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历史军事 > 藤原物語 > 第16章 將軍逝世

藤原物語 第16章 將軍逝世

簡繁轉換
作者:西海居士77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7 13:56:51 来源:搜书1

“德生呀,”落照笑問,“你這是什麽扮相?”

“小人新受朝命,出任門將,現已到崗。”德生正色道,“小人把守在此,料一隻蒼蠅也飛不進門。人道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你防誰呀?”落照坐到門枕上,“我持身守正,料也沒有來尋釁的,更沒有來尋仇的。”

“那麽說,主人變成老家雀了?”德生歎道,“前不久,美國黑船開進江戶灣,三百名大兵登陸。面對這一突發事件,幕府大將軍現出呆童鈍夫相。既而,大武士聞風喪膽,小武士龜叫鱉爬,民眾攜家內逃。加藤重說:‘國家危亡之時,志士獻身之日,我等靜聽主人號令!’主人果有報國之心,當率兩位老家臣禦侮於江戶,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殲滅頑敵!當年八十大人辦的那種弱國外交,豈可與之相比?這次戰役的勝利,應當重紙累劄,大書特書,以光耀史冊!待主人班師回朝,小人一定出郊相迎,凱歌勞還,送上幾塊嘎巴溜脆的餡餅……”

“胡侃八卦!”落照喝罵一聲,“我且問你,局勢尚可控否?”

“懾於船堅炮利之威,幕府大將軍決定接受美方的一切無理要求。”

“此乃舉國之羞也!”

“但請主人厲兵秣馬,趕在條約簽訂之前殲滅洋兵。出征之際,百姓伏道相送,齊聲祝願:‘大軍一到,化為齏粉!’興許有人說:‘讓三位老將上戰場,不是以羊投狼嗎?不是驅羊戰狼嗎?’可小人說:‘老將出馬,一個趕仨!而同道堂的老將,一以當百!’說來也巧,那三百名洋兵剛夠你們三位老將收拾的。更巧的是,一駕戰車,也剛好裝下你們三位老將——主人為中軍,加藤重為車右,九鬼忠為車左。詩雲:‘左旋右抽,中軍作好!’即便打個平手,敵我雙方也可就此息戰。萬一被俘,洋兵看你們年老體衰,也會放過你們,進而放過那位幕府大將軍……”

“德川家慶大將軍,是供你小人評說的?”

“這位敏次郎老哥,年紀老大,可未辨菽麥,更無撫世酬物之才。幕府老中阿部正弘,與敏次郎相比更嫩。去年,荷蘭人把美國兵船前來叩關的口信傳給阿部正弘,這位老小孩一拍腦瓜,想出一條妙計:築炮台!有人說:‘兵船是活的,炮台是死的,總不能繞境築上一圈吧?’經過曾不能以一瞬的深思熟慮,這位老小孩又作出一項折衝千裡之策:‘就築那麽一整圈!’此舉靡費國帑,滋擾邊境,民心為此浮動。荷蘭人又勸幕府籌建海軍,把本國的舊船當新船賣給我國……”

“當此之際,國人應當同赴國難。”

“請問,幕府大將軍是幹什麽吃的?幕府一應高層又是幹什麽吃的?”德生惡笑兩聲,“好嘛,和平時期,坐廟堂,閱百官,出號令,而警報一響,當即麻爪,啞然失色!”

“哎……”落照拍膝而歎,“由著人家欺吧,欺到家門口了!”

“幸而,人家並沒欺到主人家門口。”

“加藤重聽到這話,會賞你幾巴掌,再命你剖腹!”

“剖腹是武士的把戲,小人玩不起,隻望壽終正寢。”

“可是,你言狂意妄——口如注,言無據!有道是,鼓空則聲高,人狂則話大;泥人經不起雨淋,假話經不起對證。”落照搖搖頭,“哎,世道變了,你這樣的多了。”

“世道變了,賤民依舊受壓。如今,小人有飯吃,有房住。小人的那夥朋友,全都是匠人,又全都是巧手藝人,可誰也沒有自用房。小人的房子,頂棚有三層,上層是鐵皮,中層是鉛皮,下層是木板。牆壁用的是拚接木,軟木與硬木相扣,比整塊的板材更為結實,也更為美異。小人怕人看出來,從而心生妒羨,所以塗了一層黑漆。說來,那些建築材料是那夥朋友送來的,當建築廢料收集的。他們本想為自己建房子,無奈自己沒地基……”

