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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审凌普查出的结果,比康熙料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早年还在关外,大清尚未建立,先祖是靠着马市做生意攒下的家底。
后来有了家业,太祖皇帝也并不曾放弃生意之道,毕竟起兵打天下不可能只靠烧杀抢掠,总是需要有一份钱粮保障的。
再往后入关,有了内务府,这些生意就并入了内务府之下,为皇上私库的填充做贡献。
大清国库的主要税收来自于田赋与盐课。
内务府的生意并不涉及这个,而是皇上视作祖地的东北三省发祥地的那些稀有奇珍,别人都不能动,只有皇上指派的人才能用这个做生意。
换得的钱财全部充入私库。
这是连皇子都不能碰的禁区。
太子就碰了。直接让凌普派人去做的。但太子不承认,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凌普自作主张,是底下人擅自做主想要孝顺他这个皇太子。
康熙怎么会相信?凌普到底是奴才,没有人指使,他敢做这么大的事情吗?
康熙就不明白了,他又不是苛刻太子的人,怎么太子就要这般大肆敛财了?
可转念想想自然明白,太子要做的事情,拉拢结交大臣,不就是需要银子么。张口就要替曹寅填平亏空,没有这些生意支撑,他哪来的几百万两银子?
康熙病着,没有人不识趣说太多太子的不是。
康熙影影绰绰的调查太子,态度模糊不清,众人都不敢随意表态,毕竟对外,皇上还是很宠爱太子的,谁都怕自己说错了话,没弄倒太子,自己以后却被太子清算。
康熙处死了凌普一干人等,将内务府总管都换了。
太子禁足毓庆宫,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两淮盐课亏空。
老四那边。
这些时日,康熙放在手边最常看的,便是曹寅的那份记载私账的密折,还有胤?的折子。
老四确实出色,各方面能力都是有的。
那股雷厉风行的劲儿,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厉害些。
他在折子上写明了如何追缴亏空,如何完善方案,如何善后,如何处置,两淮盐课的亏空是大事,但老四的方案井井有条,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康熙看了,不能说不好,其实是很好。便是易地而处,康熙思忖,要是他来,也一定是这个方案。
先前要追缴的是三四十万两的亏空,现在要追缴的,是曹寅私账所包括的三四百万两银子的亏空。
胤?说,给他两年时间,两年光阴,可将一切都处置妥当。
他竟要在江南扎根两年,竟也肯甚至愿意如此付出。
他甚至还记得答应过自己的话,那江南送上去的稻种,后半段种不成了,老四还在折子里说,等回来,一定种满一年谢罪,一定要亲手给皇父种出粮食来。
康熙心想,老四虽不在,但那稻种却由得老十三精心照顾着,就这样的时节,别的皇子都不敢随意出门,也就是老十三了,还按时按点的去种地。
康熙心里其实是很欣赏的。
太子不上进,总不能拦着别人都不上进,是不是。
老十三说了,明年收成的时候,一定能种出来的。
说回老四。
老四身上傲气与韧性,还是很想他的。康熙不免想起,这孩子是孝懿带大的,总还是有些孝懿的脾气。
“研墨。”康熙下定决心了。
曹寅和胤?的折子分别递上去,一连大半个月没有消息,曹寅这里是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寝食难安,胤?那里倒是很安之若素的淡定从容。
两个人都在等,只是瞧见曹寅这样,胤?不免说道几句。
“曹大人还是要保重身体的。”
胤?道,“不管皇上的决定是什么,若曹大人真的忧思过重将自己弄得病倒了,那可真就是寸步难行了。到时候若果真有圣旨来抓人,曹大人带着枷锁这一路进京,不等有心人动手,曹大人自己就先病死了。”
曹寅苦笑,他当然能听出来四贝勒这是在挖苦他。
曹寅道:“我不敢生大病。四贝勒请放心。”
胤?道:“纵然不生大病,曹大人这个样子,外间的人都看在眼里,说是我将曹大人逼迫如此的。若真是病死了,那也是我这个四贝勒逼死的。”
曹寅能说什么呢,只能连连苦笑。
好在皇上的旨意终归还是到了,没让曹寅忧思成疾。
旨意是给两个人的,当然是两个人一起观看。
自从曹寅的私账被曝光,曹寅就不敢也不能躲着了,他必须站出来跟四贝勒一起承担一切。
跟他一起躲着的人,也都必须站出来了。
曹寅这大半个月,思来想去,也不过两个结果,要么皇上立意继续追缴,要么就维持原本的意思,先只追缴之前的三十多万数目,其余的缓缓图之。
可曹寅静心想了想,总觉得皇上不会含糊过去的。
他将所有事情在密折中和盘托出,,其实内心是倾向于希望皇上追缴到底的。
他在接江南这摊子事之前,只是皇上身边的侍卫。
曹寅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皇上一个人的奴才,他是最忠诚的,因为他几乎是跟皇上一起长大的。
有什么事情让心腹去做不是最安全的呢?
