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历史军事 > 藤原物語 > 第28章 看門守戶

藤原物語 第28章 看門守戶

簡繁轉換
作者:西海居士77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7 13:56:51 来源:搜书1

這時,拓也箭步衝來,有如虎狼見羔羊:“呔,那小賊!”

“拓也君,是我呀。”健一手扶招財貓,彎下腰去。

“你是誰?誰是你?吃我地盤!”拓也抓住健一的領子,拎了幾圈,一把摁倒,“你混充灶前老虎,實為尾巴分岔的貓妖!”

“拓也君,我真是健一,藤原健一。”

“藤原健一是哪位大人?本少爺無福拜識!”拓也一腳踏在健一的屁股上,踮來踮去,“尾巴,尾巴,快快出來,快快分岔,快快現形!”

“我是德生的兒子呀。”

“你既然是德生的兒子,為何來歷久屋溜門撬鎖?”

“拓也少爺,拓也先生……”健一撐了幾撐,咧嘴開哭,“哎,我是來少了,一個老爹也不認了。老爹呀,我改了,快來救我吧!”

“現時才想起老爹來?”拓也放開健一,拍拍手,“今天我多管閑事,替德生管教兒子!”

“多謝了……”健一爬起來,摸出兩個銅錢,“拿去吧,買杯茶。”

“神不享非禮!”拓也使個旋轉踢,擊倒健一,“啊,弧線運行,力點確準,功夫大進!”

“你到底想怎樣呀?”健一貼在地上,厭聲厭氣,“我不起了,隨你打了……”

“起來,讓我另踢一腳!”拓也揪健一不起,歎道,“呦,一腳下去,就讓他趴窩了,力道太大了吧?啊哈,半月沒出就練成了,天分太高了——然而,不對!”

“怎麽又不對了的呀?你怎麽能不對呀?”健一連咳幾聲,“我的肺受傷了,我本來腰肌勞損呀……”

“噢,你原是一位老人呀?”拓也怪笑道,“那麽,請你老配合一下,讓我展示一套唐手道。這一套是我剛學會的,包括順衝拳、反衝拳、前手衝拳、三本連衝拳、手刀、貰手、內外格檔、上下格檔之類的手技,以及前刺踢、足刀踢、側彈踢、後踢之類的足技。”

“我不是你的沙袋,也不是你的皮墊。”

“一位唐手道名家出世,自身修煉必不可少,但仍須貴人幫同,而足下便是那樣的貴人!”

“想讓我當陪練呀?”

“噢,足下是船越大師弟子,既是開門弟子又是關門弟子,想必是內功、外功集於一身的呀……”

這時,賢了從塵八家走出來,躬身道:“拓也少爺,放了他吧。”

“你來當替身?”拓也惡聲道。

“少爺,你也想想,人家野次乾的是什麽,咱乾的又是什麽。”

“野次有什麽了不起?”拓也雙腳並攏,面朝西北,雙手貼於腰間,隨後左手變拳打出,同時右腳前伸,隨後右手變拳打出,同時左腳前伸,“看了嘛,方向明確,姿勢規整,發力狠猛!假如距離縮短幾步,這一順衝拳就把他擊垮了!”

“多走幾步又何妨?”

“我身為少爺,步步都是用錢的。”拓也說罷,收起步子。

“比較來,罵人對自身無害。有句外來語,可作為參考:二十五裡外罵知縣。”

“老不死的,陳死人!”拓也暗罵兩聲,打個榧子,“得了,叫你家雄太過來!”

“我到臭市去找他,少爺且等一時。”賢了說罷,信步投西。

“雄太一時不到,健一一時不得翻身。”拓也坐在健一背上,自語道,“這樣的坐墊,軟硬適中,溫熱適度,誰人做就?噢,是那名為阿葉的巧手娘。聞說道,阿葉既是偷天高手,又是南國麗人,蕙質蘭心,玉顏絳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嘗聞,阿葉長成之後,一直舍身求法,周濟無妻之人——溫席扇枕,投懷送抱。總之,盡美矣,又盡善也。子曰:‘裡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阿酌前輩苦讀聖賢遺著,恪守聖賢遺教——聞斯行之!為了接近阿葉,他選擇了我們這方居仁之地。假如我早生幾年,當與阿酌競鞭而爭先耳,但要趕在德生下手之前……”

“色鬼!”

