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需要多問,祁連掃視一圈身後眾人,心虛地把頭低下的南宮就是這次“事故”的全責肇事人。
不過祁連知道對付南宮這樣心直口快的漢子,直接罰他是沒用的,於是轉向一旁的芳一和育、粱三人,低聲斥道,“朕記得昨日有交待過二三子,一旦取回獵物,陷阱萬不可再重新蓄力,尤其是芳一你,朕知你心細,所以還有過特別囑托,讓你走時務必確認清楚陷阱的狀況,如今發生這樣的事,你如何向朕交代?”
“是臣疏忽之罪,請主上責罰。”芳一一句多余的辯解都沒有地作揖請罪道。
“朕記得你還有臨時統帶育、粱兩人的職責,他們作為你的副手,沒有協助你及時發現過失,也在當罰之列,如此今日減去芳一你晌食和饗食(晚飯)兩餐,育粱兩人減去饗食一餐,可有異議?”祁連語氣冰冷地決定道。
而此時,罪魁禍首的南宮終於是沉不住氣了,站出來大聲請罪道,“主上!這處陷阱是我瞞著他們三個偷偷重新布置起來的,我只是想這麽好的陷阱,為何要放著夜裡獵物們最活躍的時分不設,這不是浪費嗎?我記得您說過,一旦山下洪水消去,這種陷阱就難以每次奏效了,臣實在也是想要給大家多獲得些獵物,這頭鹿雖然看起來是被狼吃過了,但是也還剩下不少肉呀!臣委屈!真是不知道錯在哪裡!”
“住嘴!你還有理!不懂裝懂,豈不知好心辦壞事和特地辦壞事,在這種事關安危的時候性質是一樣的!”祁連橫眉冷目地盯著南宮,繼續說道,“倘若對朕的命令有所疑慮,應該在接令前光明正大地提出來,而不是在事後陽奉陰違!”
“你以為朕是心疼這頭鹿被吃過了?放P,你仔細想想因為你在咱們根本不可能及時來溜陷阱的半夜,捕住了這隻鹿,它的血腥味難道只會把狼吸引過來?你看看這幾個腳印,這裡還來過熊,還是兩隻!這塊地方本來應該是被野馬群清理過的安全地帶,你為了這麽幾兩肉,給朕造成了多大麻煩?說不得等會咱們去往一線天的路上,就要迎面撞上狼群和兩只有的是力氣一巴掌拍死你個豎子的熊羆!”
祁連恨鐵不成鋼地一下下戳著還沒想徹底明白自己錯誤的南宮,後者疑惑地嘟囔一聲道,“這我們在日出和日暮時捕到獵物後,不是也會留下血跡和氣味嗎?”
“這不一樣的,南宮叔父,狼和熊只要吃到了肉,都會...回來吃殘食的,它們沒吃完就不會離開這裡太遠...”
今天跟著祁連一行人一起出來的少女英子怯聲道。
“主上,我知錯了!”徹底明白過來的南宮誇張地拜倒在地,懊惱地捶打著地面。
只是祁連沒有再說什麽,給了英子一個讚賞的眼神後,重新觀察了一番周圍的大小足跡後,突然命令道,“任何人不要再去動那隻鹿,圍繞著它在這附近挖幾個坑洞陷阱,不需要太深,五尺即可,洞口寬度四尺,口窄腹寬。育、粱,你們去周圍削些小枝木棍來等著插進去,削得尖銳些。”
“主上?這是?”芳一疑惑道。
“如果是熊再來,朕給它個教訓也就完了,若是野狼群先來,那就得給朕留下點什麽再走!朕都還沒吃上鹿肉,它們倒喝了朕的頭湯,沒聽過什麽叫睚眥必報吧?朕今天讓你們開開眼!少廢話!朕今天不去白瓢谷都沒事!不掏凶手點什麽,朕念頭不通達!”
