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從隨駕人員來說,內外宮人、貴族、官僚、軍隊、職吏便超過了七萬人, 而這七萬多人中,除了宿衛仆侍,大部分都是大漢的精英階層,囊括了幾乎整個上層統治階級。
可以說,如果這一支隊伍出了什麽意外,那麽大漢帝國必然傷筋動骨,畢竟帝後、太子、諸王、宗室, 以及幾乎所有貴族、朝廷大臣, 都在隨行之列。
這些人, 都是大漢帝國真正的基石,如果出現問題,那於整個帝國而言,縱然不是山崩地摧,那也將陷入風雨飄搖之中。因此,此番出行的安全保障等級,也是無限拔高。
隨眾之中,還包括至少一半的地方軍政大員,除了了西南、西北、東北等特殊地區的少數軍政主官脫不開身外,其余道級乃至州府級別的官僚,都是主動上表請示,意圖共襄盛事。
當然,獲得批準的,是少之又少。不過, 即便如此,各地的官僚們也是想方設法,削尖了腦袋想要往上湊。
就拿開年崇元殿大朝來說, 選擇親自來京述職道賀的地方大吏, 比往來翻了兩倍有余。而這些人,都是早早地便收到消息的,到了開封後,也都逗留不去,趕都趕不走,就等著禦駕起行,他們好順勢隨駕。
而對於大漢帝國來說,也是難得似此次這般,內外大臣齊聚,這本身就是一場難得的盛會了,過去沒有,未來大抵也很難再重現。
鑒於此情,政事堂還專門下達政令,要求諸道州官府在治安上加強管控,各地駐軍在值守上提高戒嚴,務必保證封禪期間各地軍政正常運轉,尤其不能耽誤農事。
至於大漢諸邊,尤其是北地, 更是進入戰備狀態, 邊境管控進一步提升,大張旗鼓,鄭重其事,畢竟,自西向東,也有不少戍邊大將進京,在邊事上難免出現一些疏漏,靠這種強勢的態度與舉措震懾不臣以及宵小。
雖然在各地軍政方面,朝廷已經有預見性地做了些針對安排,但不可避免的,封禪之於地方還是造成了一些負面影響的。
即便如此,還是阻止不了的各地官僚,尤其是那些有資格的官僚,在此事上的積極。原本,這或許只是劉皇帝的一次政治作秀,但不知覺間,已然成為了大漢朝廷內外臣工們的一次狂歡。
對於很多官僚,尤其是地方官僚來說,參與封禪,觀禮盛會,已然成了一份難得的政治資歷,是地位的體現。
甚至於,就連封禪之時,所有人的站位次序,都引得了一番競爭,給具體負責的趙普帶去了不小的壓力與麻煩,想要從中取得一個平衡,著實不容易。
眼瞧著動靜越搞越大,事情也越來越複雜,甚至性質都有所變味,劉皇帝心裡都不免泛起些嘀咕,認為有些過於張揚招搖了。
不過,心中的少許遲疑,也隻小小地體現在行動上,除了發表一份不痛不癢的示諭聲明之外,也沒有再多的動作了。
一切,都交給趙普他們去操辦,事實上,封禪大典前前後後籌備了那麽久,已不是過程中的些許波折就能夠影響到的。
詔書早已頒布,不管遇到什麽問題,引發怎樣的影響,咬著牙也要進行下去。至於暴露出的一些問題,只能後面再吸取教訓,該整便整,該改便改。
十五日自開封出發,沿著廣濟河東進,二十五日方抵兗州,日行不過三十裡。一直到二十八日,行營方抵岱嶽鎮。
行營都部署,此番劉皇帝點名雍王劉承勳,由他全權負責行程安排及宿衛,還特地給他找了兩個副手,楊業與潘美。
按照劉承勳最初的計劃,禦駕東巡,是要走水路的,經廣濟河一路向東,過梁山泊轉汶水,是可以直抵岱嶽鎮的。
不過,被劉皇帝給否了,倒也不是因為劉皇帝不愛坐船的原因,也不是不知道走水路的便利性與舒適性。
而是根據劉承勳的匯報,如果走水路,要滿足這七萬人及各項輜重的順暢成行,船隻倒是小問題,關鍵在於,那麽每一段路都需要征召上萬的民夫備著,用以拉纖。
那這一路走下來,雖然隻不到四百裡水路,雖然同樣可以出錢、出糧,但是對於民力的損耗,可是避免不了的。
尤其還是在緊要的春耕時節,更重要的,這讓劉皇帝聯想到了隋煬帝......雖然有些說一套,做一套,有些口是心非,沽名釣譽,但是劉皇帝還是決定盡量節省民力,不要驚擾了民間的正常秩序,尤其耽誤了農事。
哪怕,劉皇帝自己心裡也清楚,怎麽可能會沒有影響,但是,能讓他心裡稍微好受些,心中的憂慮感釋放一些,便足以。
而改走陸路,旅途辛苦,耗時日久且不說,而實際上的消耗支出,要遠大於水運。要備更多的車馬牲畜,沿途的人吃馬嚼,都不是一筆小數字,只是,比起從沿途征調個幾萬百姓,專門為天子行船拉纖,看起來要好聽一些。
人往往為聲名所累,作為皇帝,則更甚之。
當然,樂觀點看,七萬多人的旅行團,這沿途所耗,還能稍微帶動一下當地的經濟。歷來劉皇帝出巡,都有專款公餉作為日常支出,至於地方進獻,是嚴令禁止的。
而七萬人, 也不是此番封禪與眾的最終人數,隨著禦駕東行,一大批的官民也都自發地向泰山趕去。
官吏之中,尤其以中原道州為主,至於士民百姓,更是聞風而動,或許他們並沒有直接參與其中,但並不影響他們就近感受一番這大漢立國二十多年來的第一盛大事。
當然,底層的平民百姓,忙於生計,是沒有這等閑心的,真正積極踴躍的,是來自四海八方的士人、地主、商人。
同時,接受邀請的,還有一批人,那便是諸國使節及大漢內外諸族各勢力代表。顯然,封禪不只是大漢的盛事,不只是劉皇帝和他的朝廷關起門來自己玩,還需要諸國鄰邦的共襄盛舉。甚至於,漠北契丹的使者都受到了邀請。
到三月初一,齊聚於兗州的各色人等,已然超過十萬人,而泰山已經有兩百多年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在鼎沸與紛擾之中,在萬眾期盼之下,屬於劉皇帝的封禪大典,也按照原定的計劃,有序進展,走向**。
只是,事到臨頭,劉皇帝反而有些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