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別的勢力,羅斯人的確有著極強的行動力。
這並非他們擁有著超越他者的什麽高深信仰,極大程度上他們的行動熱情就在於財富。
自與鐵匠們商議完之後的對策,留裡克急忙清點了自己的錢庫。
防備嚴密的房舍裡大量的木箱、皮箱堆積,裡面僅是以各種手段弄到的金幣銀幣和銅幣,其中產自舊羅馬和法蘭克的銀幣數量最多。不僅僅是錢,一大批實物物資才是他施行政令的堅實後盾。
那就是糧食!
大量的谷物做到了字面意義的堆積如山,羅斯公國直接控制的人口比之往昔多了太多,加上嬰幼兒在內已經超過了兩萬人。
不過,墓碑島、艾隆堡、菲斯克堡、科文斯塔德和新羅斯堡,這些永固定居點完全處於自給自足的狀態,當地人的消耗遠低於其經濟產出。
羅斯公國的最大定居點是羅斯堡,雖說留裡克早就想徹底遷都到涅瓦河口的新羅斯堡,礙於現實因素,他發覺自己仍需大力發展羅斯堡這一龍興之地。
羅斯堡人口最多,亦是公國工業、商業與文化中心,公國最強的戰鬥力也都在此。
城市還能進一步發展,既然峽灣的環境一度阻礙了發展,那就就地伐木拓荒開辟新土地。這當然只是辦法其一,另一個辦法,便是倉庫裡堆積如山的糧食和錢幣。
羅斯堡的民眾真的要像過去七八十年那樣,將大部分時間用於撈魚、捕獵這等食物生產?足夠大家吃一整年的谷物就在倉庫裡,雖是靠海,整體偏乾冷的環境天然帶給谷物貯存優勢。羅斯堡的民眾不需要生產糧食,住在這裡的人全體去做高經濟附加值的工作,糧食問題就靠其他地區輸血就足夠了。
望著驚人的糧食和財富,留裡克底氣十足!
進入十二月份的當下,羅斯堡白晝的時間實際已經暴跌到區區四個小時,白天的短暫人人盡知,而夜裡的極寒也逼得人不願出門。
想要在這樣的環境下興建一座小城鎮、組織大量人員去挖掘礦石,實在有些拿人命開玩笑。
時間總是寶貴的,保持燃燒的高爐總不能突然停下,先有的兩座爐子要持續吞噬礦石。
再者就算嚴冬時期根本不適合在新地域建造新的土高爐,至少要把樹林砍伐,把基本的鐵匠棚舍搭建起來。
縱使有著困難,留裡克不願意再磨蹭。
因為,羅斯人乃至整個北歐世界的光明節已經不遠。
儒略歷的十二月十日,留駐羅斯堡的男女民眾依靠之前瘋傳的消息,他們紛紛走出家門向著公爵的那三層樓的宅邸靠攏。
大部分健壯男子去了北方,尤其是盤踞在艾隆堡,以之作為“基地”,帶著給養施行冬季狩獵尋求珍貴毛皮。
留在羅斯堡內的多是老幼男女,乃至不少的外來者。論及健壯的勞動力自然也是有的,便是留裡克器重的傭兵們,以及赫立格爾和他的梅拉倫人永居者。
甚至是那些被許可走出倉庫的塔瓦斯提亞女人,她們因為持續的好夥食變得健康很多,而今清一色換上了被賞賜的皮衣,帶著疑惑、謹慎一個個被人群裹挾著,站在了偌大的公爵宮殿前。
數以五千計的各色民眾在聚集,人群還吸引了很多外來商人。關於建設一個新城鎮,關於鼓勵伐木、挖礦的消息惹得眾多平凡的人心裡癢癢,雙手也就更加癢癢。
人們聽到了很多消息,大家基於留裡克大人的以往,任何的許諾大人事後全部落實,想必這一次也是必然的。
這是也有人提出質疑,畢竟鼓動如此多的人勞作,公爵勢必要在經濟上大出血。大人應該會給所有參與者報酬,這是報酬不會多。
嚴冬還是讓許多人無聊得只能待在家中。