“上自一人,下至萬民,勿論古今與賢愚,哪個男子不好色?孔夫子當年做過統計,得出如下結論:‘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孔夫子引經據禮,言辭激切,對此又說:‘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我又聞之,阿葉一身飾物,環佩玉聲璆然,有似那位南子,傾慕通儒達士,而我作為孔門後學……”

“你罵阿葉,我不心驚,我是抱養的嘛。”

“那是呀,阿葉那樣的,絕對拉不出你這樣的醜屎!”拓也顛著身子說,“啊哈,人上人的感覺,並不像別人說的那般難找,眼下就讓我找到了,我且好好地感受吧……”

“拓也君,放了我吧。”

“自古道,捉賊易,放賊難。等賢了那老貨到來,你再讓他講情吧。我不要別的,只要雄太每天給我家挑兩桶水,倒一桶屎尿,送我一塊糖板。”

“我送你糖板,一天兩塊。”

“你哪天違約,我到哪裡抓你去?”

“我師父家呀。”

“哎,船越那人,那般可惡……但願十輩子不見!”

一時,賢了領著吉難走來,一個大漢綴行在後——船越。

拓也一見,連忙起立,支吾道:“卻才發力過猛,又三吹六少的,說了一些狼煙大話,我得回家養神歇力了。”

“別走呀!”健一抱住拓也的雙腿,“請你全面展示唐手道,讓他們欣賞一遍,體驗一回……”

“健一君,求你了!”

“拓也君,你怎麽求我了?本是我求你的呀!”

說話間,船越已搶至跟前,帶起一陣邪風。

“老爹,許久不見。”拓也雙手下垂,鼻頭冒汗,“我從年前忙到年後,也沒能前去給你老賀節。”

“你在忙什麽?”船越笑問。

“回稟老爹,事情本是這樣的。”拓也躬身道,“拓野寄來一本小書,說那是琉球國唐手佐久川的著作。自從到手,我就開讀,同樣依樣練功。你要問:‘那書也是你看的?那功也是你練的?’那我得說:‘常人貴遠賤親,向聲背實;又患暗於自見,謂己為賢。’”

“練成了嗎?”船越說著,右手搭到拓也左肩上。

“哎呀……”拓也登時塌架,隨即滿地打滾。

“這也叫接招吧?”船越苦笑道,“可是,你出的又是什麽招式呀?”

“你的手勁過重了呀……”

“那麽,請放平身體,讓我揉上一揉。”船越騎到拓也背上,雙手探向拓也的胳肢窩。

“哈哈哈,呀呀呀,哈哈哈,呀呀呀——不如打我呢!”

“我憑什麽打你?”

“呀呀呀,哈哈哈,呀呀呀,哈哈哈……”

“看你那麽快活,我不妨重來一遍。”

“爹呀,我死了!”

“你是快活死了吧?啊哈,正所謂:快活死,死快活!”

“哈哈哈,呀呀呀,哈哈哈,呀——”拓也頭一偏,不動了。

“斷氣了?”賢了驚問。

“嗯,牙關閉鎖,呼吸驟停,面色變灰,肢體轉涼。”船越拍拍手,站起來,“據你的經驗,接下來怎麽辦?”

“停屍,守靈,請一眾僧侶,念一本《往生咒》……可我又怕他詐屍。”

“你們別動他!”雄太說罷,跑進家門。

一時,雄太提來半桶水,澆到拓也身上。拓也四肢一攤,復活了。

“拓也君,是我用水救你的呀。”雄太笑道,“半桶水不值一個銅錢,又是涮過抹布的,我也不收費了。”

“那我也不既言謝了。”拓也摔打幾次,最終爬起來,“哎呀,我成豬打膩了,哪敢進家呢?”

“家裡你怕誰?”雄太問。

“噢,拓野走了,拓海走了,我為大了!”拓也仰天一笑,往東走去,“誰訓我一聲,我罵誰一頓——兩個臭娘們!”

“這樣的小子,能得好嗎?”賢了歎道。

“老頭,”拓也扭扭身子,“塵八今天剛離家門,你便抄他的後路……”

“站住!”

“你為什麽管我?你是我爸爸,是我爺爺?”

“那兩個人嘛,許是一個人……”賢了話一出口,後悔不迭,“拓也君,我說錯了……”

“你那一句,頂一萬句……”拓也咽口氣,仰身後倒。

“這一回,好像不是裝的……”船越扯扯拓也的眼皮,隨即喝令健一,“把他救活!”

