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衝擊波掀翻了周圍的護衛們,相鄰的兩輛轎車的車窗玻璃全碎,那輛駿達公司出產的黑色轎車嚴重變形,一個輪子被炸飛,爆炸還引燃了油箱,車子迅速竄起了火苗。
那名騎行者此刻已經遠離了數十米遠,而在街邊率先開火發難的兩個襲擊者也傷得不輕。
渾身是血的他倆踉踉蹌蹌地奔逃了一會兒便放棄了,倚靠著電線杆束手就擒,沿途盡是滴落的血跡。
“賊人作亂!快快報警!”
“走水啦,快救火!”
“別擠在這礙事!擋住道了!”
雖然今天的陰雨天很糟糕,但是街道上仍然來來往往著不少行人,畢竟這可是大明經濟最為發達的地方。
襲擊發生後,驚慌的市民們迅速遠離了事發地,緊接著便開始自發尋求幫助了。
有人奔到了旁邊的公共電話亭那兒撥打“〇〇〇”電話號碼——盡管電話普及程度比不了歐洲的先發工業國們,但大明卻是最早嘗試電話報警的國家之一,應天府和上海府於今年年初正式施行。
“此為南匯縣警,冷靜些,莫慌,簡述情況。”
“有…有好多個人在打槍!啊!還有爆炸!快來人呐……”
“冷靜些小姐,說地點啊。”
“唔…我…好像是安昌南街跟魚兒巷的路口!”
如今可沒有人手一台的對講機,電話報警的效率其實並不高,地方警務局接警以後也沒法第一時間聯系到事發地周圍的巡警,只能說比人力跑過去報警要方便些。
而事實上,在鄰近街道巡邏的警員已經在聽到了槍聲和爆炸聲後趕了過來。
之後,隨著越來越多的巡警到場,那兩個束手就擒的襲擊者在簡單包扎以後被抓捕,但是那名騎著自行車投擲炸彈的襲擊者卻成功逃之夭夭。
在事發現場,趁著火勢還未完全吞沒整輛車子,盡職盡責的護衛們奮力把血肉模糊、身負重傷的陳仲旭給拖了出來。
與此同時,京城。
文華殿中的第二次會議已經進行了約莫一刻鍾,北城區的工廠們開始了今天的生產,南城區的商鋪們也陸陸續續的開張了。
在西城區的清涼山東麓,大明國立廣播公司的職工們也接二連三地來到了自己的工作地點——這兒正是公司總部所在地。
總部大樓的後邊有一座聳立的高塔,這便是公司的廣播塔。
為了便於無線電波發散,以及工作的便利性,至昌二十四年的時候,公司總部和無線電廣播塔選址在了清涼山東麓的一處平坦地。
當年,對於廣播塔的設計造型應該效仿埃菲爾鐵塔那樣彰顯工業力量的鋼結構外觀還是遵循傳統的寶塔形狀,朝野之間爭論了許久,最終敲定了後者。
這座無線電廣播塔在很大程度上參照了大報恩寺琉璃塔和開封“鐵塔”,八面、十八層,高約116m,裝飾有各色霓虹燈。
白天在陽光映照下,琉璃瓦熠熠生輝;晚間夜幕降臨後,一根根、一條條霓虹燈五彩繽紛。
這時候,一輛轎車和一輛小型廂式貨車穿過清涼門進入了市區,然後沿著清涼門內大道一路向東,直至路口時才左轉向北。
兩輛車緩緩停在了廣播公司總部門口,值守的幾名警衛正納悶這兩輛車是為何而來,下一秒就瞧見有人拿著槍從貨車車廂中跳了下來。
黑洞洞的槍口直直的指向他們,衝過來的襲擊者們厲聲呵道:“滾遠了別找死!”
三名警衛接連拔槍還擊,但是他們的手槍相對於襲擊者們的溫徹斯特杠杆步槍、雷明頓半自動霰彈槍、瑞豐牌獵槍實在是太孱弱無力了。
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仨人便被撂倒在地。
襲擊者們分工明確、行事利落,直奔總部大樓而去。
剛剛的槍聲讓總部的職工們悚然一驚,隨後來勢洶洶的十幾個襲擊者更是讓人們驚恐至極。
不過這些家夥並不想濫殺無辜,他們自詡為正義的,目標也十分明確——奪取廣播塔的無線電控制權,發表演講,廣播自己的主張!
“都快走,別待這礙事!”
“滾啊!愣著什麽?”