“看來,你知足了,自得其樂呀。”

“然而,小人有遠見——大河沒水小河乾。”德生蹲下來,“小人是有些小小不然之能,可離開主人一無所能。譬如一隻右手,靈活自如,可離開身體只是一塊附骨肉。基於此見,主人走到哪裡,小人跟到哪裡。”

“便是獄囚,也有放風時呀。”

“主人如今的日子,沒有十成,也有**成了,所謂苦盡甘來。”

“今天是晉三的生日。”

“小人告知主人:那老子的班,讓兒子接了。小人勸告主人:不是那裡頭的人,別往那裡頭擠。”

“晉三有外室,已育有一子。”

“他有,他有……他有個屁!他們那些人,和尚的和尚,光棍的光棍,得蔭忘身,顧前不顧後!晉三遲遲不肯成親,在於他的行動以性命為賭注——贏了有享不盡的福,輸了有受不完的罪,所謂一腳天堂,一腳地獄。”

“我行年半百,又有家口,不會跟他們走。”

“主人作如是之想,藤原家百世之福!”德生以手加額。

當晚起了北風,下了一場小雨,暑氣暫退。

這天早上,落照從廁所拿來一把長鍁,在院中劃出幾個方塊。

“主人,”阿梅上前問,“你是想劃分地盤,是想割讓土地?”

“唔?”落照冷起眼,“你一個仆婦,哪裡聽來的這話?”

“德生的嘴,走水的槽。”阿梅悻悻然,“德生又說,美軍逼近江戶城,清除我方外圍陣地,即將發起包圍戰。江戶軍民在大將軍的英明領導下,誓死保衛這座偉大的城市,為此組建了一支由散兵遊勇組成的敢死隊,和一支由老弱病殘組成的尖刀隊。這兩支小股部隊,現已前沿接敵,實施防禦反擊,左突右擊,發起狂潮般的攻勢,士兵一手一壺烈酒,一手一塊肥肉。讓三木太太一罵,德生又說,那只是他的沙盤推演,也是拓哉教他的。”

“這些話,我倒沒聽過。”

“看來是,主人吃的是過時飯。”

“我想種花,久有此意。”落照面帶笑意,“說來,播種、施肥、澆水、捉蟲,與生養孩子的程序是一致的。勞作嘛,自是苦一些,可苦中也有樂呀。”

“主人!”阿蘭走上前來,咬牙跺腳,“這塊地千踏萬踩,硬如鐵板,種蒺藜也不長!”

“你們不是從農村來的嗎?”

“我是從農村來的,又是在農田上長成的!”阿蘭奪過長鍁,垂頭躬腰地拄了拄,“不為逃避農活,我哪會離家做仆女呀?”

“你這醜樣子,如同老乞婆!”落照冷笑道。

“我勸主人,栽棵小樹。”阿梅說,“越西藩的人家,生個孩子栽棵小樹。那棵樹,是孩子的生命樹,不能掐,不能搖,更不能砍伐……”

“既是那樣,不如不栽。”

“自古道,種花不如種菜!”阿蘭說,“主人,我想種幾樣青菜,隨長隨吃,只要你肯下力。”

“我肯下力?”落照卷起眉毛,“阿丁聽說我當菜農,只怕大牙難保。”

阿梅、阿蘭聽了,掩口而笑。

這時,信子拉開房門,走到抱廈下。

阿梅趕上去,傾身探問:“夫人,飲茶嗎?”

“不。”信子坐在藤椅上,“你們說起種花,為我提了一個醒——明一該種痘了,種痘也叫種花嘛。”

“回頭我打聽一下,看有沒有種痘先生。”阿梅拍手道,“對了,我的女兒阿嬌,阿蘭的兒子阿壯,也該種痘了呀!”

“據我所知,日本早已不興種痘了。”落照說。

“那說明,你無知。”信子歎道,“天花關乎個人存亡,關乎國運興替。隻可歎,官府明知天花之害,卻沒有預防之策,為此我將上書!噢,臭市人居環境惡劣,正是瘟疫首要侵襲之地,那裡的小孩更加危險哪。”

“夫人,”落照笑道,“阿獏婆也在散布這類流言,你要麽跟她合作,要麽跟她鬥法。”

“她算何等貨色?”

