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焦慮,不知羅斯王公真正的心思。
但羅斯軍隊的大規模登陸已經開始了。
一片龐大的漁村盡在眼前,那些戰敗的人們正全力逃竄。
留裡克手握劍柄完成登陸,他仍笑不出來,只因這並非他樂意見到的。
死者的屍體正被拖拽,看起來是要被直接扔到海裡。
他不予阻攔,就在戰場上與先前登陸的人們會晤。
阿裡克喘著粗氣,眼神裡滿是渴望:“一大群懦夫逃走了,你打算怎麽乾?這個漁村現在是我們的。”
“還能怎麽辦?我們進入漁村劫掠,大軍需要一個穩定的居所,伯恩霍爾姆人給咱們提供了,我軍必須笑納。”
“可還有大量人員逃走了。我軍當追擊。”
“不必。”留裡克搖搖頭,“這個島嶼我比較理解。就讓他們逃吧!他們根本無路可逃。連漁船都沒有,他們如何生存呢?我們把控這個港口,再令船隻巡遊,那些逃跑的家夥會主動投降的。”
“這樣豈不是太磨蹭了?”說罷,阿裡克指著島嶼中心的那座石丘,“也許他們還能依仗著丘陵抵抗。”
“難道你打算強攻?大可不必。”留裡克想了想,“我們倒是可以派出斯溫德這個家夥去勸降。”
“隨你開心吧。”阿裡克聳聳肩,這便拎著劍離開。
伯恩霍爾姆留下的漁村可有大量寶貝?事情到了這種地步,留裡克也懶得再約束部下。羅斯軍隊奉命洗劫漁村,每人憑本事各取所需,未有一條便是嚴禁縱火。
戰爭並非留裡克本意,掠奪則是真意。
按照他的計劃裡,即便是和平投降的伯恩霍爾姆也必須繳納一大筆貢品來支付羅斯軍的佔領費。現在軍隊受個累,經費自己去取。
戰士們都覺得這是發財的好機會,待到真的進入漁村,心中的渴望逐漸就化作失望。
漁民之家有什麽?破破爛爛的木器,一些破爛的皮革、麻布,還有一些魚肉干,似乎就不剩什麽。
銀幣呢?銅幣呢?幾乎搜刮不到。
大失所望的人們隻好拿走魚乾和找到的鹽,至少先填飽肚子。
還有大量的人們期望抓到俘虜,就像不存在的銀幣一樣,俘虜也是沒有的。
整個漁村幾乎是空的!
但是有三個分明的大戶人家在拚死抵抗。
有木牆保護的宅邸被羅斯軍隊團團圍住,披甲的戰士無視困獸猶鬥之輩,就以繩索捆住木牆,眾人合力硬生生將之拉倒。
大家族的族長攜家人、私兵奮起反抗,甚至是豢養的奴隸為自保也在拚死搏鬥。
他們試圖殺死一些羅斯入侵者,即便是戰死也不是很虧。
奈何羅斯軍早有防備。
菲斯克已然年富力強,他麾下的第六旗隊的崽子們也都成長。他奉命帶著旗隊中精乾之人參與行動,每一個男孩都渴望建功立業,實為軍隊中的超強戰鬥力。
半跪的戰士端著十字弓排成三列,待木牆被拉倒,決定殊死一搏的守軍即被十字弓射成刺蝟。至此一輪齊射就打崩了反抗,剩下的就是劍盾手一擁而上砍瓜切菜。
守軍的女眷被揪出來捆住手腳,其余人等盡被殺死。
戰士們湧入宅邸找尋財寶,這才將銀幣、皮革等值錢之物拉出來。不過大家渴望的發大財並未出現,人們快速達成共識——這個島很窮。
羅斯軍在漁村裡抓到近百名女俘,她們被剝了衣服被扔到篝火邊,被征服者肆意玩弄。
艦隊就停在漁村港口,這裡停泊的船隻盡被繳獲。
有些小船何必留著?立刻鑿沉。大個頭的傳統長船一並收為己用。
留裡克在親自監督完成了船舶的收繳工作,才真正進入漁村,這才見到那些篝火邊被玩弄的女人。
他身邊的精乾傭兵們盡是情不自禁說些粗俗話語,並直言自己也躍躍欲試。
但情況令斯維特蘭娜實在無語,她作為一個女人也看不得其他女人活得如牲口。
“荒唐!”留裡克勃然大怒:“我還要把這裡的民眾控制起來運到東方,這群臭小子把她們當動物?格倫德!”
“啊!在!”
