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貴那老態卻又不失威武的身軀筆直而立,細細沉思一番,深吸口氣,並拱手高聲道:
“感謝家主,趙將軍信任。”
“屬下必將平生所汲取到的商業學識竭盡所能的發揮出來,必不負所望!”
耳聞著其一陣陣的鄭重吐落之語。
兩人各自側首相望,方是達成共識。
緊隨著。
趙統面上所流露著濃濃的嚴肅之色,並向糜竺施禮拜道:“糜伯,有一事,晚輩有些許額外的想法。”
“您此次回返成都後,可與大王說與後,由之定奪一下!”
“哦?趙小將軍還有何妙策乎?”
一言而落,糜竺此時的眼神間流露著濃濃的興趣。
從這一番的交談之間。
他對於趙統的言行談吐已是十分欽佩。
先前雖說已經對其頗為敬仰。
但古話常說,聞名不如一見。
現在他還欲述說自身想法,糜竺自然亦期待其究竟還有何良言未吐。
“糜伯,其實晚輩的用意也很簡單,就是此番大肆組建商隊,日後為擴展聚仙釀的銷量,必定會有大規模的行商,走訪天南地北。”
“甚至,若發展順利,於各州郡間設有商鋪駐點,亦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話語吐落到這,他言語間略微是有所頓了頓,隨即語氣亦不由加重了數分,沉聲道:
“故而,晚輩想借用商隊為掩護,逐漸培養起情報組織,以專為收集各地間的各項消息。”
“為我軍日後征伐諸地,提供充實的情報。”
此一席席的話語吐落。
一瞬之間,糜竺瞬間醒悟了過來。
趙統所提議的這則建議的確是十分重要。
按其所說,若此次商隊組建起來並相繼步入正軌,那後續就可從其中借機安插細作,以為刺探軍機所用。
畢竟,若是直接組建情報局,那極有可能引起敵眾間的防范。
但有了經商這層身份以為掩護後。
那就真可謂是事半功倍了。
不過,此事事關重大,糜竺也明白並不是自己所能決定得了的。
稍作思索,他面色間浮現著笑,澹澹回應著:“趙小將軍此一建議,不愧為良策,只是此等大事需得大王決斷才是。”
“竺倒是無法應之!”
“此是當然。”
對於其回應,趙統自然心下明白,應了一聲。
隨即思索片刻,又不由提醒著:
“糜伯,關乎布局聚仙釀擴展市場一事。”
“統以為,或可先往江東諸地延伸。”
“待市場逐步穩定後,在緩緩滲透北方諸州。”
“或許江東士民在飲用到聚仙釀後,他們亦會從我們手裡大肆收購,再高價販賣與北方也極有可能。”
“到那時,北方州郡的士人在有一定的飲用聚仙釀的喜好後,我方就可趁勢不費吹灰之力的搶佔市場。”
這一語語的吐落。
都不由讓糜竺瞧見了趙統身間所具備的遠見卓識,所言所語皆非此年紀間該有的表現。
沉穩,冷靜,能謀而後定。
這是如今糜竺心下對於其由衷的感慨。
數人針對著此等諸事商議了大半響。
對各種旁支末節都盡量商討到位。
隨著糜竺兼任使者抵達羌道大營。
迄今已有數日間的功夫。
待將主上劉備所交待的重事商議妥當後。
他方才向趙統予以辭別。
遂領著護衛快馬加鞭的往成都奔赴。
送走了糜竺,在得到了劉備深思熟慮,對於如何處理俘將趙昂的指示過後。
此刻的趙統領著趙英徑直走到了一處被數百余身批堅甲,各執利刃,各自成群結隊來往巡視,嚴密看護的一帳房中。
帳內,此時的趙昂並未有被俘時那般情緒劇烈,相反是異常的平靜了下來。
每日安寧的等待著飯食送來。
這都全賴於前番趙統批複了趙英的請求後,準許其前來探望其父。
父女見面,自是悲色頓時湧上心頭!
而了解到前因後果外,他心下也不由多了一絲感慨、唏噓。
雖說先前還未集結各豪族間私兵部曲抵達前線助戰之際,他就與妻子王異有所猜測過,自家女兒走丟多日不見絲毫蹤影,是否就在蜀營中?
可那也只是猜測之言。
其實,他們夫妻二人事後都並不如此認為。
但卻未料到,事實就果真如此。
自家女兒不僅就在敵營之中,還是主將趙統身邊的座上賓。
這令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當然,現在自己淪為戰俘,生死已經受製於他人。
能在臨死以前見到親身女兒。
他已是萬分知足。
懷揣著此等想法,趙昂近日來的心情自然就平穩了許多。
忽然間,帳外響聲傳徹著。
“見過將軍!”
行至帳外圍,趙統一眼瞧著營壘中,一面相問著沿途來往嚴密巡視的兵卒,遂不由鄭重問詢道:
“近日來,那帳中被看押的敵將,情緒如何了?”
此言剛落。
從旁的一什長看了看其旁的趙英,遂拱手回應著:“啟稟趙將軍,自從前番趙先生入內探過以後。”
“敵將趙昂的心緒忽不似前番那麽情緒暴躁,漸漸的平複了下來,現在整日無比安寧,不吵不鬧。”
“哦?”
聽聞著兵將間的回復,趙統的心思漸漸倒是活躍了起來。
“好!”
“你等好生巡邏看護。”
說罷,他警惕了數人一番,隨即就領著趙英緩緩步入帳中。
方才帳外的這一番響動,作為久經沙場的戰將,趙昂自是聽力敏銳,在靜靜聽著腳步聲漸近。
他遂是立即間就正襟危坐而起。
以目視著外處,眼神凌厲,面上神色卻是不起絲毫波動。
約莫是過了半刻鍾的功夫左右。
趙統與趙英的身影方是徐徐出現在了其眼簾之中。
趙昂一眼掃過,卻發現二人身材頗好,且身高也相差不少,盡有郎才女貌之風范。
頗有做神仙卷侶之姿。
他腦海裡下意識的就如此遐想著。
下一秒,才是反應過來,此乃與自己敵對的敵將,哪能有這不適的想法,連是屏退了這些不妙的思緒。
靜靜跨入帳中。
趙統腳步放緩,慢慢上前,面露嚴肅之色,眼神則一刻不離的同樣打量著正盤坐於席子上的趙昂。
趙英則緊隨其後。
二人一時就各自眼睛瞪大,彼此觀望著。
並未有半分的言語吐落。
約莫過半響。
趙統才是透著濃濃的語氣,率先說道:“趙昂,汝如今已是階下之囚,可願歸附我軍?”
一語吐落。
此時間的他,渾身威勢進顯,氣勢十足,宛若懾人心魄,令人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此乃是趙統近