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幾人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劉孝祖喊住了他們,又低頭思考了片刻:“不去廣忠衛了,你們直接去吾威吧。”
“老大,這是什麽意思?”一個胡子拉碴的軍卒撓了撓盔帽,眼睛忽然瞪大:“你不會想說,廣忠衛也不安全了吧?”
“只是以防萬一而已,廣孝衛沒了,過不了多久就到我們廣忠衛了,即便能守住可能也會損失慘重,說不定百姓們還得繼續撤離,我們完成任務之後也不知道會被發配到哪裡,幾個娃娃沒人照料,我也不放心,還是直接去吾威吧。”劉孝祖說道。
“可我們也進不去啊,分分鍾被當逃兵,那不就冤枉了嗎?”
“沒事,拿著我的腰牌去吧,守城的神武軍裡面有我認識的好友,他會幫忙的。”說著,劉孝祖便遞出了腰牌:“快走吧,時間緊急。”
“...是!”幾人相視一眼,拿著腰牌轉身就奔向遠處的幾匹戰馬。
“你帶路,之後也跟著去吾威吧。”劉孝祖扶起滿眼淚水的騎士說道:“不用擔心,我的弟兄都是可靠之人,一定把你們送到吾威。”
“多謝。”騎士抹去淚水,忽然笑道:“娃娃們去就好了,我相信這些弟兄們,我還得回去呢。”
“回去?”劉孝祖楞了一下:“廣孝衛不是已經...”
“是,但我的袍澤還在拚死抵抗,我不能扔下他們,就算是為了這些娃娃,我們多擋一會,娃娃們的安全就多一分。”騎士把著裝一整,朝著劉孝祖行了個軍禮:“境王軍萬勝!”
說完就轉身上馬,不一會便揮鞭趕馬帶著小疾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中。
劉孝祖望著沒入黑暗中的一行人,也行了個軍禮:“境王軍萬勝。”
“怎麽回事,這些當兵的要走了,要把咱們留在這裡等死啊,鄉親們,快跑啊!!”忽然隊伍一陣騷亂。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看見一隊騎兵忽然離開,打頭的那個就是說什麽有緊急軍情的騎兵,他低頭一想,忽然就大聲吵鬧起來。
因為恐懼,精神已經繃成一根線的百姓聽到後,心態直接崩潰,原先還算整齊有序的隊伍頓時亂做一團!
“鄉親們快逃啊,這些當兵的就是想讓我們留在這裡送死!”
那漢子一直高聲呼喊著,隊伍越發凌亂,維持秩序的軍卒有幾個都被推倒在地上了,眼看整條隊伍就要完全散掉了。
劉孝祖冷冷地盯著在人群中不斷起哄出言蠱惑的漢子,出聲道:“把那人給我帶出來!”
“是!”幾個如狼似虎的軍卒嘩啦一聲衝進人群,一把將那漢子按住然後往外面拖。
“殺人了,境王軍殺人啦!”那大漢一直鬼叫著。
這下算是點了蜂窩了,隊伍變得更加凌亂了,秩序隱隱間就要崩潰了。
劉孝祖冷言道:“弓上弦,刀出鞘!”
“是!!”一眾兵士錚一聲拔出兵器,殺氣騰騰,頓時隊伍的騷亂平複了不少,只是不少百姓們眼中有恨意。
劉孝祖見狀,心裡暗自歎了口氣,但還是一副嚴肅的面孔說道:“境王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百姓,但也不會任何人居心不良想要擾亂秩序,再有下次,直接驅逐出隊伍!”
此話一出,隊伍頓時恢復了秩序,而且行進速度似乎比之前還快了不少。
看著隊伍恢復了正常,劉孝祖轉身來到那個漢子前,蹲了下來。
“大人,我知道錯了,我這不是害怕你們扔下我們嗎?”原先還高呼鬧市的漢子忽然變得諂媚起來:“你們軍人是保家衛國的,是我們出錢出糧食養的,肯定是不會忘本的是吧,是我小人之心了,您就放了個屁一樣放過我唄。”
劉孝祖忽然笑了,笑得很奇怪:“不用那這個來提醒我,沒有這點覺悟就當不了境王軍,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叫鮑田。”那漢子低聲嘟囔了一句:“那也不一定,剛剛不是說很多人都逃跑了嗎,我可都聽見了。”
劉孝祖聞言忽然臉上笑容消失,輕聲道:“你既然聽到了這個,那你聽到了廣孝衛快要全軍覆沒的消息了嗎?”
“聽到了。”鮑田老老實實說道。
“那你怎麽想?”
