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蔚聽出了沈時行的弦外之音。倒不是說沈時行貪生怕死,而是認為沈時行心思縝密,心思縝密。而且,明知道有危險,還願意出手相助,這份心性,也是毋庸置疑的。
“余兄,你不用擔心,在下之所以沒有上報官府,也沒有說出自己的姓名,是有目的的。”但現在,他能平安歸來,也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沈時行這才放下心來。看著封二那悠閑的樣子,應該是沒事了。
難道是因為兩個世家之間的矛盾,所以才沒有向官府報案?如果封二還活著,他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下,沈時行和封蔚的關系也變得緩和了不少。兩人相談甚歡,沈時行被封蔚的見多識廣嚇了一跳,卻不知封蔚更是被沈時行的學識所震撼。
兩人互相詢問了一下自己的年紀,封蔚的年紀要比沈時行大上一歲。如此一來,便可將“余兄”改為“余兄弟”。沈時行也學著他的樣子,以“封兄”相稱。
“這是我的侄子,還沒給他起名字,他的家人都叫小寶。”封蔚解釋,“不知道余兄弟可考中了?”
沈時行說道:“就是那些學子,都在為今年的考試做著準備。”
“我看余兄弟才華過人,如果能中舉,我可以跟家裡商量,幫他申請一個舉人的位置。”封蔚淡淡說道。
沈時行手中喝茶的動作一頓。這是要暴露自己了嗎?能輕易幫人爭取到科舉資格的,絕對不是一般的世家子弟。
封蔚這是在考驗沈時行,他會不會善罷甘休,他會記住這份人情。
如果是前者,封蔚只會感慨對方的知足常樂。如果是前者,封蔚一定會誇他有先見之明。
不管是哪一種,封蔚都不會對沈時行有任何壞印象。
僅僅是一番交談,封蔚就明白了沈時行的城府極深。而且,她還能為了一個陌生人,而義無反顧地出手相助,這份善良就更加難能可貴了。
沈時行也在考慮,到底要不要請一位秀才來了結這份人情,或者等將來有更好的時機再用。
但不管怎麽說,她都會記住自己的救命之恩。沈時行也不需要他做什麽,他只需要記住他,就能給他帶來很多便利。
若是他真的有這個能力,就趕緊幫他還人情,讓他放下心中的負擔,說不定還能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這對他的事業,或許會有很大的幫助。
沈時行沉吟了一下,也不矯情,直接拒絕:“我要考個好成績,中進士可不是我的終極目標。如果我能考上狀元,那就一定能考上秀才。”
“封兄若有此能力,韓某的確有一不情之請。”
風蔚微微頷首:“余大哥請講。”
“我父親為國而死,他的叔叔卻想要獨吞家產,和其他官員一起,將我父親趕出了祠堂,還欺壓我,逼我離開。她的母親在生病的時候,把我送到了舅舅那裡,沒過多久就去世了。”沈時行垂眸,歎了口氣,“這是我的家事,我不會讓任何人插手。只是我父親不能進祠堂,我這個做兒子的,總是睡不好覺的。”
封蔚歎了口氣:“這並不難。余兄,你將事情的經過告訴我,我會讓人調查清楚,然後還你一個清白。”
沈時行起身,向封蔚躬身一禮。
封蔚正要去攙扶沈時行,小寶卻是第一個被沈時行放下的,張開嘴就哭了起來。
沈時行慌忙將小寶摟在懷中,兩人大眼瞪小眼。
“咳咳,若是此事能成,我定不會忘記封兄大恩。”沈時行將自己的態度擺得極低,似乎不想要報答,倒更象是在請求別人做什麽。然而無論沈時行神情如何真誠,懷中的小寶卻在他懷中扭動著,不肯與他合作,這一幕看起來十分可笑。
封蔚也是被小寶搞的頭疼不已。他甚至有些擔心,如果自己在小寶熟睡的時候,偷偷把它帶回家,等小寶醒過來,肯定又要大鬧一場了。
咳咳,自己的小孩,幹嘛要用“偷”呢?
“幸好是你外甥,不是你的親生骨肉,這也是個粘人的家夥。”沈時行終於將小寶安撫下來,感慨道。
封蔚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是啊,那是自己的侄兒,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再說了,自己回家,也是自己的哥哥操心,自己操心個屁啊?
封蔚臉上的喜色實在是太過顯眼,看得沈時行的嘴唇都不禁抽搐了一下。剛才還一臉神秘,這會兒卻一臉開心,一點都不藏著掖著,難道他是個精分?
