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北方軍團必須紋絲不動,防止霍駱人有任何配合圖圖人入侵的行為。
第二,京城禁衛軍兵分三路,其中兩路即刻前往拱衛京城的兩座衛城,而最精銳的一路則駐守京師。
第三,所有官員和百姓,不得擅自離開京城,如有逃離者,按投敵罪處置。
這三道詔書,涉及了方方面面,卻唯獨沒有涉及到該讓誰去處理西北這個爛攤子的將領人選。
嚴松的打算是回到丞相府後思考一晚上再作人員安排,因為他不可能讓秦無寧重新赴任西北軍,這無關權力鬥爭,也無關自己兒子的臉面。
而是作為國家中樞,絕不能被這樣威脅——如果每一次對邊境作出調整,領兵的將領只需要從中作梗就能官複原職,那中央的權威何在?
可沒想到,這三道詔令一發布,整個京城便炸開了鍋,所有的百姓和官員全都是同一個想法:
你嚴家為了爭權奪利,剝奪秦家的軍權就罷了,但現在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不派秦無寧前往西北收拾殘局,又不準秦虎南下勤王,更不讓人逃離京城,難道是要所有人為你嚴家送葬?
一些憤怒的京城百姓立即湧上街頭,聚集在一起奔向了丞相府,將他們心中的罪魁禍首的宅院圍了個水泄不通,並大聲吆喝,要求讓秦無寧立刻前往西北,抵抗圖圖人。
死亡當頭,普通人已無暇懼怕權力。
而已經回到府中的嚴松卻沒有妥協的想法,他派出衛隊,抓住了幾個帶頭鬧事的,用明晃晃的刀鋒鎮壓住了情緒激動的人群,並將鬧事的百姓驅散回了家中。
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如果明天早上之前,他不能對西北軍情作出妥善的安排,他的丞相府必將被鋤頭和鐵犁推翻!
這邊的嚴府是一幅沉重的景象,而另一邊的秦府卻是一派歌舞升平,似乎這裡面的人完全不在乎圖圖人的入侵。
一臉舒適愜意的秦無寧正坐在寬闊的躺椅中,懷裡擁著嬌媚無比的圖圖女奴,手還非常不老實的到處遊走,弄得女奴不時的喘息。
他的面前,還擺著一個戲台,上面盡是京城聞名的歌舞伎,個個穿著半透明絲衣,旋轉跳躍之間,迷人的風景不時展現。
此時這個帝國最優秀最年輕的將領的心中,充滿著自信和不屑——京城內外的消息他都知道,他無比的肯定,明天一早,嚴松必然妥協,只能灰溜溜的下詔書,讓自己趕赴西北抗敵。
並且他再熟悉不過大齊在西北一線的防禦工事,這一路上沒有任何一個關口或將領能夠抵抗三十萬圖圖人南下,除了他!
到時候,他秦無寧就會臨危受命,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一舉將圖圖人趕回塞外,然後他帶著對帝國的再造之功回到京城,享受皇帝的賞賜和世人的敬仰,迎來無限的風光。
而他秦家也必然再無人可撼動,嚴松二十幾年的特殊地位自然會被他父親秦虎取代,更何況已經不用等到他回來,光是今天,就不知道有多少官員偷偷來到秦府暗送秋波。
到那個時候,都不用他提出婚約,林家怕是自己會找上門來,將林夢瑤送到他的懷裡……
一切都是這麽的完美,他對自己的謀略滿意到無可複加。
而一想起林夢瑤,秦無寧的腹中又無端冒起一股火焰,他粗暴的抱起圖圖女奴,大步地朝著內房走去……
畫面再來到丞相府,此時已是深夜。
身著朝服的嚴松坐在書房內,雙手不停地撓著早已蓬亂的頭髮,他縱橫大齊官場幾十年,什麽樣的風浪沒經歷過?
但這一次,他確實犯了難。
要知道大齊已承平日久,將近一百五十年沒有打過大仗了,境內的百姓和官員幾乎個個不知兵,在這種環境下,想要找到一個能替代秦無寧的人猶如大海撈針。
但他又不想放虎歸山,因為這幾年來,秦家兩父子各自擁著帝國最精銳的兩支部隊,在大齊的江山上呼風喚雨,動不動就以帝國安危威脅中央朝廷,其背後的居心簡直不可揣測。
但不派秦無寧又無法抵禦圖圖人,可如果派了,這大齊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不叫大齊了……
嚴松將手指深深的插入到頭髮中,一根根白發隨著指頭的按壓慢慢飄到桌面上。
書房外,這一切情況的締造者嚴蘇正注視著窗內自己父親的身影,雖然他是個穿越者,在那邊的世界有自己的父母。
但這二十幾年來,嚴松對他百般呵護,萬般縱容,不論自己怎樣的胡鬧敗家,父親嚴松也從來沒有指責過他,甚至無比的護犢子,誰敢對他嚴蘇不客氣,嚴松就絕對會讓那個人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嚴蘇早就把嚴松當成了父親,而現在,正因為他的計劃,使得自己的父親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做好了打算,他要替父親分擔一點壓力。
嚴蘇推開門,直直地看著書桌後的嚴松,然後非常直接了當的說道。
“嚴老子,派我去西北!”