“約束你的人閉嘴,不要再妄想,你去把那些女人控制起來。聽著,只有我才能決定她們都歸宿。”
“可是,那些兄弟看起來玩得很高興。”格倫德隨口嘀咕。
“別廢話,快去。”
“遵命。”
現在留裡克不得不再下達一條禁止虐俘的命令,令他欣慰的是,但凡被拉格納所部俘虜的人都被妥善看管起來。他也注意到拉格納此舉並非良善,其人有強烈的主觀選擇,能被其控制的俘虜盡是面目年輕女子。
落魄的石牆部族是何狀況?婦孺太少,精壯男子太多。拉格納這是要抓人複興部族。
鬧劇很快偃旗息鼓,漁村這裡篝火亮堂堂。
留裡克有令,大軍當設詭騙篝火,不能是十人聚一攤篝火,每個人都要點燃一攤。
岸上是如此,海面上停泊的羅斯船隻也當點漁火。
前者是不得不完成的命令,後者行為就是單純的夜間捕撈了。
船隊有多達兩千五百人抵達伯恩霍爾姆,相當數量的人員是湊熱鬧撈好處,他們參與到了進入漁村的劫掠,即沒得到什麽好處,就隻好掠奪本地的漁業資源。
如此人數對於整個伯恩霍爾姆島民是劣勢的,倘若全島民眾萬眾一心拚死抵抗,不一定真的硬,也有可能給羅斯人造成重大傷害。
奈何他們從沒有實權大首領,斯溫德是稍微可以服眾之人,其人現在就在羅斯軍中,如此伯恩霍爾姆島民更不存在話事人。
沒有統帥的島民的最後勇氣已經崩了,他們成了烏合之眾,本能地奔向石丘,只因那裡還有一定的防禦措施。
逃亡那個人們聚集於丘,他們看到漁村那邊篝火通明有如天上繁星,一時間謠言四起。
有人說羅斯人這次發了瘋,是要將就整個島砍殺一通,大家都將死去。
也有人聲稱島上還有一些小漁村,那裡有船可逃離。
有人反對這一倡議,因為難民太多而可用的小船太少。
大家族們的族長聚在一起,探討著下一部當如何。
“羅斯人要殺光我們,斯溫德斷然被他們砍了。”
有人嘟囔風涼話:“搞不好這次就是斯溫德把羅斯人帶來的,不然他們怎麽懂得堵死我們的漁村?現在大家逃也不能逃。”
“我們總不能被困死在這裡?”
“你們倒是想想辦法?要不我們再派人和羅斯人談談,也許我們可以講和?”
“講和?談何容易?他們分明就是要殺光我們。我們還是得想辦法逃走。”
“逃走?去哪裡?去西邊的丹麥?那個霍裡克的惡名可不亞於羅斯人。南邊的波美拉尼亞人不歡迎我們,也許只有去北邊的銀堡。”
所謂銀堡,這座約塔蘭地區濱海的貿易城鎮曾經發生大戰,瑞典王奧列金就死在這裡。那場戰爭伯恩霍爾姆島民也派兵參戰,如今當地人至少對島民不排斥。
逃出來的各家族帶的財寶非常有限,不過這些年來不是被羅斯人折騰”就是被丹麥新王霍裡克折騰,就是地主家也缺余糧。
大家族人多,根本無需去管自由漁民家庭的生活。
這一夜糟糕的消息傳遍整個山丘營地,自由漁民們已經不想抵抗,他們不信任大家族,對羅斯軍隊只有恐懼。絕望在營地麥蔓延,這一夜就有人以繩索自縊。
自然也有人想到逃跑,明月微光下一些樹木被砍到,喪失自家漁船的家庭決定自己造木筏,以此強行渡海。
他們想得到,大家族就更想得到。
然而那些大家族紛紛決定用最暴力的手段去搞到船隻,便是向石丘下的那些小漁村開戰。
如此生死存亡之刻,逃命心切的人們已經顧不得太多。
另一邊的羅斯營地,人盡皆知的是逃跑的島民就在石丘扎營,那裡亮了不少篝火就是明證。
斯溫德啃著鹹魚肉絲毫無味,他甚至擔心自己腦袋被羅斯人砍了。而且他的家人全都逃了個乾淨,現在生死未卜。
留裡克吃飽喝足,烤著篝火對膽戰心驚的斯溫德宣講自己的政策。
“戰鬥完全可以避免,是你們的人先動手的,我隻好全力反擊。想不到你們的人輕易就撤了。”
多麽偽善呐!如此慨歎,斯溫德是真的說不出來。
他試探性問:“事到如今我還有作用?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麽?”
“哦?你莫不是覺得自己沒用了?會被我砍了腦袋?我絕無這個意思。”
“我將如何?你……打算怎樣處置逃走的人。”
留裡克聳聳肩:“他們逃不出去的,不是麽?”
