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納悶,不知劉塵問這個幹嘛。
他和呂布是同鄉,早年還沒跟隨呂布的時候,曾一同做過丁原的下屬,呂布為主薄,他為從事。
那時的他們,級別差不多,兩人也時常切磋,張遼自知排兵布陣尚還能與呂布一較高下,但武藝真的不如他。
而溫侯呂布一向狂妄自大,仗著武藝高,常常不將其他人的意見看在眼裡。
更是大肆鼓吹自己的本事。
張遼則較為內斂,自從跟隨在呂布身邊,他就不斷研習呂布的軍陣之法,但因為身份有別,他們再也沒有切磋較量過。
張遼不清楚,如今的自己,統軍之能是否勝過呂布,但武鬥肯定還是輸的,所以他搖搖頭,歎道:“自然不及。”
劉塵又道:“國相之運籌帷幄,比及陳公台如何?”
“陳公台既為溫侯軍師,施謀用智當在張遼之上,我怎敢與他相較?”
劉塵頷首,掃了兩人一眼,道:“既然如此,曹操尚且舍得斬此二人,國相假若投曹,以為如何?”
張遼心驚,猛然看向劉塵。
倒不是說曹操斬他讓他多害怕,而是這位劉公子,似乎有意無意地在點他——
不要投曹!
他如何知道自己的想法?
臧霸不是多嘴之人,想來不是他透露的,張遼又瞥向高順,這位應該更不可能背後議論。
果然,他見高順面色正常,這才稍稍放下心。
難道是錯覺?
然而,還沒等張遼緩過來,劉塵又道:“國相啊,千萬不要投曹賊,要不就白白送了性命咯!”
張遼被說得有些惆悵,自己這不是還沒走出那一步麽……
旁邊,臧霸看向劉塵,微微點頭,一副“小子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你這話我很欣賞”的模樣。
張遼注意到,高順正扭頭看他,便壓下亂七八糟的心思,正色道:“自然,我與曹賊不共戴天!”
臧霸聽好友這麽說,有些不好意思地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灌到嘴裡。
就在這時,劉塵的聲音再次響起,回蕩在房內,“所以,正常來說,兩位投不投降,都必死!”
噗~
咳咳咳……
臧霸口中的茶水,從鼻孔嗆出來大半。
“你說啥?”
臧霸撩起衣服擦乾下巴,惱怒地看向劉塵,“黃毛小兒!說了半天,難道是為了給人添堵,爺爺今日非要把你……”
話還沒說完,卻見少年身後的黑臉漢子一步跨出,九尺之軀站於跟前,怒目而視。
壓抑!
黑臉漢子的氣勢太過霸道,臧霸下意識想要後退。
同一時間,劉塵喝道:“尾敦!回來!”
尾敦瞪著臧霸,一把搶過他手中盤口壺,雙指發力彈碎壺頸,殘片飛濺在地。
黑臉漢子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主公,俺有些喝了!”
說完,他將沒了腦袋的空壺,狠狠砸到臧霸桌前。
隨著他的動作,實木桌子在地上劇烈地跳了幾跳才穩住,做完這一切,尾敦才不情不願地走回劉塵身後,抱肘站著。
這種感覺……
臧霸心顫,感受到心臟飛跳的驚悸,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緊張。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溫侯親自帶兵來攻時,怒吼出那句,“必誅汝等賊寇!”
那時候,他站在城上,溫侯騎著赤兔勒馬於城下,兩人對視,他深深折服於溫侯鐵馬踏山河的王霸之氣。
此刻,臧霸吞了吞口水,自己竟在這黑臉漢子身上,感受到溫侯才有的霸道!
如果對方剛才突然對自己發難,自己能擋住麽?
臧霸有些後怕的想著。
老實說,要不是待在自己地盤,開陽城內的守軍都是他的人,臧霸指不定就站起來走人了。
尾敦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
好一會兒,臧霸的神色才松緩下來,歉意道:“劉公子,是我失禮了……”
同樣受到驚嚇的還有張遼。
他看看一臉自若的劉塵,又看看氣勢熏灼的黑臉大漢,突然有些理解高順的選擇。
僅帶著二十余人入城,卻仿佛身後站著二十萬軍馬,這心境……
張遼自認現在的他,還做不到。
另一邊,將一切看在眼裡的高順,也大為心驚。
今日主公一番話,已經讓他頗為意外,而尾敦的霸道表現,無異於在這意外上,又加了一層驚喜。
尾天霸,果然是世間少有的虎將!
只是,高順殊不知,今日的驚喜才剛剛開始。
只見張遼再一次站起,躬身道:“張遼確實被如今的處境困擾,公子既然有此結論,想必已有應對之法,請公子教我!”
張遼這次是真心求教。
劉塵咧嘴一笑,“國相怎麽還不明白,高將軍早就告訴你方法了!”
望著劉塵沒心沒肺的笑,張遼眼角一抽。
高孝父向來話少,這兩日卻像鸚鵡一樣,一直在他耳邊嘮叨,可嘮叨來嘮叨去,總結起來無非一句話——
“從了我家主公吧。”
此時此刻,張遼內心要說沒點想法,倒是自欺欺人,可他思量再三,還是覺得跟隨曹操更有盼頭,唯一擔心的就是會不會被殺。
他的志向遠非苟於一隅,如若自己的主公沒有根基,無兵無卒,根本無法發揮他的才能。
這位劉公子哪怕有經天緯地的才略,有黑臉大漢這樣的勇武之將,但沒有足夠兵卒,如何能征戰天下?
須知,哪怕他一小小魯國相,黃巾大亂之後,也擁有屬於自己的軍隊,除非劉公子能如他這般,拉起一支……
等等!
張遼愕然,找書苑 zhaoshuyuan 劉公子莫非在打我軍隊的主意?
這一想,思路立馬打開。
張遼正欲求證,卻聽劉塵笑道:“張國相,不知你手下有多少兵馬?哦對了,如果是機密,你當我沒問哈……”
“呃……”
“張國相,你臉色好差,是不舒服嗎?”
“沒,沒有……”
張遼臉上肌肉一陣抽搐,覺得坐在對面的已非一位少年,而是隻流著口水的饑餓凶獸。
壓下紛亂的思緒,他回應道:
“昔日我初掌魯郡,兵強馬壯,丁員源源不斷,可近些年,北有袁紹騷擾,南有曹操進犯,溫侯又不願增兵與我,我所控之地越來越小,當下魯地能抽出的所有兵卒,除了我的嫡系兵馬,不足一千。”
說到這,張遼忍不住一陣歎息。
要不是混到這個田地,誰又願意去投敵?
“嫡系多少人?”
“三百。”
“三百……一千……”
劉塵默默記住這兩個數字,遲疑了片刻,驀然問道:“張國相可還有投曹之心?”
這一問,劉塵是將話挑明了說了。
聲音一出,張遼和臧霸神色一變,氣息為之一頓,高順則心有所感,目光唰地看向兩人,氣氛瞬間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好在關鍵時刻,尾敦冷哼一聲,讓幾人瞬間冷靜下來。
房內除了劉塵,其他三人倏爾生出被猛獸鎖定的錯覺,心神大震。
這黑臉漢子體內,仿佛正在醞釀一股無形的凌厲勢焰,隨時焚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