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后瞬間翻身而起:“叫太醫了嗎?”
“劉太醫去看過了,說是邪氣入體,並無大礙,現在已經開好了藥方,正在熬藥。陛下也已經過來了。”
宮女低著頭答道。
“無大礙就好。”
張皇后舒了口氣,又急忙下床:“快給我梳妝,我也要去看看秀榮,順便見見陛下。”
很快梳妝好的張皇后就來到了小公主的寢殿,見朱佑樘也守在床邊,便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柔聲道:“怎麽樣了?”
朱佑樘扭頭看她一眼,又伸手摸了摸床上睡夢中的小女兒,壓低聲音:“出去說。”
二人來到殿外,朱佑樘仔細打量了一下張皇后,握起了她的手:“怎麽有些憔悴,是昨晚沒睡好?”
“沒有陛下在,臣妾又怎能睡得安穩。”
張皇后低著頭,顯出一絲小女兒姿態。
“你呀。”
朱佑樘握著柔荑輕輕捏了捏,笑看著自己這位唯一的妻子:“都是皇后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
“秀榮她沒事吧?”
張皇后抬起臉,露出一絲擔憂。
“無礙,劉太醫說是邪氣入體所致,吃兩副藥應該就好了。”
朱佑樘抬眼向外望去,正好能看到萬歲山的峰頂:“毓秀亭應該就在這兩天能竣工,到時候應該能驅散宮中邪氣,秀榮的病自會痊愈。”
“嗯。”
張皇后想了想:“聽說李廣擅長符水之術,不如讓他來給秀榮看看吧。”
“如果藥沒用的話,就讓他來吧。”
朱佑樘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陛下……”
張皇后見女兒沒事,突然開口:“我弟弟延齡又犯了什麽事嗎?我聽說他昨日被北鎮撫司關進了詔獄。”
“他啊。”
朱佑樘聽到張延齡就頭疼,顯得有些不耐煩:“他帶著人去別人府上打砸,又搶走了你賞賜的東西。”
“我賞賜的東西?”
張皇后一愣,想起前幾日她確實因為那種美味的點心和水晶琉璃球給過賞賜,頓時脫口而出:“原來是那個徐老弟。”
“徐老弟?”
朱佑樘皺眉,難道她又多了個弟弟?
這兩個都讓他頭疼,三個不是更過分?
“哦,是鶴齡這樣叫他的。”
張皇后知道自己試驗,解釋道:“前些日子有一戶姓徐的搬來京城,還送了一些點心給鶴齡,鶴齡覺得美味,便將點心送進宮來,就是我讓人給你送去的那些。據說那些點心是很不容易才製成的,我覺得還不錯,就給了一些賞賜下去。”
“原來是這樣。”
朱佑樘恍然:“現在你那個弟弟把人家的府邸給砸了,還叫人將你賞賜的那些東西給搶了,實在有些過分。”
“還請陛下開恩。”
張皇后立即跪下請求。
“快起來。”
朱佑樘急忙將她扶起來:“你現在是皇后,就該有皇后的自持。你賞賜下去的東西,也代表著我的皇恩。延齡他這樣做,不是在毀我們皇家的顏面嗎?要是不懲處他,今後我還有什麽臉面對待那些身受皇恩的臣子?”
張皇后不依,又掙脫他的手跪了下去,泫然欲泣:“延齡他從小就行事莽撞,父親去世的時候他也還小,我這個長姐又早早入了宮,沒能教導好他。陛下若要責罰的話,就罰臣妾吧。”
“唉……”
朱佑樘無奈,再次去扶她:“行了,我也沒拿他怎麽樣。就是讓錦衣衛那邊關他幾天,讓他好好反省反省。到時候你也去好好說說他,這種事今後可千萬別再犯了。”
“多謝陛下,臣妾知道了。”
張皇后這才肯起身,眼角掛著的淚水,似乎很是委屈。
“這事就這樣吧,只要下面那些人和內閣那邊別鬧出動靜就沒事了。”
朱佑樘伸手低頭看了看張皇后的臉,替她抹去眼角的淚痕:“好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別秀榮還沒好,你又病倒了。”
“嗯。”
張皇后依依不舍:“那陛下今晚一定要來陪臣妾。”
……
通政司正將今日收上來的奏折整理,並發往文書房。
明朝的奏折一般分為兩類,一類是一種是以個人名義上奏的奏折,稱為“奏本”,其他的則屬於“題本”。
題本的內容基本都是公事,包括各地稟報的數據情況等,或是一些問題與決策,需要皇帝與內閣來裁決或是做出解決方案。
文書房會將題本打開列出要點,並作出書面記錄,然後連本送到司禮監秉筆太監處,由秉筆太監轉呈皇帝或扼要匯報後發內閣票擬。
而奏本卻有些不同,因為是由個人名義呈遞的,裡面的信息一般都會是比較嚴重或緊急的事情。
也正因為是以個人名義上奏的,如果事情不屬實,上奏的人也會得到相應懲罰。
奏本送到司禮監之後,不管真假都會送到皇帝面前親自查看並處理。
今天的奏折裡面就有幾份奏本。
秉筆太監蔡昭在整理好其他奏折之後,帶著幾份奏本來到了乾清宮。
朱佑樘正好從坤寧宮返回,還沒入座就讓蔡昭開始匯報今日的題本扼要。
他向來對奏本都沒多大的興趣,因為裡面全都是一些官員之間互相彈劾的內容,抓住別人的一點小九九就來他這告禦狀。
什麽誰誰誰又納第幾個妾了,有損朝廷官員形象,建議降職。誰誰誰又辦事不利了,建議免職審核其辦事能力。誰誰誰又去了青樓喝花酒,隻知享樂不顧本職工作。誰的家裡又買了兩座豪華宅邸……
簡直是又臭又長,也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
等蔡昭匯報完內容之後,他才勉為其難的坐下,將蔡昭呈到桌上的奏本打開。
本以為又是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看了一眼之後卻皺起了眉頭。
這是吏科給事中周璽的奏本,上面詳細記錄了張延齡昨日打砸徐府的經過,以及搶奪宮中賞賜的罪狀。
其言辭之犀利,正氣之凜然,讓朱佑樘都暗歎這家夥文采斐然。
同時也頭疼起來,本來以為這件事只有錦衣衛知道,只要不引起朝中其他官員的大肆渲染,也就得過且過了。
可現在看來,這給事中果然如同蒼蠅一般,對於臭事和壞事那是相當的敏銳。
“唉。”
他只能歎了口氣,和尚奏折,就當沒看見吧。
拿起第二本,是刑部的一位小主事,內容竟然也是張延齡的罪行。
於是他又立即合上了第二本奏折。
當翻開第三本的時候,覺得這一本的字體有些眼熟,再看內容。
好家夥,又是張延齡。
再好奇的一看落款,赫然寫著三個字:李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