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爆發迄今已有一個多月,從大西洋艦隊增援而來的各型軍艦通過巴拿馬運河,接著在航行跨越半個太平洋後陸續抵達了夏威夷。
現在,集結完畢的太平洋艦隊總共有多達12艘戰列艦、4艘航空母艦、27艘巡洋艦,如此規模堪稱龐大無比。
兵力充沛,擺在哈斯本上將面前的事情就是進行戰略決策了。
在今天以前的一個多月裡,太平洋艦隊一直遵循著“不因增援巴布亞地區而出擊”的戰略原則。
因為大家擔心艦隊主力前往南太平洋以後,明軍很可能會在中太平洋實施一場迅猛的攻勢,直搗中途島,甚至是夏威夷。
那樣的話艦隊主力就得倉促回防,倉促應戰,可能會存在燃油不足、人員疲憊的問題,勢必會處在下風。
不過在昨天與今天,海軍情報部門駐夏威夷H站遞交的報告明確指出,基本可以斷定明軍並沒有針對中太平洋的行動計劃。
英國軍情六處駐科倫坡的站點亦搜集了一系列有價值的情報,同樣印證了H站的結論。
「目前,敵人的艦隊集結於西太平洋,沒有向東進攻的跡象。」
情報的變化終於讓謹慎的太平洋艦隊可以有所行動,現在,哈斯本上將便可拋棄顧慮,主動出擊了。
他和在座的眾多將領都心知肚明,待命於西太平洋的明軍艦隊就等著見機行事,假使美軍艦隊馳援巴布亞,那麽明軍艦隊肯定會大舉來攻。
在戰略上必然如此,可戰術上會怎麽布置卻不得而知。
這是標準的陽謀——美國人對明人打的算盤心知肚明,但依舊只有兩個選擇。
要麽一如預料的派出太平洋艦隊南下阻截明軍進攻巴布亞,然後在此期間和以逸待勞的明軍主力艦隊交戰。
要麽按兵不動繼續在夏威夷呆著,與明軍艦隊隔著半個太平洋大眼瞪小眼,但明軍肯定會進攻莫爾茲比乃至澳大利亞。
對美國人而言,此時確實沒有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尤其是戰爭歸根究底是政治的延續,有些情況下不得不勉為其難。
哈斯本上將這幾天正承受著來自軍政兩界的外在壓力——這便是作為一名高級將領所必然面對的無奈情況了。
達爾文被明軍攻佔,澳軍第6步兵師一萬之眾全軍覆沒,師長理查德少將力戰而亡,如今正被美、澳、英媒體大肆宣傳。
他被追晉為中將,喬治六世國王為之頒發維多利亞十字勳章,美國方面亦大張旗鼓的授予優異服役十字勳章。
但這樣的宣傳在麥大帥眼中顯得不那麽重要,他反而覺得有些礙眼。
他從科羅吉多島乘潛艇成功出逃以後,轉機來到墨爾本擔任美澳聯軍西南太平洋戰區司令官。
當他攜妻子走下火車時,迅速被數十名記者團團包圍采訪,而他恰好就期待著這樣的場面,隨即自信且從容地發表了一通臨場演講。
演講最後以“Ishallreturn”收尾,頓時引發了人們的熱烈歡呼。這句口號迅速傳播開來,被當作標語刷在牆壁上,甚至印在香煙盒和郵票上。
但是,在公眾面前裝樣子歸裝樣子,道格拉斯很清楚光喊口號無法取勝,三寸不爛之舌也勸不退明軍。
莫爾茲比正受到迫在眉睫的威脅,新官上任三把火,道格拉斯迅速施行了一系列舉措,意圖將莫爾茲比打造成重兵鎮守的前哨海空基地,變成抵禦明軍對澳洲大陸進攻的堅固據點。
充滿鬥志和熱情的上司無疑能給下屬們帶來積極風氣,達爾文陷落以來沮喪和惶恐的氛圍逐漸褪散,美澳聯軍上下正在迅速重拾信心。
光靠自身注定不足,所以道格拉斯從上任的第一天開始就在不斷發電催促華盛頓方面。
要錢、要人、要槍、要炮、要彈藥、要飛機、要坦克……什麽都要,還提議讓太平洋艦隊趕緊南下來援,消弭明軍之威脅。
他與一部分政要的看法一致——後撤與退卻到此為止,必須竭盡全力守住莫爾茲比。
但如果沒有海軍前來幫忙,掌握製海權的明軍可以輕易分割巴布亞和澳洲大陸,莫爾茲比的陷落只是時間問題。
因此道格拉斯強烈希望太平洋艦隊趕來增援,最好在珊瑚海或托雷斯海峽與明軍艦隊大打出手,打破明軍的戰略野心!
