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四哥!”近前立定,兩手抱拳,眉宇間帶著少許的雀躍。
“接著!”劉皇帝揚了揚手,見劉旻汗水淋漓,拋了一袋果酒與他,笑道:“跑得可還痛快?”
劉旻接過, 打開袋口,仰頭便是一番痛飲, 而後擦擦嘴, 略顯興奮道:“痛快!許久沒有如此跑馬了,還有如此多健馬任由選用!”
“怎麽樣,這批馬素質如何?”劉皇帝,伸手示意劉旻坐下,問道。
聞問,劉旻侃侃而談:“地方進獻的邊馬,自然都是良駒,上佳的軍馬,雖然膘尚未養肥,但資質強健。不過,同是健馬,也分三六九等, 以我看來,還是以河西馬最優,遼東馬稍遜, 山陽馬最次。至於西域的汗血馬,都是真正的千裡良駒, 就是太少了!”
“再過兩年, 你也要成為相馬大師了!”劉皇帝說道。
劉旻搖頭表示謙虛:“兒只是憑感覺辨別罷了,相馬之術,並不精通!”
“把這些貢馬,都分分,賜給禁軍的將校們!下個月,西苑閱兵筆試,這些馬就作為優勝者的彩頭!”劉皇帝吩咐道,看著劉昉、劉旻:“你們兄弟倆,也各揀一匹!”
“多謝爹!”劉旻頓時興高采烈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匹汗血馬,就像欣賞絕世美人一般。
“爹,這些都是諸邊貢獻的禦馬,您就這般賞賜出去了?”劉昉好奇問道。
“怎麽!還怕我舍不得?”劉皇帝輕笑道。
劉昉頓時搖頭:“爹富有四海,這些貢馬雖然珍貴,卻也不吝賞賜!”
劉皇帝則一臉輕松地道:“這些貢馬,若久置宮中,難免成為玩物,豈不可惜!千裡馬,還當去他當去之處,發揮其功能!”
“爹說得是!”
“只可惜, 沒有漠北的貢馬!”劉皇帝目光深邃,朝北方望去,悠悠道。
聞弦歌而知雅意,劉昉頓時提了提神,說:“爹還在忌憚漠北契丹?”
“忌憚倒不至於,然契丹遠遁,殿帳北遷,大漢看得見,摸不著,總歸如一塊壘,縈繞於懷,始終不得釋放,這種感覺,多少令人不爽!”劉皇帝澹澹道。
“兒以為,如今契丹國力大喪,民力銳減,契丹近百年積攢,基本揮霍一空,已不堪為大漢之患,否則契丹主也不會舍棄數十年的上京,自降國格!
遠遷漠北,本就是為避大漢鋒芒。再兼漠北紛擾不已,可以說,在未來二十年之內,契丹是無法為禍大漢的,朝廷只需要繼續對漠北保持關注,扶持部族,挑動內耗,那麽足可保北疆安寧!”劉昉想了想,分析道。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反之亦然,以當下之形勢,契丹於我固然難成大患,但是,就如你言,二十年之後呢?”劉皇帝道:“你所說的,所判斷的,都很正確,朝廷既定的對漠北軍政之策,也在進行,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效果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般完美!”
“漠北那些部族,或因歷史淵源,或因族群利益,能夠背反契丹,卻終難真心為大漢所用,只不過是利益使然,卻難如臂驅使!
自開寶北伐以來,諸部屢叛,雖則極大地削弱了牽製、削弱了契丹力量,但其自身的實力,在契丹人的打擊下,同樣快速下降。
而這些草原部族,信奉的道德準則與我們不同,再血腥的殺戮,再深刻的仇恨,也比不過生存。
田仁朗已經來報了,自契丹王庭北遷瀚難河之後,
已經討滅了不少部族,這半年多年,約計已經有近十萬人,重新臣服契丹,回歸其統治,聽候契丹主的調遣!而大漢呢,除了佔得一座損毀的上京城,對契丹本族部的實力,卻沒有更多的削弱了!而僅靠挑動漠北的那些部族去削弱契丹,終難成事,甚至,反會與其重新征剿諸部,再統漠北的可能。
如今的漠北,雖則分裂之勢已成,部族林立,但契丹的底蘊最深,實力最強。如讓契丹依托漠北,積蓄實力,假以時日,只怕還會成為禍害!
