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現在有麻煩在身,不願過分招搖。準備在崔家待一陣子,等風聲過了再說。
盧少淵既然認輸,想必不會再出什麽麻煩。
大隋立國未久,文教尚未大興。此時的書法,大多是晉時的衛、王傳承,並無創新開拓。
後來的唐朝書法,由於民族融合,受胡風影響,多是張旭之類的狂草,肆意飛揚,太過彰顯個性。
李卓剛才用的書法是模仿蘇軾而來,比起現在流行的楷書,少了幾分約束,多了幾分靈動。
盧少淵眼高於頂,但對於文章書法,則是頗有眼力。遇上這種新鮮書法,難免會見獵心喜。
不過僅止於此,李卓可沒有教他的心思,興致缺缺的說:
“無聊瞎寫,也算是偶有所得,向來不外傳。不過你若有心,待你算出一加二加三……一直加到十萬等於多少,我自會傾囊相授……”
李卓出的這道數學題,完全是前世那個有名的一加到一百的故事,但又怕這家夥有些讀書人的癡愚,一個一個的算出來,李卓索性加到十萬,讓對方死心。
只要盧少淵算不出來,那就永絕後患了。
“真的?”
盧少淵一臉驚喜與疑惑,半信半疑的問。
見盧少淵非常認真,李卓倒是於心不忍,心想是不是有些過分了。但此時騎虎難下,也只能回以一臉真誠:
“那是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聖人教訓,不敢或忘!”
一加二加三……一直加到十萬,看著數字簡單,盧少淵或許以為不難,但事實會教育他,會算到他懷疑人生!
當然,如果盧少淵真的有興趣,找到《張丘建算經》,李卓教他書法也無妨。
如果只是見獵心喜,想著學了出去裝逼出風頭,李卓沒有半點興趣。
留下躍躍欲試的盧少淵,李卓給程咬金一個眼神,兩人近乎是逃離的速度,離開偏廳。
剛轉出來就遇見阿奴一臉興奮的跑過來,幾乎是大叫的喊道:
“郎君,我家娘子……”
李卓何等人,知道阿奴是崔明月的貼身婢女,肯定形影不離。往阿奴來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見一道瘦削的身影一閃而過。
程咬金也是人精,一臉促狹的看著李卓,就要出言調侃。
李卓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搶先說道:
“阿奴,你家娘子怎麽啦?”
“我家娘子……已經給二位郎君安排好休息的地方了,待會自有人引導你們去。”
阿奴小臉在這冬日裡紅撲撲的,卻是難掩喜悅,偷偷觀看一邊的盧少淵,不無得意的說道:
“李郎君當真厲害,連向來眼高於頂的盧郎君,都自歎不如呢……對了,郎君前面那道數題,是怎麽解的?”
見阿奴都是幸災樂禍的模樣,李卓心中一歎,也不知道盧少淵怎麽混的,人緣這般差。
不過,從盧少淵一來就大呼小叫,直呼崔明月閨名,甚至還以半個主人自居,似乎也不算意外。
崔明月對數學有興趣,李卓有些意外,說道:
“這有點複雜,具體的解法,我寫下來交給人帶過去,你看如何?”
……
這個時代過年和後世大不相同,李卓寄人籬下,也沒有多少過年的感覺。一日又一日的教阿奴數學題,就到了大業六年。
這一日,李卓被阿奴的愚蠢氣壞了,說話都有些不耐煩:
“我是怎麽算的,你不用懂,你只要記住,慢慢就會懂的,明白了麽。”
在崔家的客房裡,四面窗戶緊閉,不讓冷風透進來,炭爐裡上好的木炭散發出些許淡淡的香味,整個屋子裡暖烘烘的。
阿奴也深感自己蠢笨,聽不懂李卓解題思路,眼神中帶有些許懊惱。見得李卓不耐煩,也並不生氣。
阿奴眼神掃過後面的屏風後面,見得珠簾微晃,開心的笑道:
“李郎君說得有道理,現在記不住,也許等過一會,就能記住了呢……”
李卓也察覺到後面珠簾微晃,臉上有些許釋然和放松的表情,含笑看著阿奴,似乎是讚許,內心卻腹誹道:
“你能理解,那才是見鬼了呢……”
很明顯,學的人是屏風後的崔明月。
“我這樣教,算不算是收學生了?”
……
李卓和程咬金住在崔家,一則是躲避那個胡人被殺的事情,免得被官府盤問,泄露底細,二則是等著虎子的消息。
崔家佔地頗大,仆從眾多,卻沒見過主人。似乎崔明月就是一家之主,倒也沒誰來打擾。
崔家有專門的練武場,在寸土寸金的洛陽也佔地頗大,還喂養有不少良駒。
程咬金如魚得水,整日裡在練武場上消耗精神。
李卓一直等著虎子的消息,卻是久等不來,心中也有些急躁。
崔明月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也沒有什麽收獲。
只是隱約聽說,那天四方館的案子,被洛陽官府按下來,沒有具體進一步動作。
崔家的關系網也不明所以,只能推測是過年期間,可能要等開年再處理。
這樣的情形,對李卓無疑極其不利,不太敢在洛陽城招搖出現。
如果直接隱忍幾天回山東,洛陽之行草草結束,李卓又覺得很可惜。
李卓思量著,是不是要拉上程咬金親自出去探查,一個崔家下人走了過來,恭謹的說道:
“李郎君,貴屬回來了,就是叫虎子的那位。”
虎子回來了?
李卓心中一喜,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虎子雖然擅長化妝易容,也懂不少地方的方言,出城去應該不是問題。但這裡畢竟是洛陽城,天子腳下,不是那般好糊弄的。
時間過去幾天都沒有一點消息,李卓難免心裡打鼓。
李卓回到崔家安排給他的房間,虎子早就等著了,他臉色通紅,鬥笠上還有不少積雪,應該是趕了不少路。
見李卓回來,虎子連忙行禮。
李卓欣喜的看著全須全尾的虎子,問道:
“回來就好,找書苑 zhaoshuyuan 這一路上沒出什麽問題吧?”
李卓教給虎子很多東西,但都沒有實戰驗證過,心裡也沒底。
等崔家的仆役退出,虎子才回答道:
“阿郎,這一路都還好,也不辱使命,袁大頭都安頓好外面了。只是五叔和袁大頭兩人,有點不放心阿郎,非得讓我趕過來……”
“阿郎的本事,五冠莊上下誰人不知,哪裡還需要我們來擔心?但五叔的意思我不敢違逆,袁大頭又是個固執性子,我真要是不來,他指不定要跟我絕交……”
不管是柳五,亦或者是袁彬,都是五冠莊的老人,聽見他們如此擔心自己,李卓心裡一陣溫暖。
李卓把自己面前驅寒的薑湯遞給虎子,含笑說道:
“他們都比你年長,經過的事情更多,聽他們的沒錯。現在如此,以後也是……對了,店裡面沒什麽事情吧?”
李卓來洛陽城,最主要的就是把商業網絡,延伸到大隋帝國中心,同時要安排情報收集方面,對此極為上心。
柳五和袁彬都是李卓看重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卻不曾想原本是隨口一問,卻讓虎子神色一滯,有些支吾躲閃之意。
虎子是李卓教導的人,一言一行都瞞不過李卓。李卓猜測到出了問題,神色嚴厲起來:
“有什麽事情,需要你來瞞著我?”
虎子知道躲不過,支吾道:
“我……其實,最近有一批海鹽,原本是要沿河逆流而上,由於冬季河面結冰這才改走旱路,還未到洛陽城就出意外了……應該是被人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