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瞳孔震顫,捂著喉嚨,瘋狂咳嗽了起來。
當終於平複之後,他猛的抬起了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副刀削般的剛毅臉龐,模樣很是俊朗,只是胡渣有些邋遢。
不等朱瞻基開口。
季伯鷹抬手便是放在朱瞻基的額頭上,觸感滾燙高熱。
“果然猜對了。”
“差點就來不及了。”
歷史上關於宣宗朱瞻基的死因,一直以來都是個謎,沒有確切定論,後世更是有著諸多分析。
為什麽一個正值壯年的皇帝,會突然駕崩?
史載,明宣宗朱瞻基發病於宣德九年臘月二十一,崩於宣德十年正月初三,從發病到病亡,一共隻持續了短短的十三天。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實,這絕對是急性病。
因為在宣德九年,也就是朱瞻基發病前三個月,朱瞻基還帶著一驃文武,浩浩蕩蕩去了北境巡邊,如果身體有問題的話,朱瞻基絕對不可能會強撐著去巡邊,意義並不大。
關於朱瞻基的死因,後世大致有以下幾種猜測。
第一種,過勞而死。
不過這一種也是最不可信的一種,過勞猝死只在頃刻之間,而朱瞻基從發病到病亡經歷了十三天,明顯不可能是猝死。
而且宣德時期的三楊內閣已經極為成熟,除卻必須皇帝拍板的軍國大事之外,一些尋常的朝廷政務都是由三楊議定,票擬呈上來,朱瞻基只需要挑重點的看上一眼,然後批準即可,工作量並沒有大到需要日夜爆肝的地步。
第二種,中毒而死。
提出這種說法的學派,有兩個分支觀點。
第一個是說吃長生丹藥吃的,古代所謂的丹藥就是重金屬,嗑丹和磕毒藥沒區別,但是朱瞻基這個人,對生死大事看的要比一般皇帝淡然的多。
他在臨終前留下的遺詔裡,就說過這麽一句話:“夫死生常理,修短定數”。
這話大意就是人之生死是必然會發生的事,而壽命也是注定的,用大白話說就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如此一個對生死豁達的人,怎麽可能把丹藥當飯吃,而且也從未有史料記載過朱瞻基一心追求過長生,基本排除吃丹中毒說。
而另一個則是將注意點放在了朱瞻基喜歡玩爐子這件事上,流傳千古的宣德爐,就是朱瞻基親自監工的傑作。
可朱瞻基是喜歡玩爐子,又不是喜歡吃爐子,還能把自己玩到重金屬中毒?
故而,中毒死也沒有依據。
第三種,縱欲而死。
提出這個說法的就更加扯淡,雖然朱瞻基名義上有十四個妃子,但實際上受寵的就那麽幾個,其他基本都是在守空房,這一點從他的兒女數量就能看的出來。
更何況,朱瞻基是歷史上少有的掃黃天子,他覺得這些玩意配不上大明朝的正氣。
第四種,家族遺傳病。
支持這一個觀點的人數最多,有說這個病根是從朱元璋下來的,也有說從朱棣下來的,也有說是從朱高熾開始的,遠的不看,就看朱高熾的十個兒子,平均壽命在34歲。
這麽一算,朱瞻基還是在平均數之上。
但這也有個問題,因為朱瞻基的其他兄弟,死法跟他不同。
如果是嚴格的家族隱形遺傳病,那大家都是親兄弟,死亡方式應該都大差不差才對。
這四種說法,不論哪一種都沒有確切證據,
只是相對來講,家族遺傳病要來的更有說服力一些。 當然,其實還有第五種:巡邊染疾。
宣德九年的那一次巡邊,北境已經很是寒冷,而且巡邊並不是什麽舒服的事情,古代就算是感冒發個燒,若是不及時醫治,都會慢慢發展成重疾。
極有可能,朱瞻基從北境巡邊歸來後就已經病了,只是病症輕微,又壯著自己身強體壯,並未在意,直到宣德九年的臘月二十一,突然疾風發作。
對於這五種猜測。
季伯鷹其實一種也不信,他隻信他眼前看到的,以及從史料中抓住的幾個字眼:氣血發熱。
這是明史中關於朱瞻基發病時為數不多的描述,就那麽短短幾個字。
“仙師,瞻基怎麽樣了?”
老朱棣望著這個年近四十的大孫子,與他記憶中的模樣,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
蓄起了胡子,身上那股玩鬧性子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成熟帝王舉止之間的威儀。
“我給他吃的藥,能暫時壓下他體內的熱症。”
安宮牛黃丸,治療急性危重熱症的中醫聖藥,當年疫災的時候,誰家裡要是有這麽一枚,那得當寶貝供起來。
季伯鷹雖然不是醫生,但是從朱瞻基這幅全身乏力,眼皮有一搭沒一搭的模樣,以及那發燙的額頭,也能判斷出來這是熱症。
所以季伯鷹第一時間給朱瞻基喂了安宮牛黃丸。
急性病這東西,只要能壓得住,就有的救,壓不住就只能玩完。
“爺爺?”
“仙師?”
朱瞻基那略微迷亂的腦子,更加亂了。
自己莫非是燒糊塗了?!
難道這是在做夢嗎?
不對…
朱瞻基突然一愣,因為他突然感覺體內的灼燒感,竟然隱隱有退卻的跡象。
他想起太醫院杜通的話:只要陛下熱症消退,臣必有辦法令陛下龍體康健,倘若熱症不退,縱是華佗在世,亦是回天乏術。
人,都想活,尤其是做皇帝的。
哪怕朱瞻基是皇帝中將生死看得比較淡的那一個,可他同樣也想繼續活下去。
這一刻的朱瞻基,甚至都無暇顧及為什麽皇爺爺會出現,這個穿著奇異給自己喂了不知什麽藥丸的仙師又是何方神聖,只是強撐著一聲大吼。
“杜通!”
吼完這一聲,朱瞻基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額頭更是開始冒汗。
他發熱了十二天,點汗未出,而現在,竟然開始出汗了!
也就幾分鍾的時間。
一直都在乾清宮偏殿候著的杜老頭子快速邁入了乾清宮,這位永樂年間入太醫院,侍奉了三代大明皇帝的老禦醫滿頭大汗,臉色煞白,他下意識以為朱瞻基要不行了。
一心只在朱瞻基身上,慌亂之間,根本沒有注意到老朱棣和季伯鷹的存在,飛速來到朱瞻基禦前。
當看到朱瞻基額頭出汗,並且熱症正在消退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奇跡,奇跡啊!”
“有救了!陛下有救了!”
杜通沒有任何猶豫,拿出隨身藥箱,要為朱瞻基施針。
“愣著做什麽,遞針給我。”
話剛出口,一隻手遞過來一根針。
咦?這手怎這般蒼老,不像是太監的啊!
杜通下意識偏頭望去,與老朱棣四目相對,頓時空氣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