來自軍界和政界的多方看法讓哈斯本上將壓力山大,這位耿直剛烈的司令官相當不滿,於是向總統發電訴苦,闡明目前的戰略局勢。
「……總統先生,我誠懇地告訴你一些情況,敵人的戰略部署向我們展示了兩條放著陷阱的小徑,避免被踩到陷阱的唯一辦法就是開辟第三條路……我們應該策劃一場長程奇襲來攪亂敵人的部署。——哈斯本-金梅爾」
按兵不動也好、前往增援也罷,這兩個選項都會正中明軍下懷,唯一破此陽謀的辦法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尋找第三個選項。
哈斯本提出的計劃是——反其道而行之,組建一支快速特遣艦隊,由4艘航空母艦與1艘北卡羅來納級戰列艦為核心,繞路北太平洋前往關島附近海域,對停泊在那待命的明軍艦隊進行出敵不意的空襲。
華盛頓號的建造進度稍慢,所以過幾天才能交付服役;北卡羅來納號完成得更早一些,但也算匆匆服役,水兵們都還沒來得及熟悉就操縱著她來到了夏威夷。
但戰列艦隻起壓陣的作用,主要打擊力量還是依靠航空母艦的艦載機大隊。
可以說哈斯本的這個想法是大膽且致命的,一旦成功,那麽大明海軍將會遭受重創!
可目前的情況是,澳大利亞人所表現出的恐懼很大程度上轉化為了對美國人的期冀與依賴,這正是擴大合眾國影響力的大好時機。
政界人士普遍認為應該給予澳洲大陸堅定不斷的援助,收買人心,長遠來看無疑會有不錯的回報。
軍界之中,一樣有很多人堅持認為應該立刻將太平洋艦隊派往巴布亞。
作為老練且優秀的政治家,富蘭克林總統很少擅自乾預專業事務,但這一次則不然,政治需求恐怕要主導軍事行動了。
何況哈斯本上將的預想雖然很豐厚,但相應的,收益越大自然風險愈大,這個長程奇襲計劃存在不小的失敗可能性。
如果奇襲失敗,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既沒增援巴布亞,又損兵折將。
從11月6日到11月10日的四天時間裡,檀香山與華盛頓之間往來的電訊格外之多,雙方就戰略決策展開了激烈爭辯。
生性剛正的哈斯本上將對於貿然增援巴布亞的要求嚴詞拒絕——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做法簡直是送死!
於是他連夜飛赴本土,先從夏威夷到舊金山,再從舊金山到華盛頓。
一整夜沒入眠的司令官趕到了白宮,和總統、海軍部長、陸軍參謀長大聲爭吵,場面一度非常緊張。
大家各退一步,勉強達成了共識,最後的結果是——長程奇襲關島的計劃風險太大不予批準,同時太平洋艦隊主力留守夏威夷待命,只派出一支特遣艦隊前往增援。
不過總統還提醒,如果情況允許,主力艦隊也應該積極出擊,一切皆可憑司令官自由決斷。
“上帝保佑,至少……艦隊主力不會執行這次愚蠢的行動了。”精疲力盡的哈斯本上將喃喃自語道。
事態緊急,明軍的行動隨時可能發起,所以他又立刻登上飛機,馬不停蹄地返回夏威夷司令部。
他在飛機上斷斷續續的睡了一段時間,勉強補足了精力。
一返回司令部,他就立刻開始著手擬訂行動計劃。
哈斯本手頭的兵力相當充沛,他開始精心挑選戰艦和指揮官來執行這場幾乎算主動自投羅網的行動。
因為本質上不是為了追求壓倒性優勢,所以哈斯本擬訂的特遣艦隊序列僅僅隻滿足“能夠抗衡、擊退在達爾文的明軍登陸艦隊”而已。
已知天市右垣號被重創而無法參戰,那麽明軍部署於達爾文的航空母艦應該就是天市左垣號和北落師門號?戰列艦只有龍朔號?
