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剛過。
北方大地的氣候在相繼回暖。
而伴隨著氣溫的上升,沉寂已久的邊地也漸漸將再度渲染著戰爭間的火藥味。
趙統將蒸餾酒的一事解決過後。
他隨即也開始召集起軍中諸將予以商討軍議。
準備對隴西郡的曹駐軍發動反擊。
大帳之間。
趙統居於兩側,瞧著眾將屹立於兩側,各自面上都懷揣著濃濃的笑意。
面容上呈現著一副濃烈的自信之感。
一眼掃過。
眼見著眾將校過了新年,精神狀態都極其飽滿。
趙統此刻也很高興。
看著諸將聚在一團討論良久。
他方才出言道:“諸位,現新年已過,氣候也有所好轉,本將欲……”
不過嘛,此話尚且還未落下,左側的柳隱性子還是有些許急躁,遂拱手相問道:“將軍,是準備發兵大舉往隴西郡進發,以報去歲冬季那一箭之仇了嗎?”
話音剛落。
此言瞬息間就得到了諸人的一致附和。
“是啊!”
“柳將軍所言甚是!”
“去歲我軍初進駐於此,因將士們一時的水土不服而遭受到敵軍的攻擊,這若不反擊,豈不是會令敵軍小覷我等?”
“打吧,末將願為先鋒!”
“沒錯,現在軍間士卒們正值鬥志昂揚,戰意高漲之際,若不趁此機會出機,則必將錯失良機。”
眾將校一致的紛紛勸說間,也不自覺令趙統出兵攻伐隴西之地的決心再度堅決了數分。
但他貴為一軍主將,卻並不似諸將這般因群情激奮而喪失了思索。
他還是恢復了數分理智。
沉吟一陣後,方道:“諸位所言甚是,曹軍欲犯我境,那肯定是要反擊回去的。”
“不過嘛,具體該如何攻略敵軍,還得從長計議才是!”
一席話語落罷。
趙統率先向眾人提出了一道議題。
想集諸將校之頭腦,商榷作戰行動。
此話一出落。
原本有些嘈雜的營帳間聲勢漸漸低層下來。
將校間各自沉寂,緊緊思索著對策。
或是相互竊竊私議的探討著。
唯有一旁的參軍馬謖居於案桌之前,恭敬的跪坐於所墊好的蒲團上,神情泰然,沒有參與其中討論。
這一幕也讓趙統所注視到。
但並沒有立即就予以叫住。
約莫是等待了半響。
柳隱面色喜色越發濃厚,拱手自信滿滿地高聲說道:“將軍,依隱之見,不如兵分數路進軍如何?”
“休然之意是?”
“我軍目前統計有精銳步騎五千余眾,其中騎士軍團有將近兩千騎,而聽聞隴西地勢又是一馬平川,沿途盡數是平坦大道。”
“那這就極其適合騎士的發揮。”
柳隱一邊腦海快速思索著,一面也徐徐分析著出兵的方略。
話音稍是落下,他不由又道:“而據隱藏於邊境或是潛入隴西地界的哨騎軍情回報稱,距敵軍臘月兵敗而歸後。”
“便撤兵至隴西重鎮襄武,以及狄道屯駐。”
“主將費曜攜大眾屯狄道,以拱衛河西諸郡間與隴右的交通聯系,並隨時防范周邊各羌族間,以免有何動亂發生。”
“至於戴陵則領一部屯於襄武,主要與我軍所對峙,以防我軍忽然進犯隴西境內。”
一番番的話語緩緩吐落下。
也是得到了諸將的一席讚許,紛紛點頭附和著。
緊隨著。
柳隱愈加分析下,面上所浮現的笑意亦是愈發自信。
他隨即屹立起身,昂首挺胸大跨步的走向屏風處,手指著掛於之間的地圖其中一點,朗聲講述著:
“從圖上觀之,可知隴西境內的臨洮乃是郡中最南端的城鎮,此地亦是我軍北上的必經之地。”
“若要攻擊隴西,則必要攻略此地。”
“據戰報所顯示,敵軍也的確於此處早有所準備,備足了軍事戰略物資,並安排兵士時刻巡視防范。”
“一旦發現我軍身影,就會立即展開示警。”
“概此地將會是兩軍間的必爭之所。”
“戰事大概率會在此處所展開。”
聽聞著這一席洋洋灑灑般的話語。
左右兩側的眾將校越聽心下也備受激動。
其間,將領張嶷也是頻頻予以點頭附議。
副將馬忠神情嚴肅,同樣是出言附和著:“休然這番分析確是提到了戰備重點。”
“臨洮乃隴西南部城關,亦是重鎮襄武的前哨所在,其四周並無有何緩衝,極適合騎士軍團的衝擊。”
“依忠看,此番若要出擊,分兵之策可行也!”
