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突厥話的張大牛,也只是一介邊民,不知道突厥的上層結構,完全不知道阿史那咄苾是什麽人,莫賀咄設代表著什麽。
李卓隻想早點搞清楚,究竟是誰下的手,他們有多少人,現在走到哪裡去了,吩咐道:
“去把那個管事帶過來……”
李卓吩咐一聲,袁彬立刻眼神示意兩人跟著他,去把柳五審訊的那個管事帶過來。
那個管事已經招了一些東西,但眼神還算鎮定,一直等著他的主家救他。
他覺得李卓不能從突厥人那裡,問出什麽東西。被帶離房間也神色自若。但當他看見那個突厥人面無人色,全身上下都寫滿畏懼,看向李卓如同看惡魔的畏懼,頓時心知不妙。
李卓就是要兩人面對,擊破他們的僥幸心理,問道:
“你說密室裡有個女人,難道是那個突厥人阿史那咄苾看中的?”
李卓說出阿史那咄苾,管事頓時心如死灰,知道那個突厥人招了。他小意的看了李卓一眼,低聲道:
“是的,聽說是那個突厥貴人在元宵節晚上,在街上看花燈的時候看中,安排人搶回來的……”
“”但那個女子性子很烈,他生怕路上出意外,讓我們關幾天馴服一下,然後安排人送到草原。”
難怪突厥使團突然告辭離開,原來是乾壞事了。
程咬金聽見這個家夥幫助突厥人強搶大隋民女,當即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讓他頓時坐在地上。
李卓也很討厭這種,吃裡扒外的家夥,但眼下還要消息,阻止了程咬金,接著問道:
“你們這邊做馬匹生意,是從他們那裡買,賣給誰?”
挨了一頓打,管事更加老實了:
“我也不知道賣給誰,也有可能是自己留下來了。反正每次夜裡有馬匹到,都有一個姓楊的管事帶人來領走。”
李卓頓時一愣。
難道是七柳莊的主人自己買突厥馬,圖謀不軌?
這個時代,仆役都是依附於主人,跟主人一個姓。他說姓楊的管事,大概率七柳莊的主人也姓楊。
但是在大隋,姓楊的高官顯貴不少,就是當今皇室也姓楊,李卓也無從猜測。
如果是楊家的某個宗室子弟準備造反,那可就有趣了。
李卓嘴角帶著冷笑,問道:
“你們是怎麽和突厥人聯系的?”
有門路從突厥買馬,七柳莊主人的權勢,肯定小不了。現在殺了他的人,處理善後要非常小心。
李卓也有興趣買突厥馬,希望有這個門路。
哪知道,這個管事只是無關緊要的一環,他連連搖頭:
“小的不知道,每次都是有馬匹到了通知我,只是馬匹在七柳莊期間,由我照管……”
買馬的希望破滅,李卓也不糾纏,問道:
“最近有一夥人押著一批鹽從鞏縣路過,結果消失無蹤,是你們動的手吧?”
“前日是有這麽一批人,他們說著山東口音……”
說到這裡,管事也愣住了。
他知道,是那夥人身後的勢力出面了。
眼前這群凶神惡煞的家夥,都是山東口音,肯定是為了那件事情而來。
見他變了臉色,李卓知道找對人了: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這不關我們的事兒……那支隊伍裡有崔家的人,我們還勸他們呢……”
崔家在中原聲望隆重,盤根錯節,潛在的實力強大。但在北方的突厥人眼裡,只是敵國的豪強罷了,完全不需要顧忌。
見李卓不動聲色,管事知道他勸阻的話改變不了事實,接著說道:
“當時兩支隊伍遇上,本來都快錯身而過了,但那個突厥貴人身邊,有個漢人孫先生,他似乎看出名堂。”
“他對那個貴人說,那夥人身上有海的痕跡,貨物是海鹽,他們有製鹽的技術。”
“那個突厥貴人來了興趣,非得要買,後來不知道怎麽說的,突厥貴人就下令包圍,全都是硬弓勁弩,那夥人沒有反抗,連人帶貨全部被突厥人帶走了。”
為什麽會帶走人?
因為他想要技術,製鹽的技術!
李卓來自後世,對人命很看重,更何況那些人都是親自調教,費了極大心血的人,不希望白白損失。
以前教導過他們,絕境的情況下可以不反抗,等待機會。
突厥人使團可以大張旗鼓的帶著武器,他們在白天不行。
失了先手,反抗毫無意義。
看來,這就是當時連人帶貨消失,沒有傳出任何音訊的原因。
“看來,現在必須追上去了,但白天這麽多人騎馬,肯定會引起官府的注意。先鋒只能分散,其余人等待夜晚。”
李卓心中盤算,問道:
“使團有多少人?”
“五十幾個?”
押運海鹽的人就有四十幾個,和突厥使團的人相當。
一般說來,他們不可能一起走,特別是白天。突厥使團也怕引起大隋官府的注意,說他們誘拐大隋良民。
……
突厥人打著商談互市的旗號,在年關來到洛陽,自然不能隨便行走。
即便是回去,他們每到一地,大隋都要通知地方官吏,保護突厥使團,其實也是監視。
突厥使團人不多,也不敢不按路線走,怕大隋的守將殺了他們——突厥雖然臣服大隋,但邊境紛爭也不少。
黃河以北的修武縣,突厥使團臨時駐地。
一個四十多歲的漢人,被人稱為孫先生的孫運時,恭敬的用突厥話,對著居中的阿史那咄苾說了一句什麽。
阿史那咄苾起身,說道:
“這裡是漢地,你還是說漢話吧。”
阿史那咄苾三十二歲,但在突厥人那裡,已經是屈指可數的幾人之一。很早就獨立王帳,分管突厥南部,直面大隋。
權勢極大,幾乎無人敢觸犯他的威嚴。
孫運時抬起頭,只看見阿史那咄苾遠眺的身影,知道剛才小心過頭了,越發恭敬:
“是,三王子……小臣的意思是,咱們必須加快速度,不能帶著這些鹽工拖慢速度。”
“那個女子畢竟是官宦人家,找書苑 zhaoshuyuan 平白丟了動靜不小。而且這夥鹽工身後,也不知道是地方豪強,還是達官顯貴……”
阿史那咄苾之所以往東走,就是為了讓潛伏在這些地方的護衛,慢慢回歸隊伍。
另一方面,也可以看一看大隋的虛實。
在大隋的花團錦簇之外,他看到了機會。大隋的皇帝太自大了,絲綢裹樹,豈能長久?
阿史那咄苾似乎沒聽見孫運時的話,說道:
“大隋名不副實,白瞎了這麽好的山川土地,當有德者居之,若有機會,我一定引兵南下。”
“中原一馬平川,正是上天賜予突厥人的牧馬之地,必須要拿在手裡……”
“有德者居之”不是這麽用的,更不會用到突厥人身上,但孫運時沒有糾正。
阿史那咄苾發泄完胸中豪氣,虛實的思考起來,沉吟道:
“既然如此,那就分兵吧。一些人跟著我們疾馳回草原,一些人押著那群鹽工,返回北方。”
“前面的修武縣,就讓巴加圖爾去應付吧。”
巴加圖爾,就是使團明面上的首領。
孫運時點點頭,欲言又止的說:
“三王子,您不該跟那個女人有所糾纏的,中原的女人,都是禍害!”
“因向氏之故,西方泥撅處羅可汗部眾被瓜分,本人成了大隋的將領,實在可歎……”
“三王子若是有意,日後求娶大隋公主入草原,也無不可……”
阿史那咄苾淡淡的看了孫運時一眼,道: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要帶她到草原,遵從我們的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