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從長安街回到府中,管家老陶便過來匯報。
翻身下馬,將韁繩交到門衛手中,王琦一邊往府中走,一邊和老陶問話:“是盧玉府上?”
這一路從遼東返回北京城,王體乾已經將當日大殿上發生的一切,告知了王琦。
不論是劉一璟,盧玉,還是朱由校的反應,過程,結果一一作了詳細的敘述。
也是為了王琦到京之後,能夠快速明辨局勢,不至於不辯敵我,陷入被動。
“正是是盧玉,五日前,剛從通政衙門轉任戶部右侍郎,”老陶久在京城,對於各大部衙門的人事調動也都清楚,而且其中關節更是心中有數,說著看了自家大人一眼:“就是拖了大人您的福,憑借一手奏本,便從一清淡衙門,轉任實權肥差,京城人都說盧大人是假戶部,真黃門。”
黃門,殿前伺候,專職傳遞文書者。
“呵,”王琦輕笑一聲:“和我可沒有關系,人家盧大人能在朝堂上一波三折,直接把當朝內閣次輔劉一璟懟的暈倒殿上,換做旁人,可沒有這等膽量和決心。”
王琦說著,便往前廳走去,剛走兩步,又停了下來,吩咐老陶道:“一會可能會有葉向高前來拜見,如果人來了,讓他去東閣候著。”
聽了王琦的話,老陶臉色一白,聲音都帶了些許顫抖,自家公子這公子上街一趟,到底做了什麽事?就連當朝內閣首輔葉向高都親自前來拜會?
但是經年老成的老管家還是低頭應下:“公子放心,我記下了。”
府衙前堂。
盧象升已經坐在堂下等候了半個時辰,那壺茶水也已經添了五次水。
但是這名剛剛得中進士,兵部武選清吏司副主事的年輕官員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更沒有任何的焦躁。
盧象升從來都看的非常明白,叔父盧玉今日派自己過來。
一是讓自己能趁機結交王琦,二便是想要自己能夠把握機會,搭上遼東軍事行動的快車,不要在兵部清吏司衙門白白熬資歷,蹉跎歲月。
對於百姓和底層人民來說,向來戰爭是血磨地獄,但是對於上層階級來說,戰爭更是填補階層空白,向上攀登的重要捷徑。
雙手十指交接,籠於袖中,盧象升不急不躁的緩緩計算著時候,而且也在心中將腹稿打磨了一遍又一遍:遼東傳回來的消息很是重要,關於王化貞,也關於王琦......所以此次見面,如果應對得當,適時提出合適的,有針對性的建議和看法,自己在王琦面前,也能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不多時,盧象升思忖時候,門外傳來聲音:恭迎大人!!!
王琦回來了!
很快,王琦一步步邁入前院,盧象升便已經看到了自己崇敬萬分,也是視為偶像的遼東英雄人物。
“晚輩盧象升,拜見大人!”盧象升進士出身,年齡也比王琦大上三歲,卻以極低姿態對著王琦深深一拜。
這一邊,王琦剛剛進門,便看到了躬身下拜的盧象升。
“盧象升?”王琦先是一愣,而後笑道:“恭喜建鬥,高中進士!”
盧玉之侄,新科進士盧象升。
王體乾當日向王琦提過一嘴,畢竟一個進士侄子,在大明朝還是值得介紹一兩句。
相對應的,後世盧象升的大名,王琦還是有些印象的。
“區區進士出身,不敢在大人面前稱道,”盧象升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躬身拜道:“今科二百三十五人進士,比之大人遼東之功,仿若螢蟲與皓月爭輝!”
“此話,你盧建鬥說得,我可不能當真,”王琦哈哈一笑,伸手將盧象升扶起,指了指其身後不遠處:“坐吧。”
“若是讓外面人知道了,”王琦自己也走到上堂,安身坐下,臉上笑意不減:“少不得又要說一句文武兩相輕,於朝局大不利。”
“大人太過謙虛,”盧象升虛坐椅子上,也在觀察著這位大明聲威卓著之人:“叔父本來說,他自己前來拜見大人,但是這幾日戶部正在交解東南運抵的庫糧,事務繁多,走不開身,故而讓我代為拜見。”
說著,盧象升從袖中取出拜帖,恭敬上前遞上。
這時候,堂外丫鬟已經將糕點水果,還有茶水端上,再次緩緩退下。
“盧大人,原來於熊大人是同科進士,”王琦看著拜帖,歎道:“我當日沒有回廣寧城,而是直接回京,不然還能和熊大人聊聊兩句,說不得給盧大人帶一句話。”
“叔父今日派我來,其中就有熊大人的囑托在......”盧象升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奔主題。
“直說,”王琦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盧玉在拜帖上沒有名言具體事情,而是讓侄子直接轉述。
畢竟茲事體大,還是不留新建筆觸較好。
盧象升看著王琦,聲音稍低:“經遼東錦衣衛指揮使盧恩光所查,現山東布政衙門,王化貞,與叛降建州之將,毛文龍,新有書信往來,事關每年百余萬白銀分潤。”
聽著盧象升的話,王琦笑容收起,眯起眼睛,望著不遠處還遠未成長起來的大明未來將星。
那目光,帶著些許的審視和些許的懷疑。 uukanshu
舅舅王化貞和毛文龍的書信往來?
這屎盆子能隨便被扣的?
這話誰敢當著王琦面上說,直接一巴掌呼過去先給他來一頓再說!
“大人或許相信自家舅舅,但是此事,”盧象升聲音一頓:“錦衣衛已經密信內宮,同時東林那邊也許已經得到了消息......不得不提前預備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王琦隻頓了一息,便繼續開口問道。
“五天以前,事情很是突然,後金那邊是被錦衣衛截取了消息,”盧象升說著也皺眉,補充道:“此事......不像是後金的作風,倒像是故意泄露消息給我們。”
“呵,”王琦背靠黃花梨寬椅,神色帶著一抹冷意:“要說我家舅舅貪財倒是罷了,若是一個私通建奴的帽子被人扣上,那這輩子就算是被人吃死了!不止是舅舅自己,所有曾經遼東巡撫治下武官,將是人人自危!”
“東林反撲勢頭凶猛,但是大人可以聯合的勢力,有很多,”盧象升適時開口。
“我不需要聯合任何人,”王琦扭頭看向盧象升,帶著一抹張狂:“我立下的軍功,砍下的建奴頭顱,不是擺在大明廟宇上讓人白白指指點點的!朝堂上,任何人都不能給舅舅扣下這私通建奴的帽子。”
王琦心中,舅舅王化貞已經是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就算是貪財,那也有司**處,多余幾倍還回去,丟官去職,懲處論罪,王琦可以忍下。
但是私通建奴?
那不好意思,絕對不可能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