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風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四十八小時又十分鍾,在複雜的崎嶇山陵不間斷強行軍三百七十裡,這個記錄可以說相當不錯了,足以載入戰史。
雖然建制散亂,但還能強求什麽呢?
不過,青史留名的大前提是他們能截斷英印軍的去路,否則就是前功盡棄、白費勁。
前導排剩下的二十幾人最先來到了公路上,他們順路走了一會兒,忽然發現遠處有兩輛車開著大燈駛來。
在將之截停了以後,五、六名平民被粗暴地盤問了一遍,士兵們得知幾裡之外的德馬吉已經被中國軍隊佔領了?
於是他們立刻開著這兩輛車掉頭,直奔德馬吉趕去。
向東撤退至此的三營才抵達這兒不久,焦慮滿面的郭安邦正在琢磨怎麽布防。
“仗打到這個份上了,沒什麽可說的,大幾十年了,大明再丟不起這個人了。我決心於此固守,戰至最後。”他緩緩掃視了一下面前十幾名渾身上下盡是血汙的軍官,“諸位都已盡力,所以…不願死戰者可自行離開,我不追責。”
恰在此時,外邊有人興奮地邊跑邊喊道:“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十幾道目光唰唰唰的落在了那奔進屋來的下士身上。
他扶著門框,氣喘籲籲地說:“混三旅一營…到了!”
滿屋皆驚,大家面面相覷完全無法相信,按照之前的預計,他們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到啊。
草?兩個晝夜橫跨幾百裡的山巒丘陵?這是長了翅膀飛過來的?
眾人趕忙出了屋子,端起望遠鏡看向遠處,只見無數個光點組成了一條蜿蜒的長龍,正在緩緩向這邊移動。
半個小時後,郭安邦見到了風塵仆仆、疲倦不堪的周長風。
簡單的問候之後,後者開口道:“那此地防務就移交吧?多虧你們爭取了一天時間啊。”
“奉命行事罷了,不足為讚。”
“話說,這裡的平民撤離沒有?”
郭安邦微微一愣,回道:“我們也是剛到,還沒。”
周長風點點頭,揮手下達了一連串命令。
“驅逐所有平民,限時一刻鍾讓他們收拾財物,然後趕緊離開。”
“各部立刻重組建制,一隊搶佔西南方向高地、二隊於城北展開、三隊於城南展開。”
“預備隊留在那幾個倉庫附近,臨時指揮部就設在這個郵局吧。”
現在的一營其實有四個隊,多的那個隊是臨時加強的一〇七團的一個隊。
現在最大的問題一是疲倦,二是缺額,許多士兵在強行軍途中都掉隊了,幾個隊都不滿編,建制也很凌亂。
“英印軍到哪了?”
“他們在西邊大約十五裡處宿營,通常凌晨五點半繼續行軍。”
“這麽說來…咱們還有六個多小時準備。”周長風隨即前往城西,他要親自布置防線。
可以說英國人在印杜的建設核心就是為了掠奪資源,所以鐵路網修建得四通八達,但除此之外的其它建設就乏善可陳了。
【其實鐵路也就那樣,英國在印杜的鐵路系統主要有四種軌距,1676㎜、1435㎜、1000㎜、762㎜,繁瑣得很,可謂坑死人不償命。】
周長風乘著一輛又老又破的二輪摩托在這個小小的鎮子中轉了一圈,
發現能利用的建築物實在是寥寥無幾。 木製的棚屋顯然不可能改作堅固支撐點,而唯二的混凝土建築也只有一個醫院大樓可以利用,因為作為臨時指揮部的郵局只是磚混結構,不夠堅固。
“醫院正西、西南、西北、正北四個方向二百公尺以內的建築和障礙物全部清理掉,掃清射界。”
“然後把清理出來的磚瓦石木圍繞醫院大樓堆上,將一樓的四周都堆滿,隻留東邊一個出入口;全部窗戶玻璃都敲碎掉。”
“將釘子、碎玻璃、碎瓦片均勻灑布在周圍一百公尺的范圍內,從五十公尺開始依次布置地雷和鐵絲網。”
面對周長風的命令,二隊隊長孫誠為難道:“營長,這個作業量太大了,兩天兩夜趕路下來精疲力盡,多少讓弟兄們睡幾個鍾頭吧。”
周長風遲疑了一下,頷首道:“傳令,各部休息到凌晨三點為止,之後抓緊時間修築工事。”
附近的士兵們歡天喜地的坐到了地上,轉眼間就睡著了。
等周長風前往鎮子外西南的那個小山丘指揮布置陣地的時候,身後已經傳來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為了給布防爭取更多時間,他又命令預備隊湊出一個二十人分隊,協助一個班的工兵在西邊的道路上以一百公尺為間距隨機布雷,完事以後立刻返回。
這時候已經很晚了,大幾百裡之外的羚芝後方指揮部中充斥著緊張焦灼的氣氛——負責遲滯英印軍東進的三十八團三營已經失去聯絡十四個時辰了,而橫跨崇山峻嶺趕往德馬吉的混三旅一營也已中斷通訊近半天了。
雙眼布滿血絲的魏高銘嘴唇乾裂, 一名參謀遞來的一杯茶被他一飲而盡,然而嗓音依舊嘶啞,“特娘的!跑哪去了?!”
同樣焦慮但卻神色如常的韓之洵走到了旁邊的通訊處,黃色的燈光下,排風扇呼呼的響著,電台與電話交換機都在滴滴嘟嘟的工作。
十幾名電訊員和幾位通訊參謀都急得滿頭大汗,韓之洵沉聲問道:“還是聯系不上麽?”
上尉參謀搖頭回道:“電波訊號可能被山巒阻隔,所以……”
忽然,一名親自上陣的參謀大呼道:“接上了!發現混三旅一營信號,立即接收!”
韓之洵心中的大石頭陡然落地,他深呼吸了一下,指著那名參謀淡淡道:“給他記功。”
很快,電報就被接收並轉譯完畢了。
「呈報羚芝指揮部,職部已先於敵軍佔據德馬吉,交接後,三十八團三營殘部正在後撤。敵軍大部宿營於西邊十五裡處,職部正在休整並修築工事。」
“居然真的到了,飛一般呐。”韓之洵歎道。
魏高銘的疲憊之色好似被一掃而空,他的目光堅定,嚴肅的說道:“回電,命其不惜一切代價堅守至三十日正午,全體將士必將獲得無上之榮光!切切此令。”
面帶憂慮的韓之洵盯著沙盤,“星夜兼程、師勞力竭,時間有限無法構築完備工事,敵軍的火力可不是吃素的啊!”
魏高銘置若罔聞,沒有說話。
少頃,指揮部收到了一營的回電。
「我部必將恪盡職守,釘死在陣地上,以雪恥揚名。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