隨著馬忠一席言語,這則提議也越發令諸將讚同下來。
緊隨著。
眾將校也各自廣開言論,提議著:
“沒錯,馬將軍、柳將軍所提到的分兵之策甚好,可予以考慮之!”
“末將以為,可遣騎士兵進臨洮,充分發揮騎卒們的機動性,以此吸引敵軍的耳目或注意。”
“將軍您則親率大眾沿隴西西側伺機而動,以步卒騷擾沿途邊地。”
……
一連數語。
眼瞧著眾將們都各自提言。
趙統靜靜地傾聽著。
許過半響。
他才是鄭重的望向眾將們投來的目光,揮手示意著探討聲,帳間遂也是迅速間便安靜下來,遂道:
“諸位將軍所言基本都不無道理!”
“分兵一策,或許可行。”
“可我軍屯駐於此,也不過唯有五千余步騎,就憑這點軍力,還遠遠達不到吞並隴西郡的實力。”
“故而,此番我軍反擊敵軍,只因與襲擾為主,硬拚決戰則不可取!”
一記言語落罷。
趙統的言語間已經說得極其明白,
那就是己方此戰以騷擾為主。
此言一落。
一側的馬謖似乎是秒懂了趙統眼神間所投來的目光。
他下一秒並沒有繼續裝作若無其事。
而是沉聲道:“將軍所提此策,謖以為確應如此行事。”
“雖說前番敵軍遭敗,損失了不少部眾。”
“可隴西連接涼州的河西數郡與隴右各地間的聯系,地利極其重要。”
“敵軍必然依舊會在涼州屯有足夠強的軍力,以拱衛城池。”
話說到此,馬謖一向的性子令他說話間有些有恃無恐,直直說道:“即便是駐軍下辯的霍都督配合我軍出擊。”
“恐也很難攻略隴西郡。”
“想要一舉奪得涼州諸地,或許還是得等到日後舉大眾北伐之際方有機會。”
“以目前我軍的軍力,可以襲擾為主,令曹軍間無法有喘息之機。”
“其次,便可逐步拉攏周邊的羌人部族,若能糾集拉攏部分羌族一齊在邊地騷擾,此舉也將給敵軍帶來不少的煩惱。”
隨著大帳間諸人各自口若懸河的述說、補充著各項決策。
一道道的作戰計劃逐漸完善。
特別是馬謖的這席話,也給了趙統許多的啟發。
他原本都想準備制定幾場大的軍事行動,以殲滅敵軍的部分有生力量,以此令自己的聲名響譽西北地界。
畢竟,涼州各地間,羌漢雜居,胡人眾多。
想要在涼州立足腳跟。
更兼目前曹軍在關隴所布置的軍力也絕非等閑之輩!
由此也能看出,敵方對於關、涼之地的重視。
自己目前屯軍邊地羌道,麾下各部不過五千余步騎。
想憑借自身的力量,與曹兵對壘定然會極為吃力。
可若是能結交周邊的羌人部族呢?
局勢又會不會不盡相同?
雖說他最初是懷著與費曜所領的隴西部眾展開大戰的心思所構思的作戰計劃。
可現在經馬謖這麽一點撥。
他卻是有了新的想法。
沉吟了半響。
趙統雙目炯炯有神,面色嚴肅的凝視著兩側諸將,高聲道:“幼常方才所言,甚合吾心!”
“此番出兵北上就依休然之策,分兵而行。”
“本將決議,以柳隱為主,張嶷為輔,你二人攜軍中戰騎徑直奔臨洮,於此地大鬧聲勢,以此吸引襄武處的曹軍注意。”
“你等可有異議?”
此言一出。
聞聽著自己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獨當一面的機會,
本就滿面流露著笑意的柳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立即與張嶷一齊拱手謝恩道:“多謝將軍抬舉!”