以前廣大羅斯人貧窮,這份貧窮直接體現在衣物的單薄。而今男男女女各個身著皮衣,各個都是毛茸茸的存在,保暖再不是問題,囊中羞澀才是大問題。
戶外轟隆隆的聲音在太陽初升前就開始了,留裡克心情愉悅,他的妻妾們可是叫苦不迭。
他簡單地吃點肉干,又著令妻妾們即刻換好整潔得體的皮衣。
羅斯精英們紛紛聚攏在公爵宅邸那稀罕又堅實的水泥地。
哈羅左森見得老奧托,就如親兄弟般迎上去擁抱,臉上熱情洋溢就像是過節日一般。
“兄弟,整個羅斯堡都沸騰了。大家都等著賺一筆錢,留裡克應該會完全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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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奧托因昨日烈酒的問題腦子還有點昏沉。他又摘了皮毛,一陣寒冷襲來整個人精神抖擻,“等一會兒留裡克要出來,你帶著一眾兄弟給我趕緊搭一個台子,他要再做一番演講。”
“就在院子之外?用雪搭建如何?”
“可以,快去做吧。”
奧托的老夥計們急匆匆為留裡克搭建一個講台,待冬日的陽光徹底灑向冰封的羅斯堡,留裡克一身毛茸茸地站在了為他臨時搭建的講台。
在他的面前,是數以千計的民眾的熱情洋溢的笑容。
他伸出雙手逐漸平息了民眾的騷動,又探著腦子左看右看,以正在變聲的嗓音不停重複一個簡單的話。
“建設城鎮!勞動!有錢!每個人!每一天!一枚銀幣!夥食我給,你們得錢!”
他就不停地嘶吼這些非常簡短的短語。語句是如此簡單,內容是如此的充滿誘惑力!
嚷嚷一堆長篇大論?在這個沒有擴音喇叭,還沒有把造紙術弄出來的當下,當眾宣布政令的確當做到言簡意賅。
留裡克覺得他必須拚命依靠著幾個詞匯、幾個短語闡述自己的命令,事實證明他又一次取得成功。
為鐵匠們建設新城鎮,只有一部分身材健壯者有資格參與,此事聚集而來的人提前已經知曉。那些還不算太老的羅斯老男人乃至一些強壯婦女都是需要用到的勞動力,他們都有資格得到這一天一個銀幣的報酬!
報酬竟是這樣的慷慨?公爵還許諾夥食有他提供,報酬也是日結。
如此一來,任何一個工人工作一天,得的錢財豈不是足夠買得十磅燕麥夥食九磅小麥?擱在平常的日子,如此糧食足夠一個人活上半個月。
雖說因為大量銀幣流入羅斯,導致很多消費品的價格暴漲得離譜,而麥子和肉類的價格依舊是低廉。他們並不理解何為經濟的宏觀調控,其實留裡克也缺乏這方面的知識,但留裡克掌握了羅斯堡唯一的糧倉和唯一的錢庫,國計民生的物資只有他制定一個很低的指導。尤其是鹽與鐵,留裡克事實上的完成了壟斷。這些關乎公國生存的最核心的東西盡在手裡,剩下的東西他覺得打開拋給市場,讓五花八門的商人們和生產者自己協調去。
這如何不是一個大肆撈錢的機會?倘若城鎮的建設需要一百天,參與其中的壯漢不但白得一百天的夥食,手裡還能得到一磅銀幣。
僅就這一磅銀幣,足夠自己、妻子和孩子們美美地過上一年呢。
他們完全缺乏經濟方面的知識,但他們的算術的本事各個是人才,秉承著傳統維京人的算術本事,他們第一時間就發覺這其中的巨大利益。男人女人都在發出維京戰吼,吼聲都是在讚譽公爵的仁慈。
