮。”
侯思止頓時汗如雨下,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收起臉上得意,恭敬道:“多謝南山先生指點。”
朱南山見他放低姿態,才進入正題道:“說吧,找我有何事?”
侯思止恢復笑容:“有一樁好事要稟告南山先生,屬下素知來相眼光挑剔,喜歡有特點的美麗婦人,說來巧,我已尋得一位上佳的女子,還請南山先生與我同去鑒賞,瞧瞧是否能入來相床幃。”
朱南山大喜,“你我兄弟,先生這個稱呼見外了。來相寂寞多時,此女若如你說的這般不凡,哥哥擔保你大功一件。”
侯思止暗道朱南山的臉說變就變,前一秒還叫著侏儒,後一秒就稱兄道弟了,無卵豿,都是上面的狗腿子,裝什麽清高。
“哥哥,請!”侯思止心中冷笑,語氣卻很親密。
倆人直奔玉雞坊,侯思止並沒有按照全曹的命令親自率人查探李元勤府邸,而是遣派了另一隊人馬過去,曹奢的死活對他並不重要,而拽住李元勤的妻子盈娘,就等同於拽住了向上提擢的官運。
……
福園,裴武拉著李元紅躲在書房外茂密的灌木叢中,看著祥叔鬼鬼祟祟的拿了一把大鎖,發狠的給書房扣上。
“又被你猜到了。”李元紅小聲道。
“這便是人性,你叔翁拿不準我的身份,故而通過交換消息來試探我,我到最後仍然不肯透露身份,他猜到了我們在使詐,只要讓我們今夜不搗亂,你阿爺的謀反便成了板上釘釘。”
“叔翁為何會害我阿爺?我想不通。”
“對於你叔翁來說,如同送了你阿爺一場潑天富貴,從龍之功!他太自負了,以為你阿爺會為了活命誣告太子,又或者他認為和武承嗣關系夠硬,能夠隨時保護你阿爺全身而退。”
裴武觀察著四周,又道:“當局者迷,大部分人容易被名利所惑,忘記自己也只是一枚棋子。當事態發酵,沒有人可以控制得住,想操縱的人反而被裹挾。”
李元紅沉默片刻道:“沒了叔翁,只有太子可以救我阿爺!”
“先和你大哥匯合,他是東宮校書,興許能夠有些熟人通融,混入東宮去求救太子!”
“現在怎麽辦?”
“福園你熟悉,去後院行刺你堂弟,必然能讓府裡大亂。”
“李鈺他是個書呆子,弱不經風,會不會出事。”
“嚇一嚇你叔翁罷了,等府中大亂我們逃出去,見了坊門駐守的武侯,就謊稱福園有刺客,以你叔翁今時這般地位,武侯定然來福園援救,我們借此機會打開坊門,逃之夭夭。”
“調虎離山!妙呀。我怎麽想不到?。”李元紅拍著腦袋。
裴武指著後院道:“燈熄了,好機會!走。”
李元紅帶著裴武繞過亭榭,從花鳥庭入了後宅,“看,亮著的便是李鈺的房間。”
裴武來到李鈺的房間,大喊道:“有刺客,有刺客!少爺被砍死了!”
“殺人了,殺人了!”
李元紅也夾著聲音隨他大吼,頓時整個宅子燈火大亮,有家仆吆喝著趕了過來。
反倒是房裡有個怯生生少年道:“二哥,是你嗎?”
李元紅被口水噎住,連忙否認,“小子,我是刺客,想活命就隨我喊,殺人了。”
李鈺配合的大喊道:“阿爺!二哥要殺我!二哥來殺我了!”
李元紅吐血的心都有了,暗罵李鈺讀書讀傻了。
一旁的裴武觀察著形勢,見福園已經大亂,趕忙拉著李元紅望風而逃。
兩人在後院順手拿著福園仆人晾曬的衣服,披在身上,大步往門口趕去,見人就叫到:“刺客,有刺客!快去救少爺。”
李余福除了安排祥叔鎖門,並沒有多余的布置,兩人騙過家仆,逃出了福園。
福園外依舊燈火通明,坊內的人流雖有減少,但還有不少的少女婦人沿著通濟渠燃放花燈,燃燈祈福興起於長安的上元節,武則天稱帝後,大力宣揚和扶持佛教, uukanshu 燃燈祈福遂成了節日裡不可缺少的環節。
裴武領著李元紅往坊門跑去,守門的武侯有四人,輪流在坊門左右值守。
裴武故意將身上的仆服弄的凌亂,在坊署踉蹌大喊道:“官長,福園進了蟊賊,我家禦史請救,若能前去支援,必奉上豐厚的報酬。”
從坊署出來一個武侯,打量著兩人,“維護坊內治安,職責所在,你們是禦史家的小郎君?”
李元紅正要回應是福園的家仆,裴武卻從武侯的神態推斷出對方所想,搶先道:“我們是李禦史的遠房親戚,今日端午在福園做客,不曾想晚上進了賊人。”
“怪不得兩位小郎君氣質不凡,別怕,我們會護著你。”武侯說完招呼坊署中另一人,領著他們便要往福園而去。
兩人哪敢再回去,裴武扯謊道:“官長,我們剛才嚇的不輕,賊子凶悍,我等想暫避片刻,可否讓我們在坊署等候消息。”
“也好!這裡安全,小郎子能這樣想很難得,永徽律學的不錯。”
倆武侯前腳剛走,裴武繼續裝著哀求的神色,走到坊門輪守的武侯處道:“二位官長,賊人有三四人,剛才的兩位官長恐怕人手不夠,兩位若能護得福園周全,我家禦史必有重謝。”
李元紅頓時佩服,裴武一番話滴水不漏。
抬眼望去,坊門修建的很高,之所以鋌而走險,在於翻越坊門太過於耗時耗力,且沒有專業攀爬的工具,兩人借著坊口的縫隙,恰好可以看見天邊的圓月。
“退!再上前一步,死。”武侯怒目而視,喝退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