为收复江南士心,为刺探江南的情报,皇上将他送到这里来为官,让他与文人墨客交好,成为这里士人们的好友知己。
为什么让他来呢?因为他合适,也因为他能做好。
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曹寅心里其实是很矛盾的。他从小读书办差,他的能力其实很好,不然也接不了这样的差事,也没法做到现在这个程度。
可和这些人接触久了,自诩文人士子的心就蠢蠢欲动,总想着要为天下为国家做点什么。
不仅仅只是说,而是希望去做。可是,他的舞台都是皇上定好了的,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皆听皇上之言,他做不了主。
那些理想那些热血,都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
他做皇上一个人的奴才就够了,不想再做什么太子八贝勒的奴才,他曹寅只有一个,不能掰碎,也伺候不了这么多的人。
更不想日后被清算。
至于太子和八贝勒的承诺,那实在太过遥远,曹寅不想理会。谁知道成了他们的奴才之后,是会被卸磨杀驴还是鸟尽弓藏呢?
指定是很难有好结局的。
曹寅这一生的路就不容易,不想再给自己增加难度了。
就当他也有报效大清的念头吧,这亏空的三四百万两银子,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江南富庶迷乱,早该整治了。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纵然会犹豫不定,但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要追缴到底的。
毕竟皇上年少时的志向之一,便是要整顿大清的吏治。
一个人经过了岁月的沉淀,若没有受到重大的打击,年少的志向只会在岁月的打磨中越来越成熟,而不会泯灭。
果然,皇上给他与四贝勒的旨意,就是追缴到底。
“朕思及前后事,仍旧立意追缴。就依四贝勒所言,立行追缴之事。一切事项,你们具折来报,给予四贝勒便宜行事的相机之权。”
康熙在旨意中写明,让他们追缴到底,一点银子也不要错过,依照大清律例行事,有康熙做他们的后盾,只管放手去干。
曹寅后来都看哭了,一时老泪纵横:“皇上竟愿用内库帑银兜底。”
康熙说了,如果最后实在推行不下去,可以挪用一部分内库银作为转借,以后再想办法补上就是了。
这也是康熙怜惜老臣,最终可以缓和的余地。
胤?面无表情:“皇上私库的银子,曹大人拿了心里能舒坦吗?”
曹寅一怔,他,他也确实舒坦不了。
胤?微微一笑,见曹寅有些情绪不稳,就没有往下再继续说了。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吓着曹寅,还是以后等曹大人情绪稳定的时候再说。
其实胤?所想,还是在这内库帑银之上。
皇上几次南巡,其实都没有用多少内库帑银,对外说是用了,其实还是曹寅自己想办法筹集的银子。
这些银子也包含在那三四百万两的私账之中。
康熙说用内库帑银兜底,其实是在还他自己欠下的账。偏偏康熙不肯明说。
胤?是想让皇父承认的。内库帑银胤?想要,让皇父将南巡的银子还上胤?也想要,这恐怕过于的“大义灭亲“大逆不道,胤?现在就没往出说给曹寅知道,怕吓着曹大人了。
但曹大人以后会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曹寅得了康熙的旨意,心中定下不少。
之后的工作方向确定了,曹寅的心就宽了,心里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四贝勒身上。
四贝勒精明强干,颇有皇上年少时的风范,只是比皇上过于不近人情,对于朝中官员来说,这自然不是个好事情。
可对于百姓来说,似乎是好事。
太子身上频频爆雷,皇上现在不忍动太子,但是以后父子之间的矛盾一定不少,看看蠢蠢欲动的八贝勒就知道,不少人的心都是惦记着夺嫡的。
四贝勒先前突然崛起,甚至不肯藏拙,一定要优于太子,不惜和太子杠上,太子还对四贝勒动手过。
莫非,四贝勒也有夺嫡之心?
