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棘手問題,就是大明的正統。
自從1644年三月十九崇禎皇帝在煤山把自己吊死之後,大明朝就陷入了嚴重的正統之爭。
正常來講,崇禎皇帝朱由檢沒了,那皇位應該交給太子。
可惜太子朱慈烺後來也失蹤了,於是大明朝的各個藩王們,包括那些跟皇位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宗,也開始對皇位產生了想法。
後來經過各種爭鬥,福王朱由崧最終繼承大統,成為了弘光皇帝,1644年五月十五正式即位。
可惜這個皇帝位置坐了不到一年,清軍就打了過來。
第二年,也就是1645年的五月十五,正好是弘光皇帝登基滿一年的日子。
就在這一天,清軍攻佔了南京,弘光政權滅亡。
後來弘光帝朱由崧被清軍俘獲,最後被清廷給宰了。
弘光政權垮台後,唐王朱聿鍵在福州即皇帝位,也就是隆武皇帝。
而浙東這邊,魯王朱以海也宣布監國,公然“另立中央”,反對隆武皇帝朱聿鍵。
說來也好笑,別看大明朝現在已經危機四伏,但其內部的鬥爭那依然是不死不休。
現在,洪寬所面臨的問題,可以說是南明各政權中最致命的一個,誰是正統。
其實執行這次出使任務前,林浩文就跟洪寬講了,不能蠻乾,要講策,必要時在什麽山頭唱什麽歌,達到目的是第一位的。
“咳咳!”洪寬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陛下當然是弘光皇帝,皇帝現在被清廷扣押,則由魯王殿下監國。”
“嗯……”聽了這個回答,船上的人似乎還算滿意,“收了!”
聽到命令,衝鋒舟上的士兵們立即把刀劍收了起來。
接著,水師營的船上扔出一根繩子,綁住了洪寬的衝鋒舟,一起向碼頭方向駛去。
其實洪寬的衝鋒舟要比臨山衛水師營這艘劃槳的木船快得多。但是現在,洪寬他們不是來打仗的,是來談合作的,所以還是低調一些為好。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衝鋒舟才跟著木船,晃晃悠悠地靠在了碼頭上。
船上剛剛喊話的那個人也上了岸,看衣裝,應該是個小旗,差不多相當於現代軍隊的班長。
碼頭上早已有士兵等候,見洪寬等人一上岸,就立即動手,再次搜了一遍身。
按理說洪寬好歹是東海義軍的大將軍,僅次於林浩文的二號人物,今天帶隊出使,結果連續兩次被人這樣搜身。
縱使洪寬的脾氣再好,這時候也難免會產生火氣。
“我說,差不多可以了吧?”洪寬轉身對水師營小旗說,“我是東海義軍的大將軍洪寬,代表東海義軍來會見魯王……”
洪寬的話還沒說完,就再次被水師營小旗打斷了:“登州的那個東海義軍嗎?我聽說過,不就是一群田舍漢嘛!”
“你說誰是田舍漢?我看你才是田舍漢!”於七忍不住了,大聲回應道。
田舍漢,是一種對農民的不客氣稱謂,用現代化說,相當於“鄉巴佬”,是個罵人話。
按理說古代的農耕社會,農民的地位應該很高,士農工商,“農”也排在第二,結果農民反而成了一種罵人話,也是諷刺。
這名水師營小旗以及碼頭上的軍隊,原來也都是明朝正規軍,對東海義軍這種“農民軍”有一種天然的敵意,心裡面也多是瞧不起的。
“哼,說得不對嗎?”水師營小旗不屑地看了於七一眼,繼續說道,“民間把東海義軍傳得神乎其神,但爾等若是真有傳說中那麽神勇,為何不直接打到北京,活捉多爾袞呢?”
“我林大帥運籌帷幄,深謀遠慮,豈是爾等宵小之輩能知曉的!”於七大聲吼道。
眼看場面正在向失控方向發展,洪寬趕緊扭過頭,喝止道:“於七!給我閉嘴!”
於七滿面怒容,但洪寬有令,還是閉了嘴。
接著洪寬調整了一下情緒,以不卑不亢的語氣對水師營小旗說:“現在神州陸沉,我們東海義軍起兵反清,我們和魯王是友非敵,還請不要傷了和氣!”
畢竟是東海義軍的大將軍,二號人物,洪寬的話多少還是有一些分量的。
小旗咳了幾聲,沒再說話。
“這次我們來到這裡,就是來跟魯王會盟的,煩請把我們東海義軍林大帥的書信送到魯王手中,然後我等要面見魯王!”洪寬指著水師營小旗手中的書信,繼續說道。
這封書信剛剛搜身的時候,就被水師營小旗的部下搜了去,交到了小旗手中。
“行,你等先在這裡候著,待我稟報總旗大人!”水師營小旗指了指碼頭旁邊一間看上去很像庫房的小木屋說。
緊接著,幾名士兵就簇擁著洪寬等人,連拉帶拽地把他們帶往小木屋,就像趕豬似的。
“我說你們輕一點!”洪寬的一名部下也有些壓不住火氣了。
但是他不說還好,這一說話, 士兵們反而更不客氣了,有一個水師營士兵甚至直接上腳踹。
喊話的部下原本就是驅逐艦上的陸戰隊員,格鬥本事一流。
只見他一個閃身,躲開了碼頭士兵這一腳,然後回身一個標準的側踹腿,把那個碼頭士兵給踹飛了。
“哎呦!”碼頭士兵橫著飛出去了將近兩米,然後“咚”一聲摔在地上,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押送洪寬等人的士兵們紛紛舉起了兵刃,對準了洪寬一行人。
“小梁,你幹什麽!”洪寬大聲呵斥剛才踹人的部下。
“副長,是他先踹我的!”這名叫小梁的部下一臉委屈。
“我們是來會友的,不是來結仇的!”洪寬怒道,接著劈頭蓋臉把小梁大罵了一通。
其實洪寬這一通發火,不是衝小梁去的,他是罵給水師營的小旗和士兵看的。
水師營士兵們的一系列表現,確實非常欠揍,洪寬自己都想動手了,只是礙於身份和任務,他只能忍著,這回小梁可以說是替使團所有人都出了一口氣。
洪寬罵完,又走到了剛剛被踹的水師營士兵身邊。
“兄弟沒事吧?對不住啊,洪某對部下管教不嚴,對不住對不住!”
洪寬這麽一折騰,水師營小旗也只能冷哼一聲,讓手下人放下兵刃。
不過經歷了這麽一出之後,水師營小旗的部下反而規矩多了,雖然依舊冷臉,但至少不再言語侮辱洪寬一行人,更不敢動手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不稍微給點顏色,他總覺得你好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