此乃歡呼的聲音,雄渾之音深深震撼著王女瑪麗的內心,亦是再次震撼留裡克的其他妻妾。
實則此次集會觸動最深者就是瑪麗,她僅憑自己肉眼所看到的是,在這維京人的故鄉,一位英雄大王得到了難以計數的民眾的擁護。
單純這件事在麥西亞老家就僅剩下傳說了,似乎二百年以前的老麥西亞王曾曇花一現地擁有著民眾這般擁護,可惜,自己的便宜爸爸威格拉夫分明就是一個昏君。
她不自覺的捂著肚子,再凝視站在雪堆上繼續發號施令的留裡克,一件大事她也不知當講否。
因為,王女瑪麗已經兩個多月不見月事了,而上次月事結束後唯一近身的男人,就是留裡克。
也許至多有一千五百人參與到高爐鎮的基礎建設。工期有多長?也許要持續兩個月,甚至礙於日照時間的短暫工期還要延續。
他更知道一定會有插科打諢的家夥混進去,也必然有勞動者摸魚劃水。
給他們安排一小撮監工當然是必須的,不過一些非必要的耗損也是需要容忍。
比起高爐鎮落成並開始投產的未來,現在支付的錢財算個啥?甚至於重點根本不在於建設城鎮,而是在於動員起來的羅斯民眾能在山區挖掘多少礦石。
留裡克根本就不擔心那礦石有枯竭的一天,如果有也是在數千年之後!
那是一條從丹麥一直延伸到北冰洋的鐵礦礦脈,是歐洲最好的鐵礦脈,是單純靠著錘子鑿子和熱脹冷縮的法子開鑿數萬年也挖不禁的礦脈。
人們因為銀幣和夥食問題熱鬧聊天,轟隆隆的聲音持續了一段時間。
留裡克等著他們逐漸安靜,又開始正式宣布挖礦的事宜。
新的演說依舊是言語極為簡單,也更加有著穿透力。
“任何人!挖礦!我按照市場價收購!”
留裡克不斷地重複這些短語,如同箭矢射中了男女老幼所有人的內心。
何為慷慨,這才是莫大的慷慨!
留裡克的宣言證實了之前所有的流言,這下羅斯堡所有拿得動錘子鐵鎬的人,都具備的挖礦賺錢的資格。
那麽,工作何日開始呢?
就在約略歷十二月十二日!
留裡克故意選定這個日子,它本也無特殊原因,僅僅因為“雙十二”在字面意義上可以解讀為一個好彩頭。
可是,當留裡克做出全部的宣言,聚集起來的民眾一股腦就跑了個乾淨。
留裡克自己都看傻了眼,他沉靜一會兒又笑出了聲。
“可惡,這群家夥都幹什麽去了?打仗之時他們奔跑都沒有今日快。”奧托厲聲吐槽。
留裡克麻利下了雪丘,他神清氣爽又覺得嗓子乾澀。
“人都跑完了,你怎麽看。”奧托隨即詢問。
“沒什麽。他們都忙著回家拿工具去山區挖礦呢。”留裡克說話帶著笑意,身為父親,奧托這次可是板著個臉。
奧托出於本能也知道留裡克這番折騰必是要財富大出血,也是這小子現在掌握了巨大錢財才有資格揮霍,奧托樸素地舉得不妥,便開門見山說明自己的質疑。
留裡克還能怎麽辦,他聳聳肩:“他們能賺錢,我也不會虧。你就拭目以待,明年此刻我們會更強。”
聽得,奧托也就不再說些什麽。
留裡克的判斷完全正確,的了許諾的人們麻溜兒地拿著工具、拉著自家的雪橇就衝向山區。鐵礦長什麽樣,大部分人自詡是知曉的,只是出動的女人數量驚人,很多人明顯是在盲從。
老人、少年、年輕的女人,乃至是一切老婦女,她們暫停手裡織布的夥計,都帶著工具衝向了山區。
公平的說留裡克的確被這樣一群盲動者的熱情震撼到,老爹指出的混亂是一個事實,不過這場混亂很快必會趨於穩定。
完全是因為打鐵還需自身硬,被利益趨勢的他們一股腦衝進來,只有一部分人能夠真正挖到鐵礦石並成功帶回來。