“那麽,奉夫人之命,我前去探看。”

落照走後,阿梅說:“阿獏婆宣稱,西洋的種痘法人畜不分,蔑倫悖理。”

“日本的種痘術,傳自中華大國。”信子說,“操作程序大致是:研碎痘痂,撒在新棉絮上,然後搓棉成團,塞入小兒鼻孔。據說,痘苗淡紅,磊落中含水色,明潤可愛,如晨星之麗於天門,呼為狀元痘。另有一法,取出稀痘漿,瓷瓶儲藏,用時染於小兒貼身小衣。據說,三日萌芽,五日痘長,十日痘萎。然而,比較起來,西洋種痘術更有效。幾年前,大阪建了一所除痘館,推廣西洋的牛痘種痘術,可惜又讓官方取締了。”

“阿獏婆治病用巫術,不用醫術,也見效,我試過。”阿蘭說。

“看來,你讓那老妖婆毒化了。”

“現在,龍虎營沒有大夫,外邊的大夫也進不來。”阿梅歎道,“那個老妖婆,時常銅聲響氣地喝嚷:‘世人哪,你們信這神信那神,為何不信我神呀?我神在天,光罩你身,哪有病魔敢作祟?我神專治疑難雜症,比先生大夫高明千萬倍!’有人得病,便去找她,求她禱告我神。你死了,她怨你心不誠,念不堅。”

“愚弄百姓,殘害性命!乾和引災,莫此為甚!為災猛烈,深可悼惕!國之將亡,必生妖孽!野鳥入廟,人民遭殃!”信子連叫幾聲,“我跟老妖婆對陣,你們以為如何?”

“依我之見,讓她自滅。”阿梅說,“九鬼老爺爺說:‘惡魔總有神祐,正義老是遲到。’我家老爺爺講:‘歪門邪道長不了,邪神野鬼見光死。’”

“嗯,禽獸之變詐幾何哉?止增笑耳!不過,孩子一天大似一天,險地也一天近似一天。”

“阿獏婆的信徒,如蟻慕膻,也是一天多似一天。那些人說,阿獏婆名字中的‘謨’,本是吞噬噩夢的魔獸。”

“眼見得,這隻魔獸要吞噬我們——那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們本是龍虎營自產的,銷不動的,等下貨,剔莊貨,殘次品,等外品,處理品,無良名品,又攙雜一些邊角料。內中幾個,書上有名:急三千,慢八百,笆上糞,屎裡蛆,米中蟲,飯內屁,鳥上刺,沙小生,木伴哥,牛筋等。”

“果然書上有名。”信子笑了笑,“想來,那些人是武家的余子,在臭市也不得立足。”

“從前,他們結夥成群,大發牢騷。有人說:‘日本地震頻發,為何不震龍虎營呀?’有人說:‘下民偏心,上天也偏心!’有人說:‘誰讓我們投胎慢時呀?’他們當中有誰跑快,又惹人嘲笑:‘至今不死心,還想當老大?’阿獏婆對他們說:‘人生而有罪,人生即贖罪。’有人問:‘長子生來沒罪?’回答是:‘當年,摩西帶領以色列人從埃及出走,埃及法老百般設計,多方尼阻。摩西求助上帝,滅了全埃及的長子,連同頭生的羊。’眾人聽了,無不感歎:‘這樣的好事,但願也發生在日本!’他們羊狠狼貪,穢德垢行,破罐子破摔了嘛!”

“此所謂,縱私而滅公,倚勢而行奸。”信子沉吟道,“古人雲,不防其微,必為大患……”

“別人我不拿,我隻拿阿獏婆。”阿蘭惡叫道,“拿到之後,我薅光她的毛!”

“那還用薅呀?”阿梅忍笑道,“擇擇罷了。”

“噢,她本是老貨!”

“我以為,應當優待老年犯。”阿梅彎彎腰,“到那時,請你下手輕一些。”

“那還用我下手嗎?早讓人磨成光板了!”

