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明顯盤出包漿的刻著微縮邢國文字“錫臣三品”的純金筒狀手珠串,四五個衛國聳肩尖足空首布幣,一把北方戎狄風格的綠松石金柄曲刃短劍,和一件洗淨後明顯屬於戎狄貴人風格花紋的裘服,還有一小羊皮袋的指寬直徑的散裝渾圓金珠。
這些被搜檢出來的物品過於混雜,基本無助於準確判斷男人的文化背景。
本來這也不是事,此時附近的白狄、赤狄等戎人和邢人、衛人等諸夏人,因為還沒有發生大面積的通婚和融合,人種的面容特征還是很容易辨認的,比如赤狄人的棕黃頭髮、白狄人的深目高鼻、長狄人的特濃眉毛。
可是眼前被祁連等人用隨身竹筒和水袋攜帶的涼白開,洗淨身體和臉龐的男人,去演後現代的德州電鋸怪人都不用另外化妝的。
在場眾人除了面無表情地幫男人側向一邊的頭部清除口鼻穢物的祁連之外,沒人不再看了男人面容倒吸一口涼氣的,膽小的英子更是在親自擦洗乾淨男人的腦袋後,被嚇得像見了鬼一樣腿軟得向後爬都爬不動了。
畢竟這年頭集齊剃了光頭和眉毛、挖了鼻子、割了耳朵、滿臉都是疤瘡還帶著好幾個黥面圖案、雙腿小腳拇指都被切除等等N大酷刑後,還能活下來、還有勇氣活下來的人,用“無雙勇士”來形容都嫌用詞不當。
“真是一頭從黃泉裡爬出來的惡鬼呀!”
祁連頂著周圍縈繞蚊群騷擾,仔仔細細地完成了自己的清理工作後,不由得感慨道。
“主上!此人若不是犯了不赦之罪,就是一定是受了天地神靈的厭棄和詛咒,還請您趕快離遠點,以免...”芳一滿臉恐懼地指著地上呼吸微弱的男人叫道。
只不過聽到此話的祁連只是脖動身不動地狼顧芳一一眼,瘮人地冷笑道,“呵呵!天地厭棄?哈哈哈!朕說這人該是受了天地眷顧才是。”
說完的祁連沉思了片刻,同時微微打開男人的口腔查看了一番,然後揮手叫來了被嚇得瑟瑟發抖的英子,張大了自己的口腔展示給英子察看,同時鼻子哼道,“英子,好好看看朕嘴裡有沒有傷口?怕什麽,有朕在,你還怕鎮不住妖怪?隨你喜歡的翻開朕的嘴,仔仔細細地瞧瞧!快點!”
接著,畏縮但是向來細心的英子認真地查看一番後,怯怯地搖了搖頭。
於是,得到了肯定答覆的祁連,立即調整好男人的體位,使其後枕部緊貼地面,保證呼吸道暢通,接著一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患者的鼻孔,讓鼻腔緊閉,另一手則握住男人下巴使頭盡量後仰,再之後祁連便在眾人又一次驚奇的目光中,有節奏地做起了人工呼吸,同時輔以不時配合的心肺複蘇。
本想護主的南宮和芳一正要去拉,但是見識過地上男人的尊容和祁連的神異的兩人,心下又免不了猶豫了一下,手腳動作也跟著十分僵硬遲緩。
而祁連也沒有讓他們失望,不過十幾次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壓間,本來生命體征如同風中殘燭的男人,就像是燎原的星星之火一般,開始劇烈地咳嗽掙扎了起來。
“師匠!您真厲害!這隻山鬼醒了!”
不明覺厲的英子見識了祁連就像是施展仙術般,把一只看起來已經瀕死邊緣的醜陋男人救活後,也一時顧不上了害怕,激烈地拍手稱讚道。
而另一邊身上淤泥滿身的汲,則是目露異彩地盯了祁連和地上的男人一會後,心中邊暗下了某個決心,邊陷入對祁連剛才每一個動作的仔細回憶琢磨中。
“不,他醒不了!還在昏迷中!不過,他活過來了倒是真的!”