“我……我哪會呀?”

“平時老子怎麽教你的?”

“噢——”

當下,健一把拓也的兩腮打腫,也沒把拓也打醒,苦笑道:“看來我是白學了,我注定出不了師。”

“心肺複蘇,要用胸外按壓法!”船越喝道。

“可是我,沒有力了呀……對,我未見力不足者!”

然而,無論健一如何按壓,拓也終沒反應。

“這種情況下,只有請龜田太太了。”賢了說,“可是,龜田太太討厭他,最最討厭他……”

“救人事大!”船越喝道。

一時,龜田太太趕來,隨即馬趴在拓也身上,做起人工呼吸。

突然,拓也叫道:“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啊哈,他又活了!”雄太跳起來。

“他的要求是強烈的,也是真誠的,只是喪鍾出現了故障。”賢了笑了笑,對龜田太太說,“有勞太太了。”

“不客氣——我的假牙呢?”

“在這裡呢,險些讓我私吞……”拓也從嘴裡取出一副牙托,“純銀的吧?”

“拿來!”龜田太太奪過牙托,起身離去。

“顯然是純銀的,果然是螃蟹有肉在殼裡……”拓也坐起來,苦起臉,“按理說,落到我嘴裡,便是我的了,我又沒搶,又有旁證……”

“拓也君,你知人體上哪個部位最髒嗎?”船越說,“不是手,不是腳,也不是腚門,而是口腔。再請問,口腔中哪個部位最髒?不是軟齶,不是硬齶,也不是舌頭,而是牙齒。原因在於,牙齒生牙石,牙縫又有食物殘留。當然了,牙托可以摘下來,用鐵刷子刷洗。臭市有一位老掌櫃,通常晚飯後刷洗牙托,刷去當天的食物殘渣……”

“啊——”拓也掐住食管,“今天的午飯只有一碗葷菜,讓我一人扒吃了,不能吐呀!”

“剛才呀,你是給熏醒的,我也給熏著了。”賢了苦笑道,“龜田太太口氣奇臭,只因肝肺有病。她那舌苔,又像抹了一層黃屎,竹片也刮不淨……”

“你還說!”拓也跳將起來,“誰再敢說那話,我一頭頂死他!”

這時,西邊來了一個小販,戴著臉罩,提著竹籃。小販走到八角井邊,放下竹籃,一邊敲鑼,一邊吆喝:“好甜的糖板,一個銅錢一大塊,敬請來買呀!賣糖板,賣糖板,一個銅錢一大塊!我的糖板,由砂糖、冰糖、茶葉、蜜蜂、薄荷、砂仁、玫瑰、豆蔻、陳皮精製而成,有止咳、化痰、潤喉、解胃酸、通鼻塞、緩牙痛、除舌膩、消口腔異味之功效……”

拓也聽到這裡,跑到歷久屋西牆邊,摧胸倒肚地吐開了。

“我買一塊糖板,讓拓也壓壓胃氣。”船越說著,向小販招手。

小販提起竹籃,遷延顧步地走來,慢慢摘下臉罩,露出滿面慚沮。

“那不是石原大人嗎?”船越驚訝道,“大人你也辦這了?”

“足下可肉上雕花,在下不可敲鑼賣糖?”石原歎道,“在下不善自謀,但有口腹之累,未見醫貧之方。”

“大人自然入了那一行,自當有那一行的叫賣!”船越拋聲調嗓,“大涼味兒,小涼味兒,蠍子拉屎獨一份兒,旱地的香瓜兒另一個味兒,澡堂子的拖鞋沒有對兒,老頭吃了扔拐棍兒,老太太吃了抱孫子兒,你看帶勁不帶勁兒……”

“有韻有板,易曉耐聽,抓詞又鮮活!”石原歡喜道,“足下跟誰學的呀?”

“知好即了,不必多問。”船越伸出手,“拿一塊糖板,給拓也少爺。”

“拓也君怎麽了?”

“請——拿——來!”

“請自己拿,算我送的。”

“我沒帶錢,也沒想給錢。”船越拿了一塊,“老夥計,誰讓你撞上我了呢?”