所以他認為隻應派出一艘航母即可掩護艦隊,同時以兩艘戰列艦抗衡龍朔號。
不帶上戰列艦肯定是不行的,因為有可能會在所羅門海域或托雷斯海峽等複雜海域交戰,有可能一不留神就驀地遇上了,隻含航母的艦隊要是被明軍高速戰列艦突擊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最終敲定的第12特遣艦隊(TF-12)序列頗為精簡——主力艦少、屏衛艦多,分作兩支分遣艦隊。
TF-12.1艦隊:列克星敦號航空母艦、北安普敦號重型巡洋艦、火奴魯魯號輕型巡洋艦,以及4艘驅逐艦。
TF-12.2艦隊:馬裡蘭號戰列艦、西弗吉尼亞號戰列艦、鳳凰城號輕型巡洋艦,以及5艘驅逐艦。
不過戰爭期間的情報不可能完全準確,許多時候都是滯後且半真半假的。
天市右垣號的確受損較重,這個情報大體正確。
北落師門號和龍朔號已經被調往北線,前幾天就離開了達爾文,此刻正駛向關島,這個情報就是完全錯誤的。
作為替代,老舊的元狩級之二被調來達爾文,分別是元封號和元鼎號,這個情報美軍一無所知。
太平洋艦隊作如此部署,甲字一八〇艦隊自然也已枕戈待旦、蓄勢待發。
至昌三十九年十一月中旬的第一天,奉命回京述職的周長風並未直接回京,而是分別在廣州、南昌停留驅車轉悠了一圈,最後才抵達京師應天府。
各種商鋪一如既往的開張,皮革、鞋子、絲綢、牛奶、豬油等大部分商品都應有盡有,只有少數因為貿易中斷而缺貨。
售賣冰糖、白砂糖、紅糖的小店仍在不限量的供應。一打聽,批發商壓根沒有聽說過官府會實施限量配給。
加油站亦是如此,悠哉悠哉的工作人員一邊看著報紙一邊調整油泵壓力。公示牌上,標明的56號、66號、70號汽油的價格甚至比戰前還要更低。
之後,在南昌府西城區的一條煙花柳巷外,周長風禁不住微微怎舌。
立冬已過,衣著纖薄、濃妝豔抹的女伎三三兩兩的站在屋內,炭爐燒得紅紅的,隔著玻璃門窗都能感覺到裡邊一定暖洋洋的。
尖頭高跟鞋、坡跟繡花鞋……這些都還好,可以無視,只是那輕柔緊貼肌膚的黑色尼龍絲襪……
“不行,要還是這幅光景,這仗就不用打了。”
大受震撼的周長風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搖頭,隨即轉身離開。
當天下午,他乘坐的飛機緩緩降落在了高橋機場的跑道上。
大約一個小時後,紫禁城。
“……破交戰果頗豐,截止今日斬獲總量已逾十萬公噸,永元、元興二艦更是讓英人提心吊膽。 uukanshu ”
“……督府情報處電訊監聽組報告稱,近五日來美之夏威夷電訊往來甚是頻繁,超平常二倍有余,可將之視作謀劃或行動之征兆。”
羅符在一如既往地向皇帝報告最新的軍情。
因為皇家海軍無暇顧及印杜,航空母艦都被緊急調往大西洋圍剿肆虐的工人海軍破交艦隊,所以大明海軍便試著把兩艘永元級戰列巡洋艦部署到了印杜洋,執行破交任務。
總的來說,戰果倒是還可以,一時間讓英國人膽戰心驚,但因為總是被陸基航空兵攻擊,所以也算險象環生,永元號的艦艏甲板都被航彈炸出了一個大洞。
“周待詔久等了,進來吧。”
“嗯?好。”
正陷入沉思的周長風這才回過神來,隨後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多日未見,朱泠婧的氣色倒是不錯,上襖下裙均為櫻紅,看著很喜慶,估計這些天對她來說堪稱春風得意。
她打量了周某人一眼,頗為不解地問:“你這模樣,全然不像得勝而歸啊。”
“陛下,我出發的時候也挺開心的……”面露無奈的周長風作揖行禮,“不過我半路上好奇,就在廣州南昌降落轉悠了一下,發現丫的根本就沒一點總體戰的樣子,完全是歌舞升平啊。”
周長風之前並沒有過多的關注民間動員的事情,許久之前大明朝廷就開始對鋁這種重要輕質金屬進行加稅管控——也就是鋁餉。
所以他一直以為朝野間是清楚動員和實施配給製節省資源的重要性的,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回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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