“是如此,伯恩霍爾姆很小,如果他們無法完成捕魚,很快就會餓死。”
“那麽他們會為了避免餓死,主動向我投降,不是麽?我說過的,我本不想打仗,我本打算收留他們做我的臣民。他們都在那座石丘嗎?我還可以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斯溫德猛然一怔:“你讓我去勸降?”
“當然。”
“明日?”
“不,再等等。”留裡克覺得此事不當操之過急,又問:“能在石丘扎營有講究嗎?他們為何怎麽乾?”
斯溫德隻好答之:“那裡有我們的一些防禦設施,也安置了一些給養。”
“居然還有給養?數量很多?”
“如果要養活上千人避難,堅持不了幾天。而且,那是大家族出資建設,我想沒有人願意給那群自由漁民。”
留裡克點點頭,同一篝火烤火的人們也聽出端倪。
“這就是山丘扎營的資本?真是愚蠢,他們在困守絕地。不過,這種事也能把人逼得拚殺到底。”順著這一思路,留裡克命令部下精英都悠著點。
“你高看他們了。”阿裡克無畏道。
“我不想輕敵。”
拉格納又道:“這些島民或許強過,現在分明被你折磨得羸弱。留裡克王公,依我看你的這支軍隊還不如直接衝到丹麥,你可以直接砍了丹麥王的頭。你實在太強。”
“時機還不成熟。”留裡克清歎一口氣。“我打算圍困他們一番,趁機我們就直接掠奪本地魚獲。我們也得放著他們找到小船強行逃跑,對於不掛我軍旗幟的船隻一並擊沉!上面的人全部殺死!我就要以這種強硬手段逼他們投降。”
說到此,留裡克頓頓氣又道:“到了那一時刻,饑餓又不敢逃跑的他們定然很容易接受投降。”
斯溫德面對留裡克拋來的眼神,只能以尷尬的笑容回應之。
那些島民紛紛開始造木筏,也有大量人員在觀望。
甚至一些神奇的場面也發生了。
有的喪失丈夫的女人主動要委身大家族為奴,也有父母變賣自己的孩子。甚至是絕望的家庭殺死自己的孩子後又雙雙自縊。
同樣是絕境的大家族似乎有求生之道,實則他們也忙著磨刀,打算以其他島民的命,換來本家族的生存。
清晨的曙光照耀整個島嶼,羅斯海軍在留裡克的命令下離開港口。
除了阿芙洛拉號旗艦繼續停泊,其余十五條大船開始環島巡遊並兼顧撈魚。
另有大量劃槳長船做起同樣的事情,大量人員漂在海面,顯得留裡克現在的營地兵力極度空虛。
留裡克也把那群家夥來一出猛虎下山,這便也給自己留了坐船暫避鋒芒的退路。
但島民的退路休想擁有,只因大漁村的大部分船隻都被拉走了。
巡遊的羅斯大船早就做好準備,羅斯人普遍覺得那群懦夫決定逃亡,縱使缺船還是要繼續逃的。
在島嶼的北部,海面果然出現一些船隻。
此乃逃亡的大家族,他們攜帶自家的老弱婦孺和奴隸全速撤離,衝到地面的陸地就是勝利。
這條奔向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苦難航行的代價卻是別人支付,逃亡者搶奪他人的船,對小漁村行殺戮之事。
然羅斯人駭人的“三角帆”乍現,如海怪一般突然衝殺而來。大船順著南風疾馳完成攔截,接著說單純的殺戮,最後青銅撞角將劃槳長船直接攔腰衝垮。
那些落水者沒有得到任何拯救,現在羅斯大船的立場上,他們乾得如同是有趣的狩獵。
他們嬉笑著向水裡射箭, 或是以極長的矛戳殺,享受殺戮的樂趣。
一幕幕類似的景象接連發生,那些最早入海逃亡的人紛紛被殺。
那些打算坐木筏撤離的人看到情況急忙逃跑,北部海灘聚集的人紛紛撤退,留下一地簡陋的木筏。
他們竟又退回了石丘營地。
另一批人進入石丘的人,因為小漁村捕魚之民也遭到羅斯人的野蠻打擊,即便是不明就裡的人現在也知道自己面臨滅頂之災。無助的人們只能報團取暖,他們開始羨慕過去就離開島嶼的聰明人,以及貪戀本地魚獲資源的自己是何其的愚蠢。
還能怎麽辦?
經歷了整整一天的“海洋狩獵”,羅斯軍以實力殺滅了島民的逃跑衝動,幸存的島民數量依舊極端驚人,他們幾乎都聚集與石丘。
而這一切都是留裡克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