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天,照著我一個人清冷的身影。我的脊柱劍在月光下透出絲絲寒光。
諾大的抓喜客舍,仿佛尚在冬眠的蛙穴,靜穆得有些瘮人。
我沉聲說道:“曹祿山在此,想取我性命,就請來吧。”
話音未落,左耳側一陣迅疾的暗器破風聲傳來,我並不轉頭,使出昆侖閃移身法,但見青光一閃,噗的一聲,一根飛針從我身旁疾馳而過,穿透了客舍一尺多深的石頭柱子,然後穿牆進入屋內,引起一陣地動山搖。
不等我立定身形,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寒冷氣浪直撲我胸口,距離兩丈開外,我便能感受到空氣仿佛都被吸乾的強大壓力,以及刺骨的寒冷。
我自知無法硬撼,向斜後方閃移,然而那股氣浪如影隨形,始終緊跟著我。
與此同時,怪聲突然轉變成刺耳的梟叫,仿佛黑暗深淵裡魔鬼的嘶吼。
原本我已經退無可退,打算拚死相抗,可是就在梟叫的一刹那,我突然感覺天地一片寧靜,洶湧的巨浪變成了慢慢飄舞的棉花糖,而我仿佛被無邊的光明所照耀,渾身充滿無盡的力量,雙目變得可以透徹萬物。原來,那奪命的梟叫聲變成了我醍醐灌頂的助推器,在強大壓力下,我居然由煉氣化神階段瞬間躍入了煉神還虛的階段。
老天爺真是厚待我,我清晰地感覺到頭頂的鬥戰神仿若灼灼烈日,源源不斷地賜予我力量。而靈光神,則如一輪明月,讓我內心及四周都一片澄明。
萬般皆幻影,唯有一點真。
我將脊柱劍對準氣浪中心偏左位置,貫注所有真氣揮了過去。
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大地仿佛顫抖了幾下,梟叫聲倏然而止。一股噴血就像漫天飛揚的柳絮,灑滿棉花糖般的氣浪上面。我知道,對方受傷了。而我自己,全身冰冷刺骨,四肢僵硬,感覺就像變成了冰雕。
天地一片清靜。
我終於挺不住了,脊柱劍當地一聲掉落地上,身子則直挺挺向後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朦朧看到一道白影飛掠過來……
我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片地底冰雪上,冰雪下面是汩汩的流水,不遠處有一個洞窟。洞窟的門口依稀是祆教的祭祀畫面。我掙扎著爬起身,搖搖發暈的腦袋,蹣跚走向洞窟,洞窟的大門中央有著卐字符一樣的凹紋,大小和形狀都與高宗皇帝賞賜的卐字符金碟一樣。
我取出金碟放在凹紋處,洞門緩緩打開。冰洞裡面隱隱泛著螢光,我定了定心神,覺察自己身處一片古墓之中。這個墓洞約莫兩丈多長,一丈來寬,十分的雅致,墓壁四周畫的全是彤紅的火焰,和一群跳蘇幕遮舞蹈的舞人,除了正中放著一個兩尺見方的銅製納骨器,幾乎沒有別的東西。
走近納骨器,只見上面畫著一隻波斯神鳥席穆夫(人頭鳥身,作用如同鳳凰),中央刻著八個隸書漢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落款是三種文字,分別用漢文/波斯文/粟特文寫著:安子衿/娜娜盤陀。納骨器正中央也有一個和金碟一樣的凹紋卐字符,卐字符中央放著一顆透明水晶,依稀映著一位姑娘美麗的臉龐。
我不禁抬起頭,發現在水晶對應的古墓頂壁,一位栩栩如生的婷婷美女,正在含笑擰腰踏鼓,唱著相和歌。看她容貌,竟然和綠蘿十分相似。
“綠蘿,綠……蘿……”為了懷疑我不是在做夢,我不禁叫出了聲。
突然感覺有人在我耳邊說話:“你已經叫了綠蘿上百次了。”
我猛地驚醒,睜開雙眼,發現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胡人道士就坐在我面前。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剛剛在做夢。
“是你救了我吧?敢問道兄尊姓大名?”我掙扎著想拱手致禮,卻發現絲毫沒有力氣。
胡人道士微微一笑:“小道清風。雖然我已經跟隨師父學道近十年,但師父說我塵緣未了,要我下山歷練。這不,和你結緣了。”
“清風道長,請問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在哪裡?”我掛念著綠蘿的安危。
“清風道長,聽起來怪怪的,小道俗名安豔典,看你比我大,不如叫我豔典吧。”胡人道士微笑道:“你這麽關心綠蘿姑娘,昏迷的這幾天一直叫她名字,她可是你的心上人?對了,足下怎麽稱呼?”
“在下曹祿山,綠蘿姑娘是我未婚妻。”
“祿山兄,到你剛才醒來,整整昏迷了四天四夜。你中了夜帝的玄冰真氣,還能這麽快醒來,也是奇跡。據我所知,你是能在夜帝手下活命的第一人。”安豔典答道。
原來傷我的人是夜帝。當年據教我武功的昆侖道人講,夜帝是他同門師弟,本來是他們同輩最傑出的三大昆侖弟子之一,有望繼承昆侖派掌門,只因愛上一個魔女,並為她開了殺戒,後被逐出師門,自修練成玄冰神功。
既然夜帝出來了,那麽吹奏怪聲的人應該就是夢姬,據說她就是當年讓夜帝為其破戒殺人的那位魔女。
綠蘿不會落到夢姬手中了吧?一有此念,我便再也無法安神。
“安兄,麻煩你扶我起來,我要去找綠蘿姑娘。”
“祿山兄, uukanshu我救你的時候,綠蘿姑娘並不在你身邊。夢姬的盜魂音是被你破的,她更多關心的是受傷夜帝的安危,所以綠蘿姑娘應該不在她手中,至於綠蘿姑娘究竟在哪裡,我也不清楚。不過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安豔典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聽你名字,應該是曹國人,剛好我也是粟特人,咱們算是同族。況且,我看你使出了昆侖閃移身法,那是無歡師伯的絕技。這樣一來,你可以算是我俗家師兄了。所以,你就叫我豔典吧。”
原來當年傳授我武功的昆侖道人便是無歡道長。
“豔典,請問咱們現在哪裡?”當真是關心則亂,沒想到安豔典年紀輕輕,居然比我沉穩得多。
“祿山兄,咱們正在祁連山窟窿峽裡面,這裡山勢險要,窟窿眾多,是藏身的好地方。你居然能把夜帝擊傷,又驚走夢姬,我好生佩服。”安豔典說道。
我喘氣苦笑了一下:“若非夜帝托大,我又突然爆發,怎麽能僥幸得手?況且現在的我渾身無力,冰寒正在不斷侵蝕我的內髒,真氣完全無法凝聚,我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安豔典道:“夜帝的玄冰寒氣確實厲害,我完全無法助你運氣。不過呢,你靈台尚保有純陽之氣,所以也不必太擔心。待回到昆侖山,由無歡師伯和家師無妄道長二人聯手,再加上浸泡不老泉水,當可救你。”
我知道無歡道長是遊仙,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對解除自身的玄冰寒氣,恢復功力並不抱太大奢求,但對於綠蘿,我迫切地想要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