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心道。
隨著楊廣的一道詔令,洛陽城變得不正常起來。
大隋現在是一部正常運轉的機器,令行禁止,無人敢冒犯。
楊廣善待胡人的詔令,執行得很徹底。
無數胡人冒充部族使者,在洛陽招搖撞騙,居民敢怒不敢言,大小商家苦不堪言。
有關胡人的糾紛,官府也不敢公平處置,胡人越發氣焰囂張。
虎子出面處理,省了兩人一頓牢獄官司,李卓總算是舒坦的吃了第一頓飯。
這一路的見聞,除了比較單純的虎子,李卓和柳五都是各有思量。
離開飯店之後,柳五打量四周,頗有懷念的感慨:
“以前皇帝在大興城的時候,洛陽離得近沾了不少光,是大隋數得上的富庶之地,整日裡盼著皇帝搬過來,希望更上層樓。現在看來事與願違,洛陽城今不如昔,不再是以前那個洛陽……”
李卓原本想努力賺錢,做一個鄉間豪強,等到天下大亂,帶著秦叔寶去投靠李淵。
這樣算帶槍投靠,身價應該不低。然後利用商業才能和商業網絡,給李淵做後勤,博取大唐的功名。但經過這一日的洛陽經歷,李卓的心思變了。
再大的商業帝國,在皇權時代,也不過是一個笑話。
往後若是李淵一個不高興,李卓也只有逃亡遠方。
見識了楊廣的騷操作,李卓的心態發生了奇妙的變化,不再想任何挽救大隋的話,準備增強自身實力,應對亂世。
虎子駕車前行,柳五牽著馬跟在李卓後頭,一邊走一邊說話。
洛陽的街景很熱鬧,看著也很富庶,但這不是李卓想看到的,神情凝重:
“大隋五年後十年後的的光景,柳大哥想象過麽?也許陌生得誰也不敢認,泱泱大隋,遍地狼煙,民不聊生……柳大哥你信麽?”
柳五臉上帶著遺憾感慨,腳步停頓了一下,看著雲淡風輕的李卓,鄭重的問:
“郎主,您說的是真的麽?”
李卓五年前剛剛來到這時代,是個人生地不熟的孩童。而那時的柳五,三十歲正當壯年,家破人亡被人到處追殺。機緣巧合之下,李卓用計救了柳五。
自那以後,柳五一直跟著李卓,落腳五冠莊。
在李卓的操作下,柳五成了真正的柳五,官府來查都查不出絲毫問題,在五冠莊裡是類似管家的存在。
而李卓更是白手起家,創下偌大的家業。維持著千余人的生計,影響著數萬人。
李卓在柳五腦海中的印象,這幾年慢慢變得睿智,深不可測。
李卓隻言片語間,透露出不看好大隋的意思,柳五也認真起來。覺得如果真是這樣,就要思考以後怎麽辦?
李卓輕描淡寫,狀似隨意的說:
“時移世易,有的事情難以想象。嬴政橫掃**,氣吞八荒,可曾想過他千辛萬苦創造,準備傳承千秋萬世的大秦,居然二世而亡……”
“無賴出身的劉邦,浪蕩了數十年,居然在年老之際,締造了傳承四百年的大漢帝國……”
“誰也說不清楚,命運究竟會怎麽樣。我今日不過是鄉間一土豪,但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之後呢?”
不管在哪裡,終究還是要有實力。在即將到來的亂世,坐擁偌大財富卻沒有軍馬,無異於孩童抱金過鬧市,自取滅亡。
李卓為了自身安全,也要有一定的實力。
要有這樣的實力,柳五的責任就要變了,不會只是五冠莊的教習。
柳五略一思索,眸光深邃。覺得李卓年紀雖小,卻是才具天授。李卓既然這麽說,自然有所根據。
而李卓剛才言語中,提到了暴秦強漢,更有把他和劉邦前後際遇對比的意思,更是意有所指。
柳五神情嚴肅,沒來由的鄭重行禮:
“仆下明白了……”
柳五沒注意到,他此刻的表情,隱隱帶著些許興奮。
李卓打量柳五,知道他有些來頭,不甘心就此老於林泉,意有所指的說:
“柳大哥做一個安排行程的管家,實在是太屈才了。統領千軍萬馬縱橫疆場,才是柳大哥的宿命……”
……
“阿郎,應該就是這裡了!”