如蒙大赦的職工們趕忙往外奔逃,幾乎是連滾帶爬,仿佛慢一點就會被殺一般。
轉眼間,剛剛還頗為熱鬧的大樓一層就跑空了。
襲擊者們並未在這久留,而是從後門離開了大樓,趕去了那寶塔形的廣播塔。
除開兩名廣播公司的同夥內應,還有四、五名職工也被扣留下來要求幫忙。
“你們總算來了啊……”
“動作快,狗腿子們待會就要來了!”
“你們五個去把守門口,你倆去二樓瞧著。”
在廣播塔一樓的入口,幾人關上了門,並一股腦地把旁邊的桌子、櫃子、椅子都給搬了過來擋在門後邊。
接著他們開始重新分配武器彈藥,二樓的兩人甚至從拎著的大箱子中取出了一挺不知道哪兒搞來的、老舊的航空型劉易斯輕機槍,以及足足三個加厚彈盤和一袋子的散裝7.7㎜MkVII步槍彈。
組織得當的襲擊者們各司其職,位於五樓的控制室中,幾名職工正在槍支的威懾下戰戰兢兢地調試著機器。
而這時候,從遠處傳來的警報聲已經愈來愈清晰了。
因為事發地並不偏僻,在清涼門周圍的巡警們在聽到槍聲以後便迅速趕了過來,逃出來的職工們七嘴八舌地向他們描述著這些襲擊者有那麽多的駭人。
“有蒙面嗎?”
“沒。”
“帶了哪些兵器?”
“槍、好多槍!每個人都拿著槍。”
“呃…說清楚些啊,短槍還是長槍?”
因為不確定裡邊境況如何,同時得知這些襲擊者擁有“重火力”,最早趕到的巡警們沒有選擇貿然進入。
他們迅速驅散了附近看熱鬧的圍觀民眾,然後搬來了路障封鎖了這條道路。
等增援警力趕到以後,警察們分成了左右兩隊二十幾人,一齊衝進了總部大樓。
這兒的職工們已經全都逃離了,迅速搜查了一遍以後,眾人確定這些襲擊者們全都困守在了後邊的廣播塔之中。
數十名應天府警的警員以大樓為依托,環繞著幾十米開外的電波塔擺開了半包圍的陣勢。
警員們使用擴音喇叭朝著電波塔喊話,要求襲擊者們立刻繳械投降。
“塔裡邊的賊人聽著,立馬丟掉兵器,出來投降!”
“現在轉念還來得及,不過在獄中待上幾載罷了,痛改前非還是良民。”
“做困獸之鬥有何用?如若負隅頑抗,最後必定落個亂槍打死的下場!”
電波塔二層的窗戶中傳出了謾罵聲,“說的比唱的好聽,放伱媽的屁!呆逼狗腿子!”
“噠噠噠——”
“砰!砰!”
一連串的機槍子彈和密如爆豆的霰彈劈頭蓋臉的射來,在場的三、四十名警員們在震驚之余也立刻開火還擊。
雙方交火激烈無比,劈裡啪啦的猶如被點著的幾掛的鞭炮,在廣播公司附近的市民們恍如回到了年關前後。
本就相隔幾十米,那邊是輕機槍、霰彈槍、獵槍,這邊大部分都是手槍,佔據數量優勢的警員們的還擊看似密集,然而一點兒用也沒有,反而被對方給壓得抬不起頭。
“太凶猛了!光靠短槍不行啊!”
“快回報,叫人來幫忙!”
窘迫不已的應天府警一邊打電話向翊安警務司報告現場情況,一邊請求支援。
兩名警員剛剛駕車在北城區那邊巡邏,現在也自發地趕來了,但是車子尚未停穩便有一名副警司奔了過來。
“掉頭掉頭!去東瓜街,那裡有個槍店,趕緊借些長槍來!”