說罷的祁連,眼神示意肩扛手提拿著一堆祁連昨晚守夜做出來的竹製部件的英子姐弟二人開始組裝。
片刻後,五把用竹釘和竹銷,加上竹條組裝完成的可旋轉鍬頭的竹製工兵鏟,就遞進了在場需要乾活的幾人的手中。
然後經過一整個上午的勞作,祁連所想要的八個坑洞就基本完成了,代價就是除了祁連和英子,還有負責警戒任務的芳一之外,其他四個人累得跟死狗一樣,同時還玩廢了祁連三把竹鍬,不過這個問題倒是不大,祁連手上的竹子還有的是。
“收拾一下其他五個竹叉陷阱,換個地方下,你們把臉上防蚊的泥重新找地方抹一遍,我們去一線天,日暮再來看看。”祁連等大家差不多喘勻氣來了之後,直接無情地宣布了加班計劃。
“主上...”
“聒噪!”
祁連猛地用投矛器擲出一矛,然後不遠樹梢間就驚起一陣喧鬧的“嘎嘎嘎”群鴉告喪聲,以及東西落地聲。
“師匠!師匠!射中了好大一隻鴟(烏鴉),把它給我做晌食可以嗎?這樣我就能省下我那一份肉干給阿母了。”
歡快的英子撿回烏鴉後,頭一回扯著祁連的衣袖撒嬌道。
而祁連踮起腳狠狠地摸了英子的頭一把,然後訓斥道,“平時人前記得叫公子,朕在出門前已經讓你父親多送一份肉糊給你母親了,這東西肉又酸又柴,還是讓朕拿它釣大魚吧。”
“走了!育、粱,你們去前面岔路口拿著放在那的竹籠和竹架先走,我們隨後就來。”
“諾!”育、粱兩人得令後毫不猶豫地就走了。
“主上,對那兩個白狄子是否過於寬厚了,萬一他們拿著您盡心製作的竹籠...”警戒的芳一說著,手已經去摸背上的牛角弓了。
“兩個破竹籠子有什麽珍貴的?芳一,你記住,之後如果還想緊跟上朕的腳步,就得學會在和後來者的相處方法上打開格局。”說罷的祁連帶著英子姐弟直接向前走去。
原地沉吟的芳一還在咀嚼祁連的意思,剛才挖坑時報復性出力,累得直喘氣的南宮倒是直截了當地問道,“什麽是格局?”
“不知!主上自開智以來,愈發難以猜度了,還常常語出艱澀之言,然而細想之下卻又頗有深意。”
放棄思考的兩人最終對視一眼,苦笑一聲前去追趕隊伍。
.......
又是一番跋涉不提,當白瓢谷內那遼闊湖面豁然開朗於祁連一行人面前時,一個熟悉的藍色身影邊歡快地“呱呱”叫著,邊朝著剛剛入谷的祁連一行人飛撲而來。
“又是你丫的,小白,昨天沒來看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祁連有些無奈又有些欣喜地熟練擼著這隻神出鬼沒的大藍鷺的脖頸。
“師匠,這隻鷺鷥明明是靛青色的,你為什麽叫它小白呀!”今天難得活躍的英子撲閃著大大的眼睛問道。
而被迫從芳一手裡拿過肉干喂進小白無底洞般的長喙的祁連,苦笑一聲。
總不能和這個春秋時代的小女孩解釋,什麽是白嫖吧,這詞匯超綱了呀。
這隻異色白鷺哪次來,祁連不都要讓它白嫖不多的口糧?以至於遞肉干的芳一都形成條件反射般,只等祁連伸手,他就會理所當然地奉上肉食讓祁連獻給他心目中“蓼水女神”的使者了。
所以,於情於理,祁連肯定自己起的名字沒有任何問題。
正當祁連還在尷尬地組織語言,琢磨怎麽騙面前天真的小女孩才最好時,一聲“噅嘿呼嘿呼”的馬匹悲鳴聲傳到了祁連一行人的耳中。
不多時,另一個聲調的“噅噅嗚嗚嗚啾”的馬嘶聲則應和著前一個聲音。
接著伴隨著休噠噠的不規則奇怪馬蹄音和穿梭過蘆葦蕩的“嘩啦”摩擦聲,一匹右前蹄受傷微微提起不著地的黑色野馬,最終出現在了祁連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