“當兵吃糧,不是應該的嗎?”鮑田抬頭說道。
劉孝祖抿了抿嘴唇,站了起來:“你走吧,下次再鬧事就不會放過你了。”
“好咧,謝了啊。”一聽到這句,鮑田立即爬了起來,瞅了一眼那幾個兵士,然後跑回了隊伍裡。
幾個軍士很是不忿:“就這樣放他走了?”
“算了,什麽人都有,只要他不鬧事就行。”劉孝祖說道。
“可擔心就是擔心這個。”一個挎著藥箱的境王軍出現在幾人面前。
劉孝祖一看頓時笑了:“孫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來人正是孫思時。
他無奈地搖搖頭:“某人這段日子總是說氣悶,但又說不出哪裡不舒服,現在肩負護送百姓的重責,我要是不在,萬一出了什麽事,那連累的可不是某人。”
“哈哈哈哈,謝了,估計都是些小毛病而已。”劉孝祖爽朗笑道。
“小病不治,大病不醫啊。”孫思時哼道,隨後望著隊伍中那仍陰沉著臉,不時還偷偷張望著那些軍士,眼神如毒蠍一般的鮑田說道:“這人是個不穩定因素,看樣子挺會煽動人心的,你要小心。”
“無妨,反正我也只是將他們撤離到衛城就好了。”劉孝祖搖頭道:“不過幾天路程,興不起什麽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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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果然是出事了是麽?”小源看著文士那一臉唏噓的模樣,大概也猜到了。
“對,我們撤離失敗。”孫思時歎了口氣:“活屍的攻擊性和侵略性比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盡管後方陣地極力想救援,但廣孝衛的十數萬軍民還是在當夜覆沒了。”
“在之後那幾天,我們的隊伍遇到了無數趁機鬧事的匪徒潰兵,但這些人基本都被劉校尉帶人擊潰了,雖然中途那人暗地裡也帶人起了幾次哄,但考慮到隊伍如今的精神已經到了臨界點,想著很快就能接卸差事,劉校尉並沒有理會,只是稍微警告了一下。”
“但最可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廣忠衛淪陷。”小源忽然低聲道。
“對。”孫思時點點頭。
“廣忠衛接收百姓的時候,突然城內多處爆發活屍,連軍中都出現了活屍,這消息一出,安置在城內的數萬百姓頓時就騷亂起來,活屍乘勢蔓延,由於大部軍隊已經調往前線構築防線,城內剩余的兵力根本無力鎮壓,連回城指揮的副將都陣亡了,整座城池變成了人間地獄。”
“當我們趕到的廣忠衛的時候,構築的防線早已被活屍撕碎,到處都是潰兵和逃亡的百姓。”
“劉校尉見狀果斷帶著隊伍邊打邊撤,損失了好一部分弟兄後來到了群貓耳山。”
“依托著山險,算是勉強存活了下來。”
“但還沒喘夠一口氣,生存的問題就來了。”孫思時歎了口氣:“由於當初接到的任務是將百姓撤離至廣忠衛,所以為了加快速度,我們這支隊伍沒有什麽輜重,也沒什麽補給,雖然山上的幾座廟宇裡面存了些糧,但接近八百張嘴,哪怕每人每天隻吃一頓稀的,也熬不過半個月。”
“沒辦法之下,劉校尉隻得每日帶著一支隊伍下山,在活屍巡曳間遊走,想方設法收集糧食物資,但終究是杯水車薪。”
“隨著饑餓的加深,百姓中也有不少人病倒了,即便是我們這支不足八十人的小隊也因為收集糧食前後損失了十幾人,怨氣開始產生了。”
“那個經常起哄的鮑田這一次抓住了機會,在某日分食的時候,忽然大鬧指著我們的一個袍澤破口大罵,指責我們偏心,讓自己的人吃瓷實的粥,而他們這些老百姓卻只能喝能照鏡子的粥水,一直以來壓抑的矛盾頓時就爆發了。”
“其實那個兵士吃得稍微好點不過是因為在采集物資的時候被活屍咬了,幸虧當時劉校尉果斷一刀砍掉了他的手,才保住了一命,但由於一直以來的饑餓和高強度的搜集,那兵士已經很虛弱了,迫不得已才讓他喝得稍微好點,但其他弟兄和百姓們都是一樣的。”
“不過說這些有什麽用呢,那個時候百姓已經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孫思時苦笑道:“是我們讓他們撤離的,是我們讓他們丟掉輜重的,也是我們帶著他們退到群貓耳山的,如今吃不飽穿不暖,病倒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已經顧不得思考其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