兩人口講手畫,興高采烈。信子坐不住,起身走了。

大暑中的一天,幕府大將軍德川家慶薨逝,享年六十一。孝明天皇聞之震悼,避殿損膳,敕贈太政大臣,諡曰慎德院。朝廷又頒發詔書,稱大將軍系宵旰憂勤登遐,準許民間祭祀。

詔書一下,臣民靡然順風,湧向神社,集體致哀。神官們編造家慶大將軍的功績,現場宣講,滔滔不絕。有人當場暈厥,有人想歸途跳河,有人想回家上吊,武士們想在適當的場合剖腹。

如果京都人也那樣,那就枉稱京都人了。他們前往屬地神社,參加祭祀活動,略帶戚容。面對這些人,神官一句話要講幾遍,以便掂量下一句該不該出口。

這天午後,龍虎營所屬武士聚在石牌坊下,等待八杉營長前來訓話。

八杉營長來到後,運了一回氣,說道:“各位大人呀,日頭沒曬破頭皮吧?我的意見呀,各歸各家,私祭慎德院,休得哭斷肝腸!”

眾人剛要散去,八杉營長又叫:“啊土……啊土……土井大人另有話講!”

“諸位大人在前,哪有我講的?”土井躬身道,“大人齒德俱尊,請予轉達……”

“啊哪,啊哪……哪裡話!”八杉營長把土井推到天真名井的井台上,大聲道,“大夥站直了,聽……啊聽好了——不許發笑!”

“也罷。”土井仰起身,威聲道,“各位大人,所司代有令:今後三年之內,京都武家不準嫁娶,不準飲酒,更不準聚飲!”

“平民準許飲酒呢?”有人問。

“古語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土井挺直身,平視前方,“所以,我們應當正身率下,更加嚴格地要求自己。為了極盡哀思,請有關大人關照所轄片區:今後兩個月,飯館、茶館、伎館一例歇業,旅館隻許提供近三天的食宿。諸位大人若無異詞,在下將上報所司代,說諸位大人自願多盡一層孝。”

“這是所司代定的吧?”有人又問。

“二條城總管大人定的,言出法隨!”土井目光掃射,“誰有異詞,請上台講!”

眾人聽了,都沒出聲。

散場後,落照拐到鵲鳴屋,喝了一壺茶,下涼才回家。走過八角井,但見三木身披白衫,站在自家門口,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落照停下腳,探身問:“大人在等誰?”

“我等客,你正是我的客!”三木揮手道,“隨我到家,喝碗粗茶!”

“對不起了,在下在外喝過了——滿滿一壺,又添了二回水……”

“如今才往家趕,急著排水吧?你捱捱磨磨,彎道避障,當真是避囂習靜的嗎?當真是賣宅避悍的嗎?去年此時,別人坐在陰處納涼,你卻如同跑街的。你不給我一個解釋,我認定你用心險惡……”

這時,落照聽見德生咳嗽,忙對三木說:“飯時已到,你我兩便。”

“黑下水,騾配的,狗攮的,老獾叼的,鬼一般的人!”三木對著德生罵道,“別他媽做鬼做神,我他媽的最煩這!”

“休放粗口,遵命而已。”落照抬起腳,邁進門,“聞說道,三木家沒有粗茶,只有細茶,又是帶沫的。”

這時,三木太太迎上來,一迭連聲地說:“大人不肯辱臨,在三木家窄門窄戶。人道是,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大人自問:對門對戶這些年月,三木家哪個傷過你?我家老爺有牛性,也沒跟你使過牛勁;我嘴不讓人,也沒跟你拌過嘴;拓哉槍不離身,也沒朝你放過槍;麻衣常挑別人的刺,也沒挑過你的刺;鐵衣郎隨地撒尿,也沒在你門前撒過一泡尿;阿丁牙長,也沒朝你齜過一回牙。我不怪你,隻怪你夫人,不放人在眼裡。哎,你不買我不賣,路人不如哪……”

“你媽的!”三木吼道,“你是請客,你是拒客?”

落照走到客間前,只見玄關站著一位英挺的武士。

“咦,那不是晉三君嗎?”落照詫異道,“你怎麽會在三木家?”