留裡克也說明了礦石要按照市場價銷售,說白了這個價格實際是自己和鐵匠聯盟沆瀣一氣制定,把持定價權,這才是暗戳戳的收割勞動力的鋒利鐮刀。
何況,整個羅斯堡的民眾都懂真正的鐵礦石?若是挖掘出的是普通的花崗岩,自然不能支付鐵礦石的高價碼。
留裡克預想到了很多事,這些事都在次日的短暫白晝應驗。
其實不少人害怕夜裡的寒冷,避免被凍死乾脆放棄挖礦,一個二個灰溜溜當晚就撤回了家,自己做著織布的夥計。至少躲在溫暖家裡點著油燈織布,錢是少賺很多至少不會被凍死。
那些乾脆在山區搭設棚子過夜的人們最後的確帶回一批礦石,可惜,鐵匠們分揀之後隻拿走了真正的礦石,那些花崗岩僅僅按照普通石料的價格支付了錢。
即便是鐵礦石,它就是按照市場價由鐵匠聯盟聯盟收購,其價格也順勢暴跌了一半。有很多自發的礦工非常憤怒,那有何妨呢?沒有人逼大家挖礦,受不了這種低價就不要做這件事。
但是,那一大群特瓦斯提亞女人一股腦地被留裡克拉去挖礦,即便女人的確不適合拿著斧頭鑿子不停鑿礦石,她們現在的身份就是奴工無誤。挖掘運輸礦石賺銀幣?休想!不過,她們的住宿、夥食、衣服可清一色是羅斯公爵提供,她們的勞動就是得到這些物資的代價,且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
即便這群女人還沒有被押去挖礦,留裡克在儒略歷的十二月十一日,以她們都聽得懂的語言再度重申她們的歸宿:“你們都將是巴爾默克人的女人,你們不會是奴隸!你們必須為我勞作,以換取我給予你們的食物衣服和住房,當天氣變得比較溫暖,我將帶領你們去遙遠的地方。塔瓦斯提亞已經滅亡,你們老首領的錯誤決策的災禍由你們承擔,但我不是惡人。你們終將得到一個安穩的生活,只要現在老老實實為我做事。”
她們任何一人現在都是自由的,其實她們完全能夠逃跑,可沒有任何一人敢於這麽做。逃跑能去哪裡?成為冰原上野獸的獵物嗎?塔瓦斯提亞的確已經滅亡,家又在何方。
她們仍不理解何為一個美好未來,至少現在只有按照征服者的命令勞作可以得到食物,聰明人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苟活。
恰是這一晚, 經過縝密統計後的合計四百五十名塔瓦斯提亞的年輕女人,她們都被分發了小斧頭和鑿子,個別明顯強裝者還得了長柄稿斧。一群挖礦的女人當在明日出發。
這一宿,跟多的男男女女也在準備,即便這一天“看不見的手”已經將羅斯堡裡不適合挖礦的人篩選掉,還有很多人依舊打算努力挖掘礦石賺錢,哪怕錯挖了花崗岩。
除卻鑿兵捕魚捕海豹者,製作肥皂的帕爾拉等人,一門心思忙於織布、皮革製造和成衣製造者,以及別的有本職工作的人,羅斯堡任何閑散的勞動力都被動員起來。
這不,儒略歷的十二月十二日,只有年幼的孩子、無法脫身的母親和真正的體弱者沒有參與其中,羅斯堡的勞動力有一個算一個都被動員。
甚至於露米婭也奉命單獨對著托爾神像做了祭祀,又在精神層面給民眾以鼓勵。
人人鬧鬧的民眾帶著工具拉著雪橇,浩浩蕩蕩向羅斯堡的西邊走去。
一個不知名的勞作者也為高爐鎮打下了第一根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