歷史之鑒,不可不慎,自古草原與中原,都是這般,循環往複,中原強,則草原服,如今大漢得勢,胡人遠遁,但終究難以根除。
我原本是想要打破這種往複怪圈,如今看來,還是想當然了......”
從開寶九年秋開始,遼國的情況便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以遼主耶律賢棄守上京,攜部眾北遷為標志,並且,也代表著漠北草原形勢的根本性轉變。
於契丹而言,是再走舊路,但是,卻是一個戰略性的轉變,韜晦以求發展。並且,北撤得很深,一直到瀚難河畔,重建王庭,那裡雖然偏僻、苦寒,卻基本徹底擺脫大漢邊軍的威脅與大漢給其構造的桎梏,同時,收縮凝聚實力。
半年多的時間內,經過北遷的陣痛之後,在耶律賢的領導下,契丹已然重新在漠北佔穩了腳跟,基本實現了對漠北東部的戡亂征服。
而對此,不論是大漢朝廷,還是山陽、燕山的漢軍,不是沒有反應,但事實證明,在大漢實行戰略收縮、止戈修征戰的大環境下,想要真正影響到漠北局勢,還是有些困難,一句話,鞭長莫及。
而靠漠西的那些各懷鬼胎的部族,終究只是陰謀小道,難以起到實質性的效果,而且也靠不住。這也使得契丹,真正成功地走上了恢復發展的軌道。
當然,同樣是休養生息,與大漢相比,契丹的能力要薄弱得多,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大的代價,但終究算是想著一個正確的方向在前行。
有鑒於此,每思於此,劉皇帝這心中,總不是滋味,恨不能盡滅契丹,徹底消除這個與大漢結有死仇的禍害。
然而,以大漢之盛,卻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還是爹深謀遠慮,是我想得太簡單,太樂觀了!”劉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看來,對契丹,仍舊不能放松警惕!”
見父兄這種情緒,一直默默聽著的劉旻忍不住道:“爹既慮契丹之患,何不發兵討之,徹底夷族滅國,根除此害?”
劉昉苦笑道:“遠征漠北,困難太大,代價太高,且與國策相悖,發兵固然簡單, 但想要成功擊滅之,卻是不容易!”
“你四哥的大局觀確實有長進!”聽其言,劉皇帝衝劉旻道。
劉旻卻是一臉豪情,道:“我不懂什麽大局觀,如今陰山以南,盡為漢土,連契丹人的舊都都已為大漢踏破,有這樣的依仗,有大漢的強盛軍力國力,再啟遠征,還能比當初馬踏漠北更困難嗎?
古人能夠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唐時亦能出塞遠征大破突厥,大漢為何做不到。再者,漠北雖遠,卻並非大漢兵鋒所不能及,只要籌謀得當,就有成功的可能,軍事作戰,不打過,焉知道勝負功敗?
爹若覺契丹仍為大漢巨害,那付出再大的代價,又何足惜?”
聽劉旻這番話,劉皇帝不由樂了,哈哈一笑,指著他道:“你小子,倒質問起我來了!不過,初生牛犢,意氣風發,倒有股子銳氣!”
劉旻當即拱手道:“爹若有意發兵漠北,我願從征!”
“若真有那麽一日,我給你這個機會!”劉皇帝輕笑道。
劉旻笑了,雖然這樣的允諾仍不夠實在,但也足令其喜。劉皇帝想了想,看向劉昉,交待道:“劉旻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實情發展到最後,或許還得依靠大漢的刀兵來解決。
你到樞密院後,朕給你布置一個任務,盯著漠北,盯著契丹,制定一套可作施行的漠北遠征計劃!眼下或許用不上,但將來,未必!”
“是!”劉昉慨然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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