“我家是囚牢?”三木說罷,肚子一頂,把落照頂進玄關。

“叔父請上坐。”晉三躬身道,“年來,小侄失於問候,惶愧惶愧。”

“你客氣了,我簡慢了。”落照走進去,面南落座,“這些天,很忙吧?”

“那是……”晉三坐在一旁,“宮中一頭,家中一頭,來回跑路,體力難支。”

“年輕人嘛,也在鍛煉,從小事做起。”

“晉三君升遷了,一步升到大尉,跟稻葉判官當副手了。”三木歎道,“連升三級,又淡淡悠悠,殊屬難得呀!”

“啊,十分之好!”落照喜形於色。

“小侄得有寸進,多賴叔父關懷。”晉三從懷中取出一面銀牌,“小侄略備薄儀,望叔父莞納。”

“這是何物?”落照接過來一看,還給晉三,“上面有字,辨識不清,恕不接受。論說,你升職了,我該送你賀禮。”

“當面拒人?”三木哼了一聲,“你添了個小孩,也沒辦場,我也隻得當面賀喜了。”

“叔父既然多心,小侄不敢相強。”晉三收起銀牌,又問三木,“冰透了嗎?”

“大約冰壞了!”三木拉過一隻木箱,抽出上蓋——碎冰中有一只花皮大西瓜。

“呀……”落照一驚,“夏日用冰,皇室才有!”

“實不相瞞,系今上天皇所賜。”晉三說。

“哇,瞻雲就日,渥恩偏隆,寵過公族,願你不負天皇近幸之恩。”

“叔父之恩,小侄一體銜知。”晉三說罷,搬出西瓜,放在食案上。

三木拔出腰刀,切出幾牙,冷笑道:“瓤是紅的,籽是黑的,只是熟過頭了。”

“此話暗藏機鋒,竟然出自閣下之口。”落照怪怪一笑。

“叔父家世顯赫,德高望重。”晉三正色道,“而且,人道是,人到四十五,恰如出山虎。值此時代變革之際,龍虎營邪惡勢力抬頭……”

“古人雲:忠不避危,愛無惡言。”落照沉聲道,“當前,你邁出了人生關鍵的第一步,我隻送你一句話:行矣慎風波……”

一語未了,門外出現三位武士——左衛三英!

“德生傳令,不敢不來哪。”秋山月腳踏台階,待進不進,“德生言稱:高倉晉三大人召喚,遲到罰酒一杯。”

“是我讓他傳話的,可我沒說罰酒呀。”晉三笑道。

“那麽,”小畑火冷聲道,“年輕的老長官,有話請講!”

“你們在我家辦公呀?”三木立起眼,“誰不進門,給他一刀!”

“三木大人請客,千年等一回,偏讓我們趕上了。”小畑火走進來,捏起一牙西瓜,“據貴營老輩人講,三木大人頭回請客,值他彌月之喜。喜宴開場,他放聲大哭,百感交集。來賓難忍,陸續告退,最後只剩兩個客人,一個聾,一個又聾又瞎……”

“請注意,你們的長官在座!”三木冷笑道,“晉三君立致通顯,你們心中不服,又生嫉恨,是不是呀?我聞之,人說道,壽不壓職!”

“咦,”秋山月怪笑道,“如今三木大人會說話了,不用大哭了。”

眾人大笑。

一時,阿丁來收瓜皮,又問三木:“肉下鍋了,什麽時候盛?”

“現在就盛!”三木拍拍肚皮,“我們這些武士,哪有一個弱漢?生肉也照吃!”

“當真管飯呀?”小畑火笑道,“這回當真來對了。”

“我本也沒打你們的譜。”三木指指落照,“看在這個人的面子上,少不得添幾雙筷子,添幾把細料。”

“三木大人是直腸子驢,跟我相似。”小塚人叫道,“快拿避暑飲,今晚不醉不休!”

“自古道,酒杯雖小淹死人。”落照說,“又何況,二條城下發禁酒令,土井大人業已傳達。”

“土井是哪家大人?”三木大嘴一撇,“剛才聽他嘶喊,長一聲短一聲,我不知那是馬放屁,是驢放屁!”

“憑是什麽屁,你也聞到了。”小畑火說。

“哎,人家長那麽大,頭一次當眾講話……”

“你自感低他一頭吧?”

