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村戰”結束後,一群呲牙咧嘴的日本武士跳著大神,唱著不著調的“喪歌”慶祝勝利,但羽柴秀吉除了喜悅之外,還有難言的憂慮。軍師黑田孝高看出了秀吉的微表情,躡足上前:“將軍,有什麽不對嗎?”秀吉輕輕搖了搖頭,轉過身去,打了個哈欠:“我沒事,我很好,忙你的吧。”說罷搖了搖手。黑田會意,退了下去。
余光瞟到黑田已經出去,秀吉表情迅速切換,滿臉笑意地對著前田利家:“來,來,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機會,和我一起品茶吧。”前田白了一眼,搖了搖頭:“你要思考的事情都交給我來想了,你竟然還有心思喝茶,柴田勝家的事你想過怎麽解決嗎?”秀吉的臉色從獰笑變成陰鬱:“柴田多少算你半個父親,這事你不好辦吧?”
“額,柴田勝家,他已經老了。”
“嗯,他的確快該老死了。”
這個翻著白眼獰笑的姿勢,應該是秀吉的標志性姿勢之一(另一個就是迅速黑臉)。聞言,前田顫了一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不用緊張,看來我們各自還是之前那樣,現在也應當如此。回去帶你的兵吧,到時候就看你怎麽選擇。”
1583年5月,柴田勝家與羽柴秀吉領兵對峙,前田利家親自跟隨柴田出戰。柴田把他當乾兒子,絲毫沒看出來人家心裡懷的鬼胎。也不能說是鬼胎,畢竟前田利家在最後一戰的時候還準備戰死沙場。6月11日,羽柴秀吉單騎直入敵營,前田利家反水,成為秀吉的討伐先鋒。不是前田沒有良心,日本人認為服從強者本就是一件應該的事,誰強服誰,誰弱欺負誰,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再者,俗話說,選擇大於努力,前田站隊的功夫堪稱一絕,這也是他縱橫一世化險為夷的必殺技。秀吉成功後,作為回報,將加賀國的一部分賜給他的家族,在日本進入秀吉時代後,前田也成了秀吉的好仆人,不,好親信,自不必說。事實證明,在此之後前田的大多表現,都成為了戲迷津津樂道的名場面。
戰勝柴田勝家,意味著在繼承織田信長這件事兒上,沒誰再與他公開叫板了。但秀吉深知,這樣的和平是短暫的,果不其然,2年後織田信雄和德川家康就舉起了反對的大旗。這一次,前田利家展現出了他的軍事才能,也使得這場風波無疾而終。1587年,羽柴秀吉率20萬大軍四處征伐,開始收集名將卡牌,收服了島津義弘,統一了日本66國,並於第二年被後陽成天皇賜姓豐臣,逐漸走向政治之路的巔峰。
強將手下無弱兵,秀吉的士兵確實驍勇善戰,不過,成也能打,敗也能打,萬一這些殺瘋的士兵閑了下來,調轉矛頭朝向自己,那好不容易統一的國家又要分裂。
得給他們派活。
此時,那個頭腦中模糊的印象逐漸清晰。此時的日本,仍然有太多的人食不果腹,衣不禦寒,統一了那麽多小國,可不是頭領磕個頭就完事,這麽多要吃飯的嘴總要管吧,哀鴻遍野怎麽開展工作?豐臣秀吉深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但他可不想做給別人做嫁衣的大冤種,打下來的地方被別的大名鬧騰走。他依稀記得西邊有個國度,不說多有錢,冬天人家穿著棉衣,燒著炭,一大家子聚在一塊其樂融融,甭管種地的,打魚的,屠夫,還是“技術工人”乾活都能哼著小曲,閑暇時光還能發展文化生活。
“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像唐人一樣,過著溫暖而幸福的生活,豐衣足食,喜樂無憂。”豐臣秀吉經常喃喃自語。不過,他還不太了解當時的神州大地,還停滯在唐朝的歷史觀中,剩余的認識也是從貿易活動中獲得的。
對於愛學習的人來說,什麽都不是事。豐臣秀吉率先從葡萄牙購進火繩槍、火銃,順便結交了幾個葡萄牙人。為了深入學習地理知識,他專門請了地理外教,並讓自己的手下和自己一起旁聽,學得相當認真。一段時間後,只要拿出葡製地圖,外教的教鞭一指,秀吉便能熟練地說出國家和地區的名字。
