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琴一曲彈完,台下響起了叫好聲。
不少客人都是一臉興奮,原本他們都是懷著獵奇的心理來的,對於那什麽“江南最好的樂師”也隻認為是一個噱頭。
可現在第一首曲子聽下來,竟然就如此的驚豔。
這讓他們對這座清音閣的初印象大大提升,對於接下來的表演也充滿了期待。
簡簡單單一首曲子,已經讓他們對於清音閣的水準與風格有了大致的了解。甚至很多懂音律的人已經覺得今晚那二十兩銀子花的不冤枉了。
“哼,故弄玄虛。”
張鶴齡聽完一曲之後,目光看向隔著柵格的舞台,不自覺的挪了挪坐在軟墊上的屁股。
接下來上台的是孜孜。
她今天彈奏的也是之前的古琴曲,那首《泛滄浪》。
這也是徐經對她們的要求,不僅要學習和練習新曲子,以前她們的那些古曲也不能丟,必須時常練習和演奏。
而今天的演出也是以她們以前最拿手的古琴曲開場,作為熱身。
孜孜的彈奏也如同上次在攬月樓的時候,幾乎完美。流水、高山、淡淡的思鄉情懷,一聲聲曲調仿佛將所有人都帶入了那如夢幻般的山水意境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第二首曲子彈完之後,整個一樓大廳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了。
並不是因為不好聽,而是太好聽了。
而且這種好聽還不是普通單純的聽著好聽,是那種能夠上升到藝術欣賞的角度去仔細深扒研究的程度。
他們透過柵格能夠大致看到舞台上的情形,先後兩首古琴曲,分別是兩位姑娘彈奏的。
懂音律和常聽曲子的人都知道,要培養一位琴曲樂師是多麽的困難。
就剛才那兩位姑娘隨便拉出來一個,都已經算得上是頂級的樂師大家了。現在還兩位同時出現,這清音閣的老板可真是不簡單啊。
更有一些人開始重新審視起周圍的環境來,發現牆上掛著的書畫還都不錯。
抱著好奇的心態湊近了去看,頓時嚇了一跳,竟然都是一些名家之作。
“仿的吧。”
有人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覺得這大廳裡這麽多書畫,又都是名家落款,不可能都是真跡。
“喲,這……就算是仿的,也太真了吧。”
有懂書法字畫的客人仔細觀看之後得出結論:“這種技藝,就算真是仿的,也價值不菲啊。”
“該不會是真跡吧?”
有人疑惑,被自己說出的話都嚇了一跳。
於是一群熱愛書法字畫和跟著湊熱鬧的客人,趁著中場休息的時間沿著大廳牆壁一一看過去,最後發現所有的畫作水準都是極高。
這些畫作就算全都是仿的,那也絕對是可以以假亂真的超高仿品,其價值比起真跡來也差不了多少了。
“快看,這是不是紫檀木的?”
這時又有人發現了什麽,朝其他人喊道。
那人說的是自己席位上擺放的那張矮桌:“我剛才坐下之後就聞到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後來找了一圈之後才發現,香味是從這桌子傳來的。”
“唉,你這麽一說,我剛才也聞到了。”
“哦,我也是。我還以為是點了熏香,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難道這些桌子都是紫檀木的?”
一群人又開始研究起席位上的矮桌來,最終有懂行的得出了結論:“全都是紫檀木,而且還都是上等的大木料一體制作,這……”
“啊這……”
很多人這才意識到,他們面前的矮桌可能一個桌角都比他們花的二十兩銀子的席位值錢。
“這清音閣的老板是什麽來頭?”
有人終於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會不會是……國舅爺開的這家清音閣啊?”
有人壓低聲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遠處依舊坐在席位上的張鶴齡。
從這位國舅爺進來之後,他們就有人認出了張鶴齡,只是現在當著面,大家都不敢談論他。
這位國舅爺可是出了名的囂張跋扈,連之前宮裡的何鼎公公都奈他不何,其他人更是望而生畏。
“他們在說什麽?”
徐經坐在二樓,對於下面人的小聲私語聽不清楚。只是看到那些人一臉畏懼的望向那位錦衣男子,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紅英明白徐經的意思,趕緊下樓去把楮二娘叫了上來。
楮二娘一臉怯怯,將在樓下聽到的談話告訴了徐經。
“他就是張鶴齡?”
徐經兩眼一黑,還好紅英及時將他扶住。
張皇后的兩個弟弟張鶴齡、張延齡,那可都是出了名的膽大包天,囂張跋扈。
在皇宮裡與弘治皇帝的家宴上,趁著朱佑樘去上茅廁,張氏兄弟就跑去玩戴朱佑樘的帝王冠。更是在皇宮裡對宮女動手,朱佑樘的長隨公公何鼎氣不過,拿著大錘都要打他們。
結果張皇后在朱佑樘那裡反告何鼎一狀, 害得何鼎入了詔獄,後來又讓李廣叫人用杖責將何鼎打死在了詔獄之中。
何鼎跟著朱佑樘多年,為人正直,入獄後一些言官與儲仕都來勸救,可最終還是落得個這樣的下場,讓很多人都唏噓感歎。
有張皇后撐腰,連何鼎都得罪不起張氏兄弟,徐經現在只有深深的無力感。
休息一會之後,樓下的演奏繼續。
第三個上台的是蘭月,她戴著面紗,抱著吉他走上了舞台。
剛一坐下,準備彈奏的時候,距離舞台最近的張鶴齡突然就站了起來。
“一個青樓還搞這麽多故弄玄虛的東西,真是礙事。”
他幾步來到舞台前,伸手就掀開了擋在舞台外面的那層柵格。因為他發現台上的這三個姑娘氣質都還不錯,就想要仔細看一看。
台上的若琴和孜孜還有蘭月都被他這突然間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公子你看他……”
紅英見狀,又習慣性摸向了腰間,恨不得抽出短匕下去就是一刀。
徐經心中糾結,他這次來京師是為了避免科舉舞弊案發生,幫助唐寅正常科考奪魁的。為此盡量一切都小心翼翼,能不招惹的盡量不去招惹,卻沒想到還是無意間惹到了最不該招惹的人。
原本他還想著該怎麽去討好這位國舅爺,或是能避則避,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當看到張鶴齡走上台去,將手伸向蘭月三人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站了起來,朝樓下大喊道: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