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人口很多的奧斯塔拉部族,到現在只剩下二百余人繼續向著耶爾馬倫人的領地趕路。
有許多難民陷入到絕望中,那些人已然在森林中自縊而死,或是虛弱倒地,成為野獸的食物。
“姐姐,你的腿好些了嗎?”妹妹艾爾拉貼著姐姐卡洛塔的肩膀,弱弱的問。
“我感覺好了很多。”
“那麽接下來。”
提及接下來的事,卡洛塔頓時警覺起來。她的眼角注意到那個男人在打盹,警惕心也少了一點。
卡洛塔把嘴湊近妹妹的耳朵,小聲說:“等我們到了耶爾馬倫的港口,你可要聽我的話。”
“嗯,我一直聽你的。”
“親愛的,我們可能只有唯一一次逃跑機會,到時候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姐姐的話是如此,妹妹心裡可是非常糾結的。妹妹艾爾拉太年幼了,她天真的認為有個人許諾給予自己和姐姐每天的食物,還許諾以後妥善的照顧,這個人不是善人麽?
不過,艾爾拉更相信姐姐。或許姐姐還有更好的對策。
實際呢?卡洛塔對未來的想法也可謂天真,她覺得自己奧斯塔拉首領孫女的身份亮出來,梅拉倫人的首領就會給予自己禮遇。
現在,格蘭人的隊伍打著頭陣,佛德根的商隊緊隨其後。隊伍的最末尾,就是那些決意就是餓死也不要把自己出賣給佛德根的女人,她們帶著孩子竭力跟隨大部隊,以求挨到耶爾馬倫部族那裡,得到當地人的禮遇。
時間已經進入六月份了,初夏的暖風吹拂整個世界,此時正是水草豐美。
沒有人知道南方布洛灣那裡發生的慘劇,耶爾馬倫人倒是獲悉了別的一些消息,比如有梅拉倫的漁民聲稱,北方的羅斯人開始在奧蘭群島建立一個據點。
羅斯人確實有了一個新據點,他們已經開始和附近的梅拉倫漁民做生意了。
這一情況更加印證了,關於羅斯人襲擊哥特蘭島的傳說是真實的。
但是,那些事好像與耶爾馬倫人並沒有多少關系。
住在湖畔的耶爾馬倫人,他們的生活照舊。
這些人身處於內陸地域的湖泊附近,有一條較寬闊的河床和周遭河灘怪石嶙峋的河流,它將耶爾馬倫湖的淡水,源源不斷注入寬闊的梅拉倫湖。
一般來說,河流湖口的地域很適合建立一個定居點。
然那一帶的地域條件根本不能讓耶爾馬倫人滿意。
身處內陸,這群人根本不具備縱兵劫掠外地的實力,再說,他們的正北方不遠,就是強大的梅拉倫人活動范圍。他們,只能在梅拉倫人的“庇佑”下過日子。
耶爾馬倫人在其所在的湖畔南畔的一個小水灣建立了定居點,世代的開拓,使得定居點周遭出現了大量的沿湖麥田。
這個人口高達三千人的部族,他們坐擁面積頗為巨大的田地。此地不僅是春小麥,還有洋蔥、卷心菜、豌豆的種植。尤其是洋蔥和卷心菜這兩種,它們的生長需要充裕的水分和較溫暖的氣候。時間是六月初,耶爾馬倫人去年九月入冬前時種植的洋蔥,經過大半年的蟄伏與生長,現在終於進入了收獲季。
洋蔥的耐寒性,它自古以來就是西歐北歐重要的蔬菜作物。
人們雖然還沒有維生素的概念,但是都曉得,吃了洋蔥不僅僅對身體有益,它的甘甜與辛辣的混合口感,實在給寡淡的生活增添許多調劑。
而它,也是整個“梅拉倫湖經濟圈”中價格低廉的農作物,是貧窮的人也能消費得起的。
這不,一些來自梅拉倫部族的商販,已經劃著大型運輸船,逆流石頭河進入耶爾馬倫湖。
四五百名商人、劃槳手進入到耶爾馬倫人的港口裡。商人們普遍早已建造好自己的房子,那些劃槳手不是睡在船上,就是在湖畔搭建帳篷。
所有人都在等待,當耶爾馬倫首領下達命令,整個部族旋即開始洋蔥收獲。
也恰是關鍵時刻,族人們在自己的田地上巡邏,警惕盜竊者。
與那些洋蔥相對的,還有大量綠油油的麥田。
距離春小麥的收獲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在收獲麥子之前,耶爾馬倫人能率先收獲大量的洋蔥和圓白菜。
這些菜能夠填飽肚子,但僅僅依靠這些,不能讓一個壯漢精力充沛。
普通的族人沒有那麽多的要求,他們非常感恩所謂湖泊女神的恩賜,賞賜自己在傳統夏荒的時候,還可以吃蔬菜穩定的活下去。
不錯,耶爾馬倫人的概念裡,饑荒事件是罕見的。
北歐就是這樣,半島越是接近南方,農業條件宏觀是逐漸向好。耶爾馬倫人有足夠的食物養活自己,每年還能銷售自己的農產品掙上一筆,甚至由於經銷商不請自來,他們犯不著親自組織船隊跑到梅拉倫集市。
正當族人們翹首以盼洋蔥大豐收的時候,守在偏遠農田的農民,看到一支趕著大量牛羊,浩浩蕩蕩而來的“大軍”。
糟了!這群連草根都能啃乾淨,根部不懂辛辣與甘甜的牛羊,它們會把洋蔥啃食乾淨!
