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登巡視完城上,剛應付完來拜見的蔡氏等大族,即同陳矯,還有一應幕僚於堂舍內碰面,議論城中守備。
一書佐突然步入,腳步聲驚醒了堂舍裡的所有人,紛紛抬首看來。
書佐有些急急慌慌,臨前後,沒有看清一側桌案,絆了一下,差點一個趔趄,待穩定心神後,忙向議事的抬太守陳登等人,躬身一禮:“府君,前線消息,江東兵另兩部相匯,攻取了吾軍臨近關城之水寨、此外,孫將軍撤退途中,為追逐的敵將所殺,時吾等於城外殘余舟師人馬,群龍無首,已然大亂!城守問詢,可要現在緊閉城門?”
噠!
陳登剛從書案上拿起的竹簡,一下子掉在案幾上,散落一片。
“吾等精心設計,孫伯符竟還活著?”
陳登喃喃道,再無平日鎮定之態,一雙眸子轉向狹小的窗外,那即將降落之落日,就如同淮陰到來的末路,思緒不知飛往何處。
至於其余諸人,除了陳矯穩坐,輕輕歎了口氣外,余者莫不驚慌議論起來。
琅琊國相臧霸手下第一大將,曾名震徐州的孫嬰子,就這麽被斬首於陣前?
淮陰舟師,且是這些年來,為防范江東,所訓練的精銳之部,佔盡天時地利,不過首戰,竟絲毫不能阻之,此時亦面臨覆滅之危?
太守陳登之伏擊策,於府衙內,為了保密期間,知曉者並不多,包括從江東營地裡,歸來之陳矯也是一個時辰前,才知曉經過。
“回府君,前線同時傳來之軍報,針對孫伯符之伏擊,前期進展順利,孫伯符果然深入兩軍混戰之地,但其後以一當十,絕地反殺吾等上百精銳猛士,直至江東援將趕來……”
書佐聲音顫抖,盡管只有短短兩句話,但聞者仿佛身臨其境,莫不感受到當時凶險,還有江東小霸王面對伏殺,其中勇猛無敵之姿!
如此人物,許可於萬軍叢中取首級,又長於軍略,帳下猛將如雲,兵卒士氣如虹,淮陰拿什麽去阻?
“告訴城守,等一刻鍾,便關閉城門,按照事先預案,各城門之所,全力應敵!”
陳登低沉的聲音響起,旁人聽去,也能感受到廣陵太守腹腔裡的無奈感,而整個淮陰城,不覺已為陰影所籠罩。
淮陰城作為江東水師,直入淮水的最後一道要地,誰又能阻小霸王的意志!
……
夜幕。
城東,陳府。
此地府宅,佔地面積廣闊,乃是陳矯早兩年置辦,並使妻子家人居於此。
其長子陳本,時年四歲,異常聰慧,於三國時期,曾官至曹魏的鎮北將軍。
而妻劉氏今已懷胎三月,陳矯甚至都想好了第二子之名,欲取為“騫”。
騫有高的意思,陳矯且是希望,兒子將來能超過他這個父親,更是位德行高尚之輩。
而於三國史上,陳矯次子陳騫,幼有智謀,不僅於曹魏擔任要職,更是西晉開國八公,晉武帝司馬炎的佐命之臣。
於府衙議事結束,陳矯拖著疲憊身子,騎馬歸來家舍,仆從忙往內通報。
未幾,劉氏挺著肚子,拉著幼子陳本的手,於門內相迎。
長得靈動的陳本一見父親,忙掙脫母親之手,向前跑去,先行一禮道:“拜見大人!”
陳矯隱去面上愁思,抱起了長子,笑道:“這幾日內,為父不在身邊,可有認真隨汝母學習《急就篇》?”
《急就章》乃漢元帝命令黃門令史遊為兒童識字所撰,
現在也多為士族子弟蒙學讀本。 陳本道:“大人請放心,兒這些時日,跟隨母親學習其中篇目,已然熟識,大人請聽……”
陳本講述了新學知識後,得父誇讚,他隨之好奇問道:“大人,近幾日內,兒常聽人說道,江東霸王來了淮陰,那霸王聽說不僅長著三隻眼睛,可還會吞雲吐霧,每到一地,都會福澤一方百姓,大人,這可是真的?”
陳矯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散,他看了眼妻子劉氏,不動聲色問道:“吾兒是從何處聽說的?”
“回大人,每天都有過路的童子,高聲唱著童謠,兒從中明白了幾句……”
哄了哄長子,隨之讓侍女將之帶下,陳矯扶著妻子往舍內行去,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劉氏乃本地大族劉氏之女,出身書香門第,不僅識字,更精通音律,其心思靈透,見丈夫目中憂慮,再接過侍女手裡的手巾,遞到丈夫手中後,問道:“夫君可是在憂心城外戰事,我聽說那江東兵已兵臨城下了!”
陳矯本是不喜將公事帶入到家裡說道之人,此時忍不住歎息道:“城中傳言為真,還有那童謠,江東有備而來,如此下去, 人心之動,如何守衛?”
“那夫君,家中……”
劉氏得聞,面上也有些擔憂,她正待出言,一名侍女急忙來報,說是郡府主簿徐君來訪。
“徐宣?”
陳矯一聽此名,眉頭就皺了起來,徐宣表字寶堅,同樣是廣陵人。
不過,自從一起為廣陵太守謀事後,兩人雖為同鄉,可關系並不怎麽好。
包括今日設計伏殺孫策,陳矯也是事後通過陳登之口知道,乃是徐宣謀劃之計。
擔心是陳登有急事相告,陳矯忙往外面的客舍而去。
客舍內,方一見到面色圓潤的徐宣,陳矯還沒開口,就見徐宣起身一禮,開口道:“季弼,今夜冒昧來訪,還請見諒!”
陳矯回了一禮,指了指坐案,道:“吾與寶堅同為府君處事,但寶堅鮮有到來寒舍,卻是蓬蓽生輝!請坐!”
兩人方一見面,因以往關系,就有些爭鋒相對,氣氛一時也變得冷淡起來。
陳矯為主人,到底還是主動打破沉默道:“不知寶堅到來,所為何事?”
徐宣長著一雙三角眼,微眯著看向陳矯,反問道:“季弼覺得曹公如何?”
陳矯皺眉回道:“曹公英明神武,乃是治世之能臣也!”
徐宣眸光一動,心裡輕哼一聲,有些不情不願道:“那不知季弼可願去往許都,為曹公謀事,振興大漢天下?”
話語聲入耳,陳矯瞬息明悟,這徐寶堅是受太守陳登所請,想讓他一同棄城歸於許都了!
而於下午,廣陵太守且有表明死守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