或者說,他還太小了。
“噗”的一聲,小寶這一手,把原本凝重的氛圍給打散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給人一種“你很厲害”、“你很棒”的感覺,這才坐下來吃飯。
一聽要吃飯,封蔚愣了一下。
在那個時代,午飯是不能吃飯的,普通人只能在午飯和晚飯之間吃飯,而那些有錢人,早上和下午都要吃兩頓飯,下午就沒有晚飯了。
這裡面肯定有一些科學上的東西。
現在的人都是有夜生活的,如果不吃飯的話,很容易就會感覺到饑餓。在這個時代,沒有照明設備,所以到了晚上,大家都要休息。光是買點油燈和點蠟燭就夠了,對眼睛也不好。
熬夜看書,未必能有多大的收獲。
如果早點上床睡覺,那麽晚飯就很難消化,很可能會生病。
這就是所謂的夜不閉戶。
不過沈時行早就適應了現代化的生活方式,一天不吃飯,肚子就會發虛。雖然不能讀書,但他可以背誦一些東西,而且書法也不會對眼睛造成傷害,所以他並不介意多花點時間。
然後在睡覺前做個熱身,然後衝個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覺。只要不是餓壞了,就不會有什麽積食。
他現在正是發育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補充能量。要想有健康的體魄,就要有充足的睡眠和鍛煉。
如今,他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李叔李娘娘也沒有繼續勸他。
再說了,老爺身子骨硬朗,又看了那麽多書,又會累著身子,多吃些也是應該的。
封蔚並不是很喜歡晚餐,不過到了夜晚,他還是會進食的。他是個少年,從小就被貧窮的父親照顧著每天都有豐盛的點心和飲料。雖說是不吃飯,但實際上,這家夥的食量,並不亞於一頓飯。
而且他剛剛睡醒,肚子也有些發虛,若不是礙於臉面,早就喊出來了,此刻一聽說要吃東西,頓時放下心來,看沈時行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親近。
這貨隻當沈時行顧忌自己的名聲,又怕自己喊肚子餓,所以特意提了一句晚飯的事。
但很快,他就發現並非如此。不過,他暫時還沒有頭緒。
見沈時行居然還端起桌子來跟自己一起用,一臉假惺惺的模樣,封蔚被沈時行的細心和細心給打動了。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已經很不容易了,而在明知會給自己帶來不便的情況下,還能做到這一點,可見她的人品有多好。他說要還人情,卻沒有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而是主動找人幫忙,看起來很是灑脫。
以自己的前途為代價,為亡父討回一個公正,這樣的孝心實在讓人感動。
想要考上秀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秀才的身份和舉人差不多,還能當官。成為秀才,就意味著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封蔚覺得,從沈時行目前的態度來看,他的父母很可能是真的,所以他一定會幫忙。如果沈時行中了舉人,日後說不定還會有來往。
若是沈時行不中,他也能拿出個秀才來。
這件事情,還是先告訴皇兄吧。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孩子,是誰救的,自己的哥哥怎麽可能不認識?
孩子的體力是有極限的,吃了一頓稀飯,就呼呼大睡起來。
封蔚又要像上次那樣將小孩捆起來,沈時行不動聲色的將一個竹筐交給了封蔚。
“那樣小寶就能安心睡覺了。”這麽捆著,小寶一定會醒來的。等著小寶在路上哭哭啼啼就好了。沈涼川在心裡罵了一句。
封蔚拿起竹籃,看到竹筐中熟睡的小寶, 又一次確認了沈時行是個心地善良,心地又好的人,道了聲謝,便出去了。
沈時行就看到一群穿著樸素的人,正在外面等著。
他穿的很樸素,但一個人帶著一把劍,這也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他雖然在笑,但後背卻是一片冰涼。
封蔚不知何時將這件事發了出去。或者說,他的所作所為,都被人看在眼裡?
還好他心軟,沒有拋下封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封蔚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離開了,臨走時,他掏出了一疊百兩銀子,算是給他吃的。
百姓們用的大多是銅幣,要用白銀來買東西,那就是一些日用品,甚至是一些奢侈的東西。一百兩,一般的富裕家庭,都能過上四五年的日子。
這頓飯的價格可真高。
沈時行正要拒絕,封蔚卻擺出一臉“你拿了就是沒把我放在眼裡”的樣子,隻好接了過來。
“我知道你沒有工作,學習很費錢的,總不能一直靠著爹娘給你的遺產過日子吧?封蔚道,“等你中了秀才,就把銀子還給我吧。”
這是初期投入嗎?沈時行神情一肅,拱手說道:“定不會讓你失望。”
風蔚應了一聲,翻身上馬,消失在原地。
跟在他後面的男子,也是一臉的無語,直到走到皇宮門口,才謹慎的問道:“這百兩,你是不是要還給我?”
封蔚一臉冷傲地看著他。
為首的男子心中一陣肉疼。
這可是相當於自己一個月的生活費了!你是不是要在這裡呆一個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