就這樣,半刻鍾後,位於東瓜街街尾的許氏槍店衝進了兩名警員,掌櫃的還以為是要來抓捕自己。
但在表明征用槍支的意圖以後,店員們十分配合,迅速把展櫃和槍架上的十幾支民用自動步槍、杠杆步槍、三管獵槍、霰彈槍都給塞進了警車的後備箱,還附贈了幾大袋子的各種彈藥。
不是不願意多給,而是庫存的槍支都是封裝的,槍膛裡都是黏糊糊的槍油,出售前才會清理,現在一時半會可搞不定。
十幾支長槍的到來終於讓現場的警員們有了些底氣,縱使依舊無法在火力上壓過襲擊者們,但至少逆轉了一邊倒的局面。
顯然,這種情況僅憑應天府警是沒法解決的。
距離事發一個多小時以後,一個隊的翊安軍這才姍姍來遲。
而這時候,襲擊者們已經利用佔領的無線電廣播塔對外界發表了幾十分鍾的演講了。
警員們切斷了無線電廣播塔的供電,暫時中止了廣播,但隨後裡邊的襲擊者們就利用一層中的備用汽油發電機重新恢復了供電,繼續發送電波。
比之火力羸弱的府警,翊安軍士兵們在公司總部大樓的二、三層的多處位置部署了老式的紹沙輕機槍,交替開火壓製。
縱使航空型劉易斯輕機槍的彈容量很大,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壓製得無法還擊。
孰能料到,在如今的大明京城居然出現了兩型幾十年前歐戰時期的老式輕機槍相互對射的場面?
隨後,士兵們開始小心翼翼地從兩翼向電波塔逼近,試圖衝進去肅清這些家夥。
但是襲擊者們可謂狡猾無比,他們砸爛了大廳的自動販賣機,把玻璃瓶裝的可口可樂、橘子汽水、橙汁、啤酒都打開瓶蓋倒乾淨,再結合汽油發電機那兒備用的兩桶汽油,製成了幾十個簡易燃燒瓶。
“咵嚓!呼——”
清脆的破碎聲和火焰躥起的聲響此起彼伏,十幾處著火點瞬間出現!
從樓上飛出落下的燃燒瓶將廣播塔周圍化作了一片火海,有人被火苗濺到了身上,隻得手忙腳亂地拍打、翻滾來撲滅火焰。
襲擊者們這樣的反擊過於突然,試圖肅清他們的翊安軍不得不中止了倉促進攻的打算。
這場早有預謀的襲擊極有針對性,被佔領的廣播塔使用大明官方通訊社日月社的頻率進行廣播,而早晨的這個時間段又正是人們習慣於聽廣播的黃金時段之一。
自然而然的,全大明、乃至整個東亞地區都能清晰的收聽到這些襲擊者所發表的演講。
“……大江南北的同胞們,我們再不該軟弱了!天下之勢自古以來便是弱肉強食之態,強則愈強、弱則亡!”
“……我是們六萬萬國人皆系血脈相近之兄弟姊妹,我們精神相近、境遇相仿,這些苦難無外乎都是因怯懦之輩而導致的!誤國誤民!”
“……於內,恃強凌弱,不肯造福民生;於外,畏畏縮縮,不肯揮師稱霸。如今天下寰宇乃大爭之世,豈有馬放南山之理?!”
“……戰又何妨?大丈夫開疆拓土,縱使身死沙場、馬革裹屍,亦能流名青史,受後世萬人瞻仰,也不算枉活一生!”
“……還甘於現狀麽?追隨我們的執念和願景吧,全國的軍民人等!不管失去什麽,人終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他們現在包圍了我們,交戰甚是激烈,我們就在這裡戰鬥至最後一刻,絕不向昏聵、奸詐的佞臣及其走狗們妥協!”
“……竟然想切斷供電,足見那些家夥有多麽畏懼,不敢讓天下人聽到我們的言辭。也許他們待會就會發炮炸毀天線,諸位,我們的聲音消失並不代表投降了!”
宏德殿內,這慷慨激昂的聲音不斷的從精致的收音機裡傳出, 環繞在廳堂之中。
那位中年女官表現得十分難熬,很不安——之前她打算上前把收音機關掉,但是被皇帝製止了。
“這便是這些家夥的真實目的了,”一旁的皇太子沉吟道:“矛頭指得很明確,措辭也頗有蠱惑力,勢必可以激起許多尋常百姓的共鳴。”
皇帝本人倒是看著挺自在的,他品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微笑著說道:“倒是沒抨擊皇家嘛,反倒說是軟弱奸佞之輩蒙蔽了朕。”
“如果愚蠢到四面樹敵,這倆派的人可活不到今天。”皇太子微微搖頭,“實在聒噪,父皇,這事的善後可不容易啊,哪怕略微偏頗一點都會引發軒然大波的。”
“那又何妨?他們太急於證明自己了,太囂張。”神情平靜的皇帝淡淡道:“如果樂見其成,自然默許;反之,不允許的,豈可縱容大鬧造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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