“末將必不辜負將軍期望。”
一記記堅錚且又擲地有聲的話語。
令二人的語調仿如在大帳中所流轉。
不過嘛……
趙統也心知他的性子急躁,且所謂“本性難移”,也絕非一時半會能有所改變的。
思吟片刻,還是鄭重的提醒著:“休然,此次你率戰騎出擊,絕非是與敵軍硬拚,以此消耗軍力。”
“而主要是以牽製,吸引敵軍注意為主。”
說罷,他心下還隱隱的有些許不放心,還特地起身緩緩走到張嶷前,再其耳旁悄然耳語一番道:“伯岐,你身性謹慎,早晚還要好生規勸休然才是。”
隨著數人達成共識。
以攜騎士軍團為一路,倚為牽製。
柳隱,張嶷攜部北上,先行告一段落!
緊接著。
趙統又重新退回將席上,昂首挺立著,目視前方,宛若那威武不屈般的石尊般,氣質無比的十足。
“其余眾將則與本將一起,攜部沿隴西的西面邊陲而行,一面襲擾敵軍的同時,一邊伺機尋找戰機。”
一則則號令傳下。
眾將校一齊接令道。
而話至最後。
他方才透著語重心長般的語氣向右側的馬忠沉聲說著:“德信,此番我主力齊出,那羌道的防務就此空虛下來。”
“未免我軍在隴西邊境與敵軍糾纏不清,敵軍選擇破釜沉舟,攜部來犯。”
“本將令你駐防羌道,以拱衛此地周全。”
“你應不會有何不願吧?”
這一番話語落罷。
馬忠雖也渴望隨軍前往前線,征戰沙場。
但他也明白,守衛後方的安危或許比起出兵襲擾涼州邊陲更為重要。
況且趙統指派他坐鎮羌道。
這也是對於他的信任,或者說是對自己能力的肯定。
馬忠一向是顧全大局之人。
既然現在安排自己留守後方。
即便有所上陣廝殺的想法,亦是強行壓製下如此衝動。
“還請將軍放心,忠必定誓死捍衛羌道的安危。”
馬忠遂也是面色堅決且神情嚴肅的拱手接令著。
隨著這一次軍議的結束。
全軍上下也是確立了待開春便攜眾北上的計劃。
以此騷擾曹軍邊境,不給其喘息之機。
計議已定後。
接下來的時日裡。
重鎮羌道逐步是忙碌了起來。
先是糧草的來回調撥。
以及乾糧的準備。
還有信使來回往郡治下辯二地驅馳。
待與都督反覆的商榷過後。
此事也敲定了下來。
霍峻承諾趙統,他這邊會根據時局變化,緊密的予以配合。
而有了這則約定,趙統心下也仿佛是再度有了一記強心劑。
有著下辯駐軍的協助之下。
他亦是底氣大增,感覺自己此番可以大乾一場。
當然,武都郡調度如此頻繁,自然是瞞不過近在咫尺的隴西郡曹軍耳目。
這一則則的軍報徐徐匯聚到了狄道城,主將費曜的案幾之上。
攤開查閱著來自於武都方面的戰報。
一一看罷過後。
費曜亦是瞬息間的功夫就鄭重了起來,沒有絲毫的大意。
他在新年以前的臘月時節,方才與之大戰過一場,
深知羌道駐軍的戰力不可小覷!
那時節,尚且還是敵軍水土不服,戰力銳減的時候。
現在不僅僅寒冷的冬季已過,氣候逐漸上調,外加上還已經進駐了北方一兩月,對於當地漸漸已經有所適應。
自然就談不上還有水土不適的現象所發生。
一聯想著此種種情況,敵將還欲主動出兵來襲。
費曜面色逐漸是凝重了起來。
心知此次敵軍是來者不善!
高度戒備的同時。
他也是快速做出了應對。
先是加派哨騎對於邊境沿途的防范。
一稍微有風吹草動,就立即回返呈稟。
然後又命駐地內的各部軍士,全權集結待命,以便能夠隨時應對各項突發情況。
他雖然前番遭遇了一場兵敗。
但也只是受到了一番涼州刺史張既的責罵。
對於軍職方面,也依舊是如初。
反而是考慮到隴西郡的地理位置無比重要,還為其增添了不少兵力。
也由於已經與趙統交手過。
費曜也知其絕非易與之輩,此刻相比之前,可謂是少了數分輕視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