“在妄言諂語上,我自感低他一頭,他一簧兩舌嘛,他兩面二舌嘛。”三木哼了一聲,“我三木官職不高,也是奮鬥出來的!幾年前,二條城出了一缺,有位上司對我說:‘我推舉你,該走的門路你自走。你不想求見總管大人,不妨求見他的小管家小津,可那也得有個一底一面。’我說:‘我想跑官,願送錢,但不肯求見小管家!’土井聽到這話,從此到小津家送禮,三一回五一回。那些禮物,他說是老家的土特產,實則是阿獏婆從臭市買來的。可是,他跑斷兩腿,送盡禮物,小津也沒為他辦成事。家裡吃不上了,阿獏婆還在鼓勵他:‘沒有不咬鉤的魚,也沒有不爬杆的猴!’一天,阿獏婆從鄉下騙來一蒲包帶殼的花生,七瞎五秕的。主仆幾個在月亮地裡挑挑揀揀,一個比一個興頭:‘呀呀,看我這顆多飽圓!’‘啊呀,我這顆才飽圓呢,是顆大飽飽呀!’‘再看我這顆,可成了,成成的,我的手氣最佳呀……’”

眾人聽了,大笑不已。

一時,晉三說:“今天不可說笑。”

“是啊,慎德院屍骨未寒。”落照點頭道。

“將軍一去,大樹飄零!”小畑火變色易容。

“所以,我們要以酒澆愁。”秋山月苦起臉。

“我以為……”晉三淺笑道,“喝上幾杯,借以解憂,但不可帶酒意。”

“長官路遠,尚請留量。”小畑火說,“我等喝醉了,也不過醉倒在家門口。”

落照深夜回家,見大門沒關,臥房亮燈,信子坐在桌邊看書。

“夫人,”落照打開房門,近前問,“你可知我在誰家做客?”

“一身膻氣,不問可知。”信子皺皺眉,“今日有些特別,鄰家給下人放了半天假,我家也不例外。我又想,阿梅、阿蘭人人家中有孩子,可交替值夜,或一旬一輪,或一月一輪,計日領取值夜費。然而,一年之中,有大月,有小月,有的超過三旬,有的不到三旬……”

“哈哈,這事才是主婦要考慮的。”

“你的事呢?”

“我所關注的,從前是國家,現在是家庭。剛才,左衛三英感羨我,視為奮鬥目標。秋山月又說:‘閣下閑庭信步, 但識階柳庭花。’此言並不確切,在他未窺門徑……”

“德生說,晉三升為大尉,從六位。”

“沒他舅父推舉,他能登上高位?他登上高位,也沒把我看低——左一個叔父,右一個叔父,算來是我讓位與他的……”

“你一退,藤原家與皇家脫鉤了。”

“如今海疆動蕩,國內暗潮湧動,脫鉤求之不得!卻才,我脫身來家,在我是觀根應量,種種隨宜。我是一隻老蚰子,一夜吃過半町黑豆葉,任由他人設局布套,不鑽而已。”落照弛然道,“大將軍一死,民眾如喪考妣。晉三等人也發表熱論,吵了我一個小發昏。晉三說,就文治武功而論,家慶堪比其先祖家康,他的去世讓日本蒙受國恥。秋山月說,家慶逡巡畏避,致使外敵凶囂,死不足以解民恨。三木說,家慶性情剛烈,屢戰屢敗,愧辱難當以自盡。小畑火說,家慶衰庸闒懦,大損國威,交詈聚唾以離世。小塚人說,家慶身亡,實為勤王派刺殺。今上天皇優詔厚恤,以彰報施。我想的是,三木與晉三等人分屬於幕府與朝廷,誰人能夠捏沙成團?他們口氣宏壯,頓劍搖環,立馬疊橋一般,可沒有行動力,見事縮手縮腳。”

“近年來,農民內亂,洋人入寇。幕府應對不力,威信日降,皇家有抬頭之勢。”

“今上天皇準許民間祭祀家慶,也想借此歸責於幕府。”

“街談巷議,眾口囂囂,如他日何?”

“我預測,亡靈節一到,雀喧鳩聚,蠅飛蟻聚。”

“我們同道堂,一概不參與。”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