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熊廷弼收復海州衛的奏報之後,第二天,整個京城都陷入了一片歡騰之中。對這位遼東經略的讚譽更是毫不吝嗇。
現在,整個京城中,除了王琦的鐵杆粉絲之外,其余人,不論是百姓還是士子亦或者官宦,皆言:縱然是他王琦,能守廣寧,可入草原,更可刀斬貝勒,但是,也沒有能夠收復一寸失地。
今日,遼東經略熊廷弼僅僅用了三天時間,便一舉拿下了距離遼陽城僅僅三百裡之隔的海州衛,不可謂不是整個大明朝從戰略防禦轉入戰略進攻的轉折點了。
現在整個北京城,都在盛傳,當然奏折抵達皇宮時候,漫天驚雷如同白晝,將整個皇帝寢宮的映照的一片金光燦爛。
此乃大吉之兆。
更有甚者言:熊廷弼,比之王琦更有資格封侯!
京城之中流言暫且不論,朝堂之中已經開始了對於熊廷弼後續行動的討論。
“老奴不會如此輕易的讓人在其臥榻之側酣睡,在拿下朝鮮之後,必然騰出手來,想要拿回海州衛,”朝堂上,韓爌走出班列,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臣以為,應當立刻下令,命山海關以北的廣寧諸衛,寧遠五衛,出兵支援海州,同時命膠東半島登萊府越海出兵,對遼南的複州衛,蓋州衛施加壓力,令其不敢威逼北上,同時,山海關一線,以及以南薊州府應該立即所有庫解到位的糧草,餉銀等開始運送出關,為持久戰做準備!”
韓爌話音剛落,左光鬥,楊漣,劉宗周等人亦出列。
“臣等附議!”
看起來,這幾個東林大佬昨夜是一晚未睡,為了打壓王琦在遼東的勢力,已經決定開始扶持熊廷弼了。
文臣之間鬥的再凶,那也是士大夫內鬥......
你王琦,一個外戚武臣,算是什麽東西!
倒是坐在禦座上的朱由校,經過一晚上的輾轉反側,對於是否出兵,心裡有些猶豫了。
也許是對建州的畏懼太深,思考了一夜的朱由校有些躊躇:這是否又是努爾哈赤的陰謀呢?
縱然有錦衣衛和遼東經略的詳細奏疏,朱由校咧著嘴,內心猶豫至極,老奴陰險,這位年輕的皇帝心中還是想要等王琦至遼東再決定。
“葉愛卿,”半晌之後,朱由校抬眼,看向自己的內閣首輔,好似終於從沉思中醒來:“你的意見呢?”
班列首位的葉向高站的筆直,聽到這些同僚的話,一直微閉著眼睛並未說話。
此刻,聽到皇帝點了自己的名字。
葉向高終於睜開眼睛。
自從和王琦合作,雖然首輔大位暫時穩住了,但是葉向高在朝野中的聲望卻是一落千丈。
尤其是現在熊廷弼在遼東再立新功,葉向高的押寶看起來已經失敗了。
可是盡管如此,經年老臣,可不會如此認輸!沒有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可說不定呢!
不知為何,這位大明首輔一直覺得王琦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氣運加持......
定了定心神,葉向高嗓音沉肅,對著皇帝一躬身:“陛下,遼東總兵未至,而經略相公卻率右屯三萬余兵馬出征,除了廣寧城的三千余騎兵之外,旁無友軍,後無保障支援,已經冒了極大風險,現在來看,雖然暫時收復部分失地,但是從長遠講,海州衛距離我大本營極遠,兵力、人力,糧食都力有不逮,朝廷鞏固海州衛,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且是長期持久的投資......區區海州衛,得不償失,臣以為,當前,摧毀海州衛的城池,便是最大的戰果,趁著後金還未反應過來,應當退回遼河一線。”
葉向高話音剛落,整個朝堂的議論聲便是轟然而起。
退兵?
示弱於建奴?
官軍在前拚殺,經略相公身先士卒,而堂堂大明首輔竟然如此膽怯!
求和者,不配立於朝堂之上!
“臣反對葉向高之言語,此為示弱於人,此乃滅我中國之威風,長他人之志氣!熊廷弼已然在遼河以西建立優勢,且有明確奏報現顯示後金大軍已經前往朝鮮作戰......”
“為何要再等他王琦赴遼?等什麽?等他孤身入沈陽,刀斬老奴是吧?”劉宗周的言辭異常尖銳,直接是貼著大明首輔的臉在輸出了。
“是啊,等他王琦入遼,恐怕建州已經班師回朝,現在是時不我待,不能耽誤了!”禦史王新元此刻也站了出來,明確出言反對葉向高的言辭。
“而且,我倒是有一個問題,他廣寧城的三千余騎兵為什麽沒有隨著熊廷弼的大軍一起出發?”王新元冷哼一聲:“我聽說,那三千騎兵是王琦二十七家將直接執掌率領,uukanshu 沒有王琦本人的命令,就算是經略相公親至,都無法調動其一兵一卒!”
王新元回頭掃視諸官,問道:“這是什麽?這不是以官兵做私兵?以伍卒為家奴?王琦之心,昭然若揭!”
王禦史此話一出,又使得朝堂氛圍為之一變。
還有這等事?
殿內諸臣心中一緊,這王琦遠在京城,還能有如此威勢,此子斷不可留!
眼看著氣氛滑向了不可名狀的邊緣,孫承宗無奈搖了搖頭,站了出來:“王禦史,現在討論的是熊廷弼是否應當繼續鎮守海州衛,而不是王琦的私兵問題。”
“陛下,”孫承宗轉身對著眉頭緊鎖的朱由校一拜:“臣以為,穩妥起見,還是尊重王琦在信中所言,搗毀關隘城防即可,大軍還是撤回遼河以西,以作長遠謀劃!”
“臣亦同意,孫閣部所言!”兵部主事徐光啟此時也站了出來。
葉向高,孫承宗,徐光啟,三位大臣一站出來,令禦座上原本頗有些不安的朱由校定了定心神。
朝廷只要不是一邊倒的支持發兵進攻,便是還可以穩住......
朱由校看著殿內那些張嘴閉嘴要發兵支援海州衛的臣子們,頗有些失語:三個月前,朝中哪一個人敢說要出兵反攻後金的?誰敢說能一戰越遼河的?誰敢說可以力保廣寧城不失的?
還不是因為王琦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內,在遼東打出了威勢,才令局勢為之一變。
現在......這些人的嘴臉,著實令人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