“足下口出此言,讓我有三春之暖!”石原歎道,“我石原賣糖,放在若乾年前,誰敢想象?當年,站在高台之上,旗幟鮮明地發表見解和主張,調動聽眾的情緒,引發聽眾的共鳴,從而把見解和主張化作聽眾的思想和行動,神乎其技,正是‘天下人’一語的鐵板注腳!又所謂,一人之辯,重於九鼎之寶;三寸之舌,重於百萬之師!啊,那跌宕不拘的節奏,那風回雷擊的語句,猶如猛攻的號角,硬語盤空,聲震大地!如今,我依然需要聽眾——喚起聽眾的食欲,以及隨之而來的購買欲。哎,那些傳單留到現在,也可以用來包糖板呀。我本不願巡街賣貨,奈一門百指,須仰事俯育,而贍畜非易……”

“當年,我聽過大人的演講。”船越忍笑道,“有一次,大人站在臭市南邊的土台子上,又叫又嚷,又躥又蹦。有人說:‘這家夥是個瘋子,又是個人來瘋……’”

“那時,我口才過人,正所謂,磨礪以須,待四海交鋒,一口所敵;又所謂:辯論鋒起,援古證今,矯尾厲角……”

“那時,你有門徒,也有聽眾,因為你的門徒向聽眾派發糖板。如今,你的糖板成了商品,又滯銷了,你本人也滯銷了。難道說,你當年的那些言辭,作為糖板的附屬品,是捆綁相送的?”船越輕歎一聲,“吹越是你的門徒,他對你還好吧?”

“《中山狼傳》有言:‘且鄙人雖愚,獨不知夫狼乎?性貪而狠,黨豺為虐,君能除之,固當窺左足以效微勞,又肯諱之而不言哉?’”石原搖搖頭,“個中事,你不知?”

“我知的是,吹越曾是公門桃李,沒你他也當不上官。”

“吹越當上官,又當到現在,在於能吃氣。另外,他敢許願,敢發誓,不管如後患何。民眾一再失望,又能奈何他?好壞議三天哪。議長了,氣也平了:‘當官的都是那德性,一個不說一個。’”石原松口氣,“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我對他有氣,也沒使出來。我又想,他要是上門拜望我,不僅可釋怨,而且可樹援。我死後,他要是為我上炷香,敲聲罄,也可得冥佑。幾年前,我邂逅櫻木先生,談起此事,論及此理。櫻木先生說:‘此等事理,難知如陰,死乃知之。’”

“我勸你,上門拜望吹越,權當寬大處理。”賢了說。

“那樣做,我不怕討臊,只怕臊著他。往常路遇他一夥,我總是閃在道旁。前日,我又在八角井邊遇上他,這次他是一個人。他貼近我,耳語道:‘先生呀,在我任上,待虧大人了。’我側身道:‘大人所言,於情於理均不講呀。’他拿出五日元,放進我的籃子,然後甩腳開路。我追著說:‘大人給錢,是買貨,是訂貨?這半籃糖板,大人是讓我送到府上,是讓我送到町務所?’他急步而去,一邊揮手,一邊擺頭。我想返還那五日元,無奈追不上他,隻得央一個挑水的傻小子……”

“那個傻小子就是我!”雄太焦眉苦臉,“當時呀,我拿著那張票,追上町長大人了。可是呢,他不聽我說,也不由我說,照腚給了我一腳,可見不識好人心!”

“哎,讓你撿了大便宜,比吃飛利強多了。”拓也歎道,“那樣的便宜,大街上可不易找呀。”

正說著,明一從西邊走來,塌著腰,低著頭。

“看哪,又來一個撿便宜的!”船越笑道,“哪怕地上有根破針,他也會撿起來。”

“明一少爺人品不壞,只是有些小氣。”賢了說。

“老頭,”拓也仰臉問,“上次他擺的那等席面,你見過幾回?你又吃過幾回?”

“那確是老家舊底的說法,可盤子碗不是吃的呀。酒杯一人一隻,反不如用大碗輪著喝——量大的多享,量小的少受。”賢了咧咧嘴,“只因當時沒的吃,筷子頭讓我嘬劈了……”

“人家誠心請你,你又泥中隱刺!哼哼,你枉長白大,做過一回東嗎?”

“我也想做東,又怕沒客到。”

“我報名!”拓也舉起右手,“還有誰?”

“有石原大人,我和健一作陪。”船越怪笑道,“不過,石原大人的糖板還沒賣完呢。”

“沒賣完,交給我!”雄太跳著說。

“那樣一來,我們不成截路的了?”賢了拉下臉。

這時,明一來到跟前,抬身道:“諸位相聚,所為何事?”