祁連眼底深藏的巨大信念動搖,已經開始讓他懷疑到底是自己前世所學的醫學知識有什麽漏洞?還是其實他穿越的是什麽靈氣複蘇的神奇世界?
畢竟在所有人都在心裡神化祁連之時,只有祁連自己才知道自己所做的努力微乎其微,就是普通人剛剛溺水,祁連這套濫大街的法子下來,也不一定能這麽快起效的。
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個男人在祁連來前被埋了多久,祁連不知道,但是祁連因為汲的事,加上第一眼不看好這男人能活,沒有第一時間施救耽誤的時間起碼在十分鍾以上了,再加上祁連清理的時間,保守估計至少達到了十五分鍾以上,而一般人溺水後六分鍾內不施救,大概率就已經腦死亡了,而腦死亡的人是不會還能咳嗽的。
“這麽不想死?到底這人世間還有什麽是值得你這麽亟亟索求的?真是有趣,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既然如此,朕便盡力而為,只看你自己能否逆天而行!”祁連站起來面色扭曲地冷笑道。
“南宮、粱,你二人立刻去周圍搜尋砍兩根七尺左右長、兒臂粗的木棍來。”祁連突然語氣不容置疑發令喝道。
“諾!”沒有多話的兩人轉身離開。
“英子,你和那個豎子,去多摘些這種樣式的雜草葉子回來。”
祁連手往腰後一摸,遞出一株不知道什麽時候興起從哪摘下的灰綠色皺縮橢圓狀披針形草葉給了少女英子。
“師匠...這是什麽呀!有什麽用!”撲閃著大眼睛的英子反問道。
“學那麽多消化的了嗎?且去做事!只要日後達到為師的承諾,只要你要,只要朕會,傾囊相授又如何?”說罷的祁連也不管英子和汲聽得懂聽不懂,揮手趕走他們去幫自己收集艾草去了。
“育、粱!”
“奴婢在!”
“育,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地返回山洞,通知易大夫等人,清理出一塊乾淨地方出來, uukanshu 燒好沸水,並且照老辦法放涼一部分,最後把所有水玉(水晶)狀的岩鹽都挑出來準備好,供朕備用。”
“諾!”
“芳一留下來,裁剪合適長度的赤藤繩,穿過那個男人的裘服的四角,以便能綁在兩個木棍上,就像...就像一個步輿,步輿見過嗎?那種高僅及腰、手挽的便輿,只不過把中間的供人盤坐的木板座換成四角束緊、能供人躺臥的裘服兜底,去掉四角多出來把手部分。”
祁連在檢索一番記憶後,用面前這個手巧的前車夫能大致理解的相近事物描述著擔架的構造。
“這個...臣試試吧!”領命的芳一摸了摸後腦為難地退了下去。
人都被派出去之後,無事的祁連指間婆娑著一顆取出的肉眼看起來就是完美球形的金珠,默默思索著有限的高中物理化學知識裡,金的密度是多少,以及自己小拇指指甲的寬度和一厘米的誤差大概在什麽區間。
“一十九點三二,而長度的誤差就只能是一個個試了。”
祁連喃喃自語道,隨後看向地上昏迷不醒,胸口的化膿傷口上流淌的很可能因為自己剛才劇烈的胸外按壓而破裂流出的膿水,不禁想起了看過的史書故事裡另一個人。
“萬事將備,生死的骰子亦已擲下,應侯范雎嘗受誣陷而淪為溺器、向死而生的故事能否早現人間,你求生的意志如何,朕拭目以待。“
起風了,幾片地上枯黃的竹葉緩緩飄進了祁連腳邊的漸熄火堆,熊熊燃燒起來。
也許是祁連的錯覺,男人的右手食指似乎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