李卓三人用過餐,見識了洛陽風貌,就出城安頓。由於洛陽城不太正常,李卓取消了在外住宿的計劃,準備去五冠莊在洛陽的聯絡點。
馬車沿著開闊的道路,往黃河邊上走去。一直走了十幾裡路,到了一處荒野之地,虎子忽然跳下來,朝一處貨棧興奮的喊叫:
“袁大頭,袁大頭……還不趕緊出來,阿郎來了……”
五冠莊在歷城知名,富甲一方,規模很大。但在洛陽等地,五冠莊只是販賣各種貨物的商家,單純的商業存在。
和其他地方的五冠莊一樣,前面掛著統一製式的旗幟,鬥大的“五冠莊”字樣迎風飄搖,笑迎四方客。
虎子口中叫的袁大頭,聽得聲音從貨棧裡急匆匆的出來,口裡一疊聲的問道:
“誰啊,誰啊?”
袁大頭名叫袁彬,祖上和汝南袁氏有些關系,一直都是詩書傳家。袁彬以讀書人自居,清高得很。
由於楊廣的各種工程,他家受到極大衝擊。家破人亡後只能寄身五冠莊,跟著李卓幾年,身上沒了書生氣,這才被派來洛陽。
袁彬說話習慣性的搖頭晃腦,是他唯一保留的書生習慣,讓人捉摸不透,感覺頭大無比,因此被叫做袁大頭。
袁彬迎出來看見虎子和柳五,驚喜的招呼道:
“虎子!”
“五叔!”
袁彬上前拉開車簾,見到李卓連忙行禮拜見:
“郎主,您怎麽親自來了。屬下不曾接到通知,沒有準備……”
袁彬知道他能活下來,全靠李卓心善。一直帶著感恩的心,把李卓當成一家之主。和柳五一樣以仆下自居,稱呼李卓郎主。
袁彬難掩他鄉重逢的喜悅,但內心裡有些拘謹,說話時半彎著腰,雙手有些不知如何安放的樣子。
“我不是為你而來,不過是城內不算太平,打算安頓在城外,順道看看你們……”
李卓擺擺手,示意袁彬不要拘束:
“按時間推算,第一批海鹽應該在黃河冰封之前到洛陽城,現在賣得如何了?”
李卓手裡的本錢,除了歷城五冠莊,就是東海鹽場。
海鹽是李卓賺錢的希望,將來收入的主要來源,因此十分關注。
“果然不出郎主所料,海鹽賣得非常好!”
提起這事,袁彬頓時找到他的位置,也有了一些自信,興奮的匯報:
“海鹽現在所剩不多,還有不少回頭客上門,希望我們賣更多的鹽給他們。找書苑 zhaoshuyuan 仆下一直按照郎主的吩咐,限額供應,未曾答應……”
李卓對海鹽寄予厚望,不允許出現絲毫意外,很滿意袁彬的處置:
“這樣很好,越是稀少的東西越有價值,越能體現身份地位。咱們限額供應,他們就會慢慢查探,等於是廣而告之,給咱們做名聲……”
“賺錢不要貪,要細水長流……沒有誰能夠賺完天下的錢,要挑選能夠長久合作的對象……”
袁彬領著李卓走進貨棧,剛坐下說話,外面傳來急切的呼叫:
“袁先生,袁先生,外面來了好些人,說要買咱們的鹽,為首的人很凶,打了咱們得兄弟……”
出現這種意外,李卓頓時沉下臉來。
柳五平淡的聽著,虎子則是心懷惴惴,替袁彬擔心。
李卓待人和善,五冠莊也沒有嚴苛的規矩,但外面的店鋪為了立足,有各種嚴格的規定,不允許有人大驚小怪,惑亂人心。
袁彬察覺到李卓的不悅,心中不由一顫,瞪著趕來報信的那人,怒斥道:
“誰讓你進來的?我不曾教過你要怎麽做嗎?還知不知道規矩?不管來者何人,都給我趕出去……”
這個時候出意外,確實讓袁彬臉面無光。
但袁彬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聽見一個人囂張的嗤笑:
“呵呵,我程義貞年紀雖輕,卻也走過三山五嶽,見識過五湖四海的英雄。”
“生意場上認識的朋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未曾見過這等還未謀面,就趕人出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