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愛人如養花,愛是什麽感覺呢?
樓下突然有一個熟悉的影子,她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了,心裡想起某個人,他便出現,未免有些巧合。
揉了揉眼睛,樓下人影更加清晰,那雲海般的樣貌,和心中雕刻一般,重合在了一起。
“裴郎!”李令月遂喊道。
樓下的裴武一愣,抬頭看去,太平公主嬌美的容貌映入眼簾。
“公主。”
裴武待要上樓,李令月甜美的聲音響起,“裴郎站住別動,天邊的雲海好美呀,待令月畫下來好嗎?”
裴武從皇宮出來走了有一柱香,但是看太平公主好不容易喜悅的模樣,不忍心讓她失落。
秉承著救贖缺愛抑鬱的她,便是救贖缺愛的自己,裴武隻好佇立。
李令月從書案上拿了一方畫紙,放在剛坐著的胡椅上,眸子亮晶晶的,快速落筆。
“公主竟然懂得丹青之道?”
“裴郎,人家在專心畫哩,等一會兒好嗎?很快便好。”
裴武自然不信,這畫畫能快了才怪,這就如同女生洗漱、化妝、逛街,說是很快就好,其實才剛剛開始。
但李令月並未讓他等太久,過了一會兒,放下筆頗為滿意的道:“裴郎,快上來了。”
裴武遂登上二樓,太平公主迎上來,指著在案上的畫作,道:“那是令月送給裴郎的禮物,哼,裴郎,可是空手來的?”
裴武汗顏,上次走之前也沒說要帶禮物呀。
如今先生也不叫了,改稱呼為裴郎,裴武有些不習慣。
“下次一定給公主帶禮物。”裴武應道。
“那裴郎可要用心,金銀珠寶我自是看不上的,不過裴郎送的禮物,怎樣都行,聖人可誇你給她寫的詩她很喜歡呢。”李令月領著裴武到了書案旁。
她將頗為得意的畫作展開,遂對裴武道:“好看嗎?”
裴武看去,畫作上是一個俊少年,哪有什麽天邊的雲海,少年便是自己。
畫像極為傳神,雖是墨筆,但依舊勾勒出他的神態,含情脈脈,情絲萬丈。
可自己並沒有含情脈脈,莫非是誇張手法?
裴武當即有些臉紅道:“公主丹青妙手,頃刻間便將我倒映在畫中,筆法技藝已臻大家之流。”
李令月卻等不及他的誇耀,反而問道:“令月的禮物,裴郎喜歡嗎?”
“嗯,自是喜歡。”裴武招架不住,趕忙轉移話題道:“公主以前稱呼我為先生,今兒怎麽想著改了?”
李令月道:“因為你以前是先生,我是公主。從今日起,我叫你裴郎,你叫我令月好嗎。”
裴武有些不適應,他隱隱感到太平公主對自己多了一些特殊的情感。
想來,李令月定然把他當好朋友了,交朋友對於抑鬱的人來說,也是好轉的跡象。
“令月!”
裴武喊道。
李令月見他言語間羞赧,拉著他的手道:“裴郎,走,帶你去看我養的花。”
兩人下了樓,到了後院的一塊小空地,土壤被翻新過,李令月摟著寶獅裙裾蹲下,對裴武道:“你快看,發芽了。西域商人說這叫向陽花,很好養的,這才兩三天呢,便見芽穗了。”
裴武看著綠色的嫩芽衝破了土壤,點頭道:“公主喜歡養花?”
“當然,以後呀,令月要把這裡種滿各種各樣的花呢,裴郎可以學丹青嗎?到時候我站在這裡,站在花下,聞著花香,在月光銀華的夜晚,在彩霞輝映晚風中,裴郎為令月作畫。”
裴武若有所思。
直到天快黑,裴武告辭,他依舊沒有給李令月提起東宮將要被推事院誣告謀反一事。
裴武原本想通過李令月將消息遞給東宮,以來俊臣的習慣,東宮周圍應該布下有推事院的暗哨,只有太平公主這樣和李旦有血緣關系的人出入東宮,才不會被推事院察覺。
但是她病情剛有好轉,裴武不忍心拿這種陰謀詭譎的事來影響她。
李令月留他吃晚膳,被他拒絕了。
出了積善坊,暮鼓聲響起,裴武靈機一動,往恭安坊而去。
恭安坊裡面是合宮縣的衙署,縣令袁恕己是東宮的人,興許可以通過他這條線給李旦傳遞消息。
裴武不是要救李旦,而是要救李元勤,若明日來俊臣拿著李元勤的狀書上告東宮謀反,先不說事情成與不成,李元勤則是陷入必死之局。
若推事院成了,通過他李元勤扳倒了李旦,李唐皇室和眾多老臣們能放過他嗎,待李唐江山恢復,他便是第一個被清算的人。
若推事院失敗,來俊臣反過來將所有的過錯推給李元勤,說他是誣告,騙了推事院,騙了聖人。
李元勤便成了替罪羊,必死無疑。
裴武到了縣衙, 官吏們在暮鼓聲悉數往坊外歸家。
與縣衙裡的大多數官吏不同,袁恕己則住在衙門裡。
縣衙後院房間雖然不多,但夠他一家子住,神都寸土寸金,房價極貴,住在縣衙也能減了不少的開支。
袁恕己換下官袍,馬金刀便來找。
“明府,外面有人求見!”
袁恕己皺眉道:“暮鼓已至,什麽事等明天再說。”
馬金刀東張西望了一下,小聲道:“明府,是裴武。”
“哦?”袁恕己感覺不對勁,問道:“他來做什麽!”
“他說,請明府告知太子,推事院抓了李元勤,明日將重啟謀反舊案。”
袁恕己聞言,跳了起來,顧不得將領口扣上,開門而出道:“人呢?”
馬金刀道:“就在外面。”
袁恕己腦袋冒汗,整個人戰栗的道:“快,請他進來。”
“喏!”
片刻之後,馬金刀手中拿了一張紙條回來,道:“明府,人已經走了,他說他還要趕回家吃飯,就不和明府閑聊了,萬一被有心人瞧見,反倒是讓明府暴露了身份。”
“他還給了一張紙條。”
袁恕己接過,只見上面寫道:“若想化解東宮劫難,請太子晚上至李府求我。”
“豎子!欺人太甚。”袁恕己罵道。
接著點燃燭火,將紙條燃燼,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有些陰晴不定。
袁恕己招過馬金刀上前道:“我們在金吾衛的暗樁是時候啟用了,無論如何,必須將我的話帶給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