頓時農民們炸了鍋。
“不好啦!有敵人來了!他們要搶走我們全部的洋蔥!”
“兄弟們,拿起武器,快去田地保衛我們的財產。”
……
三十多名率先跑回定居點的農民,在部族錯綜複雜的土路上拚命扯著嗓子呼救。
隨著更多的農民一副驚恐模樣而來,還有一些農民回家後立刻拿著盾和短矛又跑出去,那些一時間視而不見的人也不能再袖手旁觀。
幾個農民乾脆闖入了首領的家門,向守衛的衛兵報告可怕的事情。
耶爾馬倫的首領溫特森也是大吃一驚。
“什麽?一群來自南方的牛羊?還有一大群敵人?真的是敵人?”
衛兵也是道聽途說:“大人,現在的情況很不明朗。不管是敵是友,那些牛羊一定會毀了我們的農田。”
“好吧,先組織軍隊。我們必須阻止他們踐踏農田,跟我來。”
說著,首領溫德森,這位精瘦的中年人立即披上皮甲,帶著自己的劍與盾,招呼自己麾下的近百名衛兵進入部族的街巷,並以首領的身份宣布戰爭動員。
如此命令,整個部族陷入到高度的緊張中。
有些人懷疑,那些牛羊都是南方的盟友帶回來的。只是他們這個時間點出現,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溫德森召集了部族所有能拿到的動武器的一千二百名男子。更是又四百多名年輕女人,也拿著武器,或者乾脆就是掘土的鏟子和鋤頭,參與到本族的陣營裡充數。
連帶著那些客居的商人們,他們直到倘若耶爾馬倫人的農作物毀壞了,自己今年乃至明年都不要想著繼續做生意。出於對自己利益的保護,外加一個支援傳統盟友的口號,又有三百多名商人和劃槳手組成的同盟軍,加入到耶爾馬倫的軍隊裡。
一時間,一支兵力高達兩千人的軍隊快速集結,奔向部族的農田,並在田壟上密密麻麻站了一大片。
此情此景,弄得緩速移動的格蘭人隊伍神經一樣高度緊張。
“首領,他們是要戰爭嗎?我們是盟友啊。總不會這群人也投靠了丹麥人?”
“你真愚蠢。”格蘭人首領奧克敲打自己部下的頭盔。
部下繼續諫言:“大人,有這種可能,你可要小心啊。”
“算了吧。我看他們是擔心我們的隊伍毀了他們的田地。耶爾馬倫的首領叫溫德森,我知道增家夥的心性。那個家夥最關注自己的田地。通知兄弟們,看好自己的牛羊,不要繼續前進了。”
下達完命令,格蘭人首領帶著十人脫離大部隊,前往對面的陣營。
因為南方的盟友普遍養牛羊,耶爾馬倫部族需要的皮貨很多也來自南方。
首領溫德森眯著眼睛,看清了逐漸走近的那個家夥。
“是格蘭人?他們怎麽會來這裡?”
懷揣著疑惑,溫德森也下達命令,勒令族人們保持戒備。而他也帶著對等的十個得意戰士,走上前與之交涉。
就這樣,兩個部族的首領在田壟上會面了。
一番禮節性的客套,格蘭人說明了奧斯塔拉人毀滅的真相。
“丹麥人?難道,我們南方的防線已經崩潰了?!這樣,豈不是我們成了南部防線?”
“千真萬確。”為了凸顯事態嚴重性,格蘭人首領奧克,故意聲稱,偌大的奧斯塔拉部族,只剩下一百多個婦孺幸存。“據我得到的消息,丹麥人像是被邪神附體,他們發動了無差別的攻擊。為了避免災難,我們逃了。”
聽得消息,耶爾馬倫的溫德森眼皮亂跳,他皮靴裡的腳也滿是冷汗。
“難道說……丹麥人的追兵……敵人來了?”