这念头曹寅现下也只能想一想,叫他问出来,那是万万不能的。
官场上的动荡不会波及民间,但是追缴亏空这样的大事,又将盐商牵扯到了其中,就很难不被民间知晓了。
更别说追缴亏空,变相的就是在告诉百姓,朝廷要开始收拾江南的贪官蠹虫了。
江南的百姓生活富庶些,除了士官商阶级,与这件事无关的人,其实都是在关注的,有乐子人心态的人还是挺多的。
人人都在想,是真的要收拾贪官蠹虫了,还是做做样子呢?
这位年轻的四贝勒,和皇上心腹,盐商们的好朋友,士绅们的好知己曹寅曹大人,真的能将这件事办成吗?
上层和下层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再没有来试探玉颜,曹家和李家安安静静的,也没有官家女眷来送帖子要请四福晋赴宴了。
她们都安静如鸡,因为她们的男人要被胤?清查了。
玉颜也乐得不出门。
只是不出门,却不代表玉颜没有事情做。
她这里安安静静的没人找,京中贝勒府和静澄园的门都要被踏破了。
李氏带着众人从静澄园搬回贝勒府后,仍旧是天天有人递拜帖拜访。
想要邀李氏出门赴宴。
想要邀大格格二格格出门游玩的,甚至还有邀二阿哥三阿哥出门去玩的。都是各家的小辈,但打的什么心思,一看就知道。
李氏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做主,就写信来问询福晋。
玉颜回信,告诉李氏所有人闭门不出,四贝勒府从上到下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许被人当作试探贝勒爷的工具。
李氏还是很听话的,其实她也确实不敢胡乱做主,她娘家身份不高,镇不住什么,现在可没有什么夺权的心思,她巴不得安安静静的在府里照顾孩子们的身体。
本来孩子们的身体就不太好,现在正是换季的时候,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会生病,生病了就容易夭折。
大阿哥就是前车之鉴,李氏可不想这样。
李氏能弹压府里的人,自然贝勒府从上到下,都按照玉颜的吩咐安静的过日子。
“见你成日闷在家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近些时日天气极好,明日爷带你出门走走,也叫你散散心,高兴高兴。”
夜里,胤?抱着玉颜说。
胤?回来的时间很不确定,但是他抗拒和玉颜分房睡,所以两个人就在一起。
玉颜都习惯了,有时候清晨被人钻了被窝,有时候大半夜被裹入火|热的怀抱中,有时候她都起身了,胤?熬了通宵回来,还要抱着她再睡一场。
她恼他熬夜,唠叨的过分了,这位爷不肯听,就总是亲她,亲的她晕晕乎乎的说不出话来,才抱着她一起沉沉睡去。
今夜难得十点钟回来睡了。
他忙成这样,还要照顾她的身心健康,玉颜还真是有点感动。
“若只是在附近转一转,我自己也是能去的,何必招惹贝勒爷呢?贝勒爷有正事要忙的。”
胤?就笑了,亲了亲她的鬓发:“是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成日里和那些人扯皮,爷也要去散散心,否则天天骂人,爷就太粗鲁暴躁了,这可不好。”
每天都没有好心情,胤?还想多活几十年呢。
只有和亲爱的福晋在一起,才能恢复他的好心情。
再说了,难道取悦讨好福晋的事,就不是正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