沒錯,這就是嚴蘇的打算,一是幫他爹處理圖圖人的壓力,二來,還有什麽比打仗更燒錢,更能敗家的?
強如漢武帝都敗不起!
嚴松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他太了解嚴蘇了,自從這小子能說話以來,句句不離花錢,雖然有時候嚴蘇提出的一些見解和建議讓他感到非常意外,但他從不覺得自己的寶貝兒子是個打仗的料。
所以他準備一口回絕,但沒想到嚴蘇卻先一步開口。
“嚴老子,你不要覺得我不會打仗,從小到大我雖然敗家,但我可否讓你在某件事上失望過一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相信我!我不會讓你獨自面對這麽大的壓力!”
嚴松非常的感動,只有他知道,在外人看來墮落無救的兒子,其實是個非常優秀的人才,而自己已經保護他二十多年了,這一次,是時候讓他嶄露頭角,展翅高飛了!
大齊丞相選擇相信他的兒子。
於是嚴松點點頭,然後說道。
“我相信你,我即刻上書送到宮內,讓皇上委命你為西北軍主帥。”
但嚴蘇並不滿足,他繼續要求道。
“家族內的所有資源也讓我任意調動,錢糧器械,私人衛隊,所有都要。”
嚴松毫不猶豫,再次點頭。
“你不說也任你調動!快回房間吧,做好你的安排,事不宜遲,我也趕緊上書給皇上。”
於是,兩父子分頭行動,嚴松修書給宮中,嚴蘇則自行安排資源調度。
而大齊皇帝在接到丞相府遞交的上書後,毫不猶豫就批準了嚴松的安排,就這樣,大齊國的命運此刻已完全交到了嚴蘇手中。
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但丞相府上書宮內的事情,早就被各路官員安排的人打探到了。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關於前線統帥人選的上書,而所有人也毫不懷疑,這個上書裡提到的名字一定是“秦無寧”。
因為全國的人都想不出還有誰比秦無寧更合適,還有誰能比秦無寧更有能力擊退圖圖人。
難不成讓那個形同傀儡的皇帝禦駕親征?三歲兒童聽到這個話都會發笑。
統帥人選已定的消息開始不脛而走,全城人的心中也開始激動起來,雖然有著生命的威脅,但他們大齊人已經好多年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了。
這一次如果能擊退圖圖人,必然再次揚我大齊國威,那個擊退圖圖的人也必然天下無雙,風華無二。
而這個人則必然是秦無寧!所有人都是這麽想!
天漸漸亮起來。
京城的百姓、官員、商賈,士農工商,各色人等以及京城內那些風頭無量的少爺小姐們都不約而同的聚集到城外的大路旁。
他們都想看一看那個“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英雄,即使他們早就認定這個英雄是誰了,他們要致以最熱烈的歡送。
隨著城門的打開,從城外一直延伸到城郊的人群隊伍開始騷動起來,人們個個伸直了脖子,探著腦袋,爭相往城門的方向看去。
此時就連各府的小姐們也放下了矜持,分別要求自己的轎夫將轎子抬得更高,好方便她們看得更遠。
接著,雄壯的鼓吹樂響起,城內的出征隊伍緩緩走出,鮮亮的鎧甲,整齊的步伐,肅殺的氣質讓城外等待的人們無不心情激動,甚至有些父老已經開始落下淚來。
但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不對勁,只聽這個人高聲大呼。
“快看旗幟!不是秦府!”
歡送的人群紛紛望去, 果然如那人所言,出征的旗幟上所繡的並不是“秦”字,而是大大的“嚴”字!
“難道那個奸相親自出征?”
類似的發問像炸彈一樣在人群中散播開來,但逐漸的,人們又發現自己猜測錯了。
因為位於隊伍中央的,騎在白馬上的主帥也從城門裡出來了,但這個主帥卻並不是中老年的大奸相嚴松。
而是他的兒子——嚴蘇!
嘩!
歡送的人群猶如海浪一般驚起了巨大的反應。
京城的人們打破腦袋也想不到,這個在眾人眼裡只會花天酒地,大手花錢,大筆敗家的廢物竟然敢奔赴前線直面三十萬大軍。
在人們的想象中,這個貪圖享樂的嚴蘇應該早就收拾好了行裝,帶著女眷逃往了南方,開始過一天算一天的奢靡日子了。
但現在,平日裡嚴蘇身上的那種沉湎酒色的頹廢氣質已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鋒芒畢露的英氣,似乎完全不把三十萬鐵騎放在眼裡。
玄色的鎧甲配上高頭大馬,英俊的臉龐加上堅定不移的眼神,讓所有人都懷疑嚴蘇是不是換了靈魂。
而此時歡送的隊伍已變得鴉雀無聲,人們各自的心情不一,有震驚,有懷疑,有憤怒,也有為數不多的複雜傾慕情緒。
雖然大齊國的人提起嚴家,無不是咒罵,但此刻,丞相嚴松將自己最寶貝的兒子送上了幾乎九死一生的西北前線,即使再不相信這個敗家子,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嚴家算得上有骨氣。
這一天,奸相之子守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