某一天課前例行提問,外教指著中國大陸,問:“這是什麽國家?”秀吉眯著那顆散光的大眼睛,若有所思的回答道:“這是唐,不不…這是明國,明國…”下面有幾位大名正在偷笑,秀吉尷尬而無奈地瞟了他們一眼,笑聲略止。前田不顧課堂紀律,半顛著步子挪向秀吉,當著外教老師的面耳語道:“這地方金銀多,棉花豐富,天氣溫和,讓我們的人民在那裡居住,一定可以安居樂業。”秀吉當場熱血沸騰地擺出他的標志性姿勢,然後猙獰的說道:“攻下那裡,金銀都分給你們揮霍,城市都是你們的封地!呵呵呵哈哈哈!”充滿梟雄之氣的小醜笑聲回蕩在房間裡,旁聽的諸位大名一邊努力地憋著笑,一邊大腦飛速運轉計算著出兵的得失,要如何分贓,一邊還要裝作忠誠與篤定地回復“是!”秀吉看到整齊劃一的躬身動作,非常滿意。
躊躇滿志的秀吉從地理培訓班畢業後,便拉開了兩次作妖的序幕。從這一刻起,可憐的朝鮮民眾家破人亡、抑或是葬身於屍山血海的境遇由此發端,一場牽連三個國家甚至部分亞太地區未來走向的戰事也逐漸逼近。
此時“小中華”還過得有滋有味,雖然在古代中國的秩序體系中,這個地方一直處於“夷狄”的地位,但是國王抱了大腿後,一直迷之自信,在舒適圈裡如沐春風,自欺欺人,朝鮮也度過了幾百年平安無事的生活。朝鮮國王除了喜歡美女,平生最喜歡被冊封,玩弄些稱呼這樣玄虛的東西,為了這個還多次派通信使請求明朝修改史載,美化他的祖輩。當然了,朝鮮的國王也頗有警惕意識,比如像對付敵人一樣,提防自己的兒子,以及自己兒子的母親,還有像對付敵人一樣,對付忠臣良相,想來用不著贅述。
估計此時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將來的自己提溜起褲子跑路的速度有多快,更想不到自己的家會被自己人燒掉。
一切本來來的很有預兆。
這場戰爭從開頭就極盡滑稽。考場上,你悶著頭做題,什麽都不會,和你關系比較近的同學正好坐在你的右面,看你太菜了,決定幫你一把,把選擇題的答案偷偷傳給了你,本來是一番好意,你非但沒有接受,還認為這個人幫你一定沒憋好屁,估計是想讓你拿0分出醜,於是直接無視。結果那名同學選擇題全對,你確實沒有得0分,但是一張卷子就做對了一道選擇題,更丟人現眼。
如果說別人的失敗,都是因為毫無準備,尚可理解。那朝鮮的這次失敗,完全屬於反向操作。
在朝鮮和日本中間,有一個小島叫對馬島。元朝東征,中國就已經把這塊地拿下了,不過元朝的士兵有點殘暴,像屠城搶妻,摳鼻挖眼這種事情估計沒少做。後來這個島讓日本給佔了,島主叫宗義智,這個人信基督教,心眼兒好,事都不做絕,比較喜歡打馬虎眼兒,做和事佬,是個交際花。沒辦法,左右逢源,左邊和右邊的國家都喜歡攻打這個地方,那只能逆來順受,兩邊討好,這也是客觀環境所造成。
宗義智和日本高僧景轍玄蘇曾在戰前以日本使節的身份訪問朝鮮,希望能與朝鮮建立外交關系,遭到斷然拒絕。本來這事怪日本海盜夥同朝鮮叛徒劫掠沿海地區,經過大臣議定,先向日方索要這些作惡的人犯,理所應當。日方也給足了面子,扭頭就把自己的同夥交上去了,還裝聾作啞假裝不知道,反正人犯押運到了朝鮮,難得講了回誠信,畢竟為了東征,不想把資源過多浪費在朝鮮土地上, 豐臣秀吉把姿態放低,希望騙騙朝鮮國王,讓他帶個路。這朝鮮國王玩得也挺花,經過他仔細的“考慮”,決定做個一錘子買賣,佔個便宜:人犯留下,使節從哪來回哪去,邦交之事,不與“禽獸之國”通好。這不僅出爾反爾,還侮辱人家一把,明面上是“小中華”的一國之君,實際上簡直像個地痞無賴,連本來主張不與日本建交的“強硬派”大臣都直呼辣眼睛。不過朝鮮國王拒絕得如此乾脆,既不是因為他深諳“假道伐虢”的道理,也不是虛心納諫、接受了大臣們曉以利害,而是覺得拉低自己國家的層次,“通倭”是一件丟人事,畢竟宗主國對日本本就討厭,加之祖輩不光彩的歷史剛剛被抹去,決不能再乾有損名譽的事了。況且,朝鮮是天朝為數不多的寵兒,日本萬一和明朝關系拉近,將來自己受欺負,保不齊上頭向著誰呢,於是果斷回絕,嘴巴堵死,留下日本使團悻悻而歸。
要知道,宗義智為了避免戰爭,是向日本方面吹了大牛的,說朝鮮人美心善好忽悠,沒想到發生這樣的變故,還不如不挑這事,弄得自己騎虎難下。
宗義智很了解日本方面的想法,所以走之前一再向朝鮮官員強調朝日開戰的可能性,只不過朝鮮官員非但不認同,還PUA宗義智,你明明一直和我們通商交流,我們對你也不薄,你怎向著日本反過來威脅我們呢?宗義智百口莫辯,無奈地隨團回去了。
腦回路清奇的朝鮮國王加上朝鮮文官,才是日本侵朝的先鋒主力,就衝這一點,日本天皇怎地也得加封他們個一官半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