“他們沒有來,也許,他們覺得取得了勝利退走了。”
“丹麥人真的沒來?”溫德森繼續問。
“千真萬確。我的朋友,我們所有南方的部族都失去了家園。所有部族都在逃亡,為了擺脫死亡,我帶著族人來了。我希望,我的族人能定居在你的湖泊附近,以後我們就是鄰居。”
“這……”說道非常現實的問題,溫德森意識到此事自己根本無法做出爽快的回答。
做鄰居?基於現在的狀況這是一件好事,但善於養牛羊的格蘭人來了,牛羊若是控制不好,一定會成為毀壞農田的怪物。
考慮到族人們的心態,溫德森估計,真的格蘭人混居那絕不可能。
終究來者都是老朋友了,溫德森沒有再為難這群人。
他唯一的要求便是,一定要約束牛羊,所謂一旦洋蔥被牛羊破壞,格蘭人必須拿手裡的牛羊抵債。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溫德森暫且給格蘭人指明一個暫時的休息地。
“你們的大部隊先到我們部族的東北邊,那裡是未開發的荒地。你們暫且休息,我的朋友,請允許我邀請你到我的家裡,我們或許應該好好商量一下未來。”
飽嘗舟車勞頓之苦的格蘭人確實需要休息,首領奧克答應了友人的好意。
戰爭警報解除了,生活似乎能迅速恢復。
格蘭人的大部隊向著新的方向移動,但是,身為商人的佛德根,他見得不遠處大量的建築,意識到自己一定來到了初步的目的地。
“卡洛塔、艾爾拉,我們已經到耶爾馬倫了。親愛的,再等一下我們所有人都能休息。”
兩個女孩聚精會神觀察著周遭的一切,卡洛塔緊緊抓住妹妹的手,她眼神竭力觀察萬物的細節,以找尋一個逃跑的機會。
“怎麽了?難道你們兩個睡著了?”說著,佛德根扭過腦袋,注意到兩個孩子的眼神似乎在看別的。
“你們是第一次來耶爾馬倫嗎?哈哈,不用擔心。我們在這裡過上一晚,明天就啟程去梅拉倫。哈哈,再忍耐一下,等到了我的島,我會給你們安排最舒適的房間。”佛德根不停說著自己的許諾,言語中充滿了自傲。
卡洛塔理解的則是自己和妹妹逃跑的機會,就在今晚!
現在佛德根已經沒工夫去管格蘭人的事,他最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把自己控制的近百名奧斯塔拉難民帶回去。這麽多人的夥食開銷並不是一個小數字,他根本就不想在耶爾馬倫浪費時間。
一個多月前,當佛德根離開梅拉倫前往南方,當時他走的是海路,但他也走過許多次的陸上線路。
他了解耶爾馬倫的地理狀況,身為一介商人,他把商隊安置在當地人定居點附近的一小片亂世從生的荒地上。
趁著天還沒有黑,這位商人帶著幾個得意部下,趕到碼頭,找尋那些劃船的人,最後他只能與做生意的同行達成一份商業協定。
因為只有自己的商人同行帶了大型運輸船,耶爾馬倫本地的漁民,他們的小船根本就不行!
彼此都是商人,講究的就是一個信譽。
同行們都獲悉了奧斯塔拉的陷落,他們根本想不到,他們也都來自梅拉倫,對佛德根有所了解。
他們羨慕這個大難不死的家夥居然搞到了一百名奴隸,除了羨慕還能怎麽辦?
即便佛德根竭力辯解,同行們在戲謔調侃之余,也拿出了他們的條件。
原來,這些商人就等著運輸洋蔥呢!很快耶爾馬倫人的洋蔥就收獲了,屆時誰的船隊在港口,誰就能采購到最優質的那一批。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必須讓佛德根給一個好的報酬,船隊才可能帶著這一群人前往梅拉倫。
難道要被迫待在這裡?
不可能!
佛德根估計,倘若他們拉著大批洋蔥離開了,只有等到卷心菜再收獲的時候回來。 如果自己不能立刻和他們達成交易,問題就麻煩了!
他無可奈何的支付給一支商隊兩磅銀幣的定金,事成之後他還要再支付兩磅。
對於商隊,這就是單純的敲竹杠行為。將佛德根的所有人與財物運到梅拉倫,基本上船隊就是順流而下,可能一整天的時間就能將他們盡數運到佛德根的地盤。前後賺上四磅銀幣,何樂不為呢?
對於這支職業販售農產品的商隊,他們對著佛德根猛敲竹杠,四磅的銀幣收入,已經快趕上了他們全年販運的毛利潤。哪怕是船隊的主人,此人的年淨收入也才一百個銀幣左右。其套路則是囤積洋蔥到冬季販賣,囤積麥子到夏荒販賣,以在供求失衡的時候投放市場賺錢。
但多數的船隊都是小本經營的商人在做,要不是因為丹麥人的事情,自己損失了全部的船隻,佛德根也不屑於和這群人交流什麽。
畢竟在佛德根的商圈裡,認識的都是活躍在“梅拉倫經濟圈”內的大商人們!他佛德根水平自然差很多,那也是看跟誰比。要是擱在往年的欣欣向榮和平歲月,倒騰皮貨生意,他全年淨利潤掙上二十磅銀子綽綽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