“我們難得相聚,又為讓誰做東而作難。”拓也說。

“那麽,慢慢談吧。”明一邁開步,“對不起,失陪了……”

“你哪去?”拓也攔住明一,“賢了老爹自從吃你一回請,天天想著還席,今天……”

“今天我家中有事:一是次子無人照看,便無端哭喊,而此子又只要我一人照看……”

“老哥呀,你本是熏腐之余,現又變為婦男了!”拓也一笑,又罵健一,“憨貨,前後兩年沒見你大東家了,連個好也不問!德生見了明一君,哪一回不跟狗顛似的?”

健一窘了窘,朝明一磕下頭去。

“請起,請起……”明一驚訝道,“咦,身上怎麽那麽髒呀?”

“我比他更髒!”拓也抖抖衣裳,“你問為什麽,但請坐下來,來上一缸烈酒……”

“我說過,我有事,有的事還沒說,也不便跟外人說。”

“你呀,把頭縮回殼裡去吧!”

“拓也君,休得無禮。”石原正色道,“人人自有苦衷,互相諒解才是。”

“我看哪,你是善財難舍!”拓也冷笑道,“你左右不過一日元的貨,傾銷給我也罷!”

“拓也我兒,”船越笑道,“你極力搓和酒場,有什麽大動作?”

“喝場大醉,打場大架!”

“你自量,打得過誰?”賢了雙拳對擊,“我年雖老,力氣也不讓於你!”

“我不跟你鬼掐架,因為你不潔,按戒律你犯有十種惡觸!”

“沒錯!”賢了傲然道,“我這雙手,掘過墓穴,搬過死屍,掰過狼牙,剝過熊皮,也鬥過野鬼……”

“上帝呀,發發慈悲,趕緊帶他走吧!”

“上帝也怕我,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我從不偷生畏死,不像你家那一位。”

“回家照照鏡子,看看鏡中人是誰!”

“你說是誰?”

“一頭野牲!”

“‘野牲’一語,是難聽,也不是最難聽的,原因你知!”

“哎——”拓也別過臉,“塵八在家時,你沒發過橫,也沒撒過野。”

“塵八在家,顯不著我。塵八不在家,我看門守戶,提防大鬼與小鬼!”

“此時呀,我想念慶太君了。”拓也歎道,“慶太君跟我同齡,自願當我的小跟班。我丟了什麽,總是賴他,他也只是說:‘拓也君,我沒拿,我也沒偷,信我一次吧,至少信我這一次……’此時,我信他了,全信了。今後,對任何一個怕我的人,我一概予以寬忍。”

“你的設想,已有驗證。”賢了正色道,“今年冬初,你丟了一把彈弓,說是慶太偷的,非搜身不可。當下,慶太脫去上衣,褪下褲子,扒開腚門,又擼起包皮。你指著那個尿眼說:‘本人即便軟如液體,也只有出來的理,沒有進去的理……’”

眾人大笑,拓也也笑了。

這時,東邊來了一個賣面人的,西邊來了一個賣泥人的,兩人身後都跟著一群孩子。

“再過一時,橫一通滿人了。”船越笑道,“各位有什麽舊帳,盡可到歷久屋清算,晚飯我請。”

“我沒有房門鑰匙。”健一說。

“打開房門,非用鑰匙?”拓也抽出一支耳挖,插進鎖孔,三兩下就撥開了。

“拓也君,”雄太探身問,“你的這一神技,能傳給我嗎?”

“我傳給你。”賢了輕輕一掌,把雄太扇倒。

“果真是一位老戰士!”石原拉起賢了,走進店裡,“土井遭打那一次,是你首難,為我親睹。”

“大人既然看見了,我也不否認了。”賢了挺身道,“想當年……”

“想當年,你一拎三桶水,左手一桶,右手一桶……”船越忍笑道,“至於另外一桶是怎麽拎的,請你講一講,讓拓也他們學一學。”

“好沒正經!”賢了哼了一聲,又對明一說,“以後我讓你來,你得馬上到,別讓人到家喊你。”

“事出反常,禍生有胎……”明一擰起眉毛,“你們在策劃暴動吧?”

“‘暴動’之語,久未聞矣。”石原悵然道,“我的歲月過去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哪。當小人能,窮忙活,又有那隨時住世之態,想來可鄙。束教管聞,愚眉肉眼,識見淺陋虛薄,有如矮子看戲,隨人叫好。然而,獨處之時,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古人有言,亦非羨語:‘夢闌時,酒醒後,思量著。’玩歲愒日,日居月諸,而歲聿雲暮。每思及此,一心似醉,兩淚如傾……”

“此話膚淺流離,也令人暗自神傷。”船越歎道,“每當秋風起,便心緒繚亂,一事想不成,一事也做不成……”

“各位,”明一仰起臉,“不日,大川來京都視察,暇余接見故舊,主持座談會。”

“他?”船越冷起眼,“他憑什麽?”

“他呀,跟上了一個人,可謂金階初步。”

“噢,那人姓西鄉,是個大官。”

“西鄉大人現任陸軍元帥,兼任近衛軍都督。而我們的大川大人,官拜謀略課課長,正是西鄉大人的高參。”

“正是那句話:運去黃金減價,運來頑鐵生光。有人評價西鄉:‘龍行虎步,視瞻不凡,恐不為人下,宜早為其所。’”

“此等拈酸之語,豈可出於足下之口?陽春一到,百草滋榮,應當如是言講!”

“別講了!”石原冷笑道,“我跟船越君一樣,也不肯理那當官的了,尤其是那等竊幸乘寵之輩。”

“西鄉大人深通下情,愛護下屬。”明一正色道,“前不久,西鄉大人敦促薩摩政府,救助當地內戰老兵,言稱:‘臨生死之境使之如私物,事定之後即行排棄,有損德義。’”

“此言動我情!”石原重歎一聲,“這一次,大川大人是陪西鄉大人來京都視察的吧?”

“那是當然的!但,本月、下月,或是今年、明年,日期待定。町長大人讓我收拾中院,恭迎大川大人。町長大人想派幾名巡差來,可我說,我是有鄰居的。”

“這話暖人心,我們當盡力。”賢了說,“不過,大川萬一不來呢?”

“那麽,我們顏面盡失!”拓也說。

“那麽,各位不必參與了。”明一寬然一笑,“所幸的是,我沒把中院賃出去。”

“大川誆人,不是一回了。”賢了說,“當初,他實授大尉,吹越為他擺設賀官宴。陪客到齊了,可他缺席,又臨時缺席。由此可見,大川愛憎無常,行為乖方。”

“對此,町長大人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又必須傳達松田大人的指令。”明一歎道,“此前,松田大人去東京,渴望面見西鄉大人,可西鄉大人不是那麽好見的。松田大人打通幾道關節,也只見到大川大人。大川大人說:‘他日西鄉大人視察京都,我一定引見你,但時間不超過五分鍾,而且是在路上,邊走邊談。 西鄉大人問你話,你如實作答,不準提問,也不準通名報姓……’”

“哎——”船越長歎一聲,“官要那麽當,不如為小民!”

“可松田大人聽了那話,喜得沒入腳處。他趕回京都,立即召開中京區治安會議。這次緊急會議,內容有兩大項:一是決定采取雙層雙向的安保措施,落實任務,責任到人,二是廣造輿論,發動居民,清街淨巷。為顯示本轄區開展文明開化運動的實效,他要求居民使用太陽歷,禁用天保歷,又要求士族家庭購買時鍾,穿西裝洋服。他又規定,飯館改成西餐館的,免除當月營業稅。但是,西餐館必須供應文明食品,即牛肉、豬肉、羊肉和牛奶。顧客必須接受文明食品,牛肉火鍋也是必點的……”

“這下有挨罵的了。”石原說。

“說來呀,一級哄一級,本是為官之道。”明一輕歎一聲,“西鄉大人來京都視察,假如走到我們中間,誰又敢跟他講真話呢?”

“拓也敢!”賢了說。

“我敢,我敢是敢……”拓也苦起臉,“拓野來信,送我一句話:‘恃直而不戒,禍其至哉。’他是我的長輩,送的又是古人言,我不得不聽從。況且,我已經成人了,應當遵時養晦,正如古人所言:‘逮夫弱冠,遵道秉義。’”

“剛才你舉手,又快又高。”賢了笑道,“難道說,只有別人請客,你才那麽興頭?”

“老頭,”拓也板起臉,“我家的用水,今天你送了嗎?”

“沒忘。”賢了扯扯雄太,“走吧,還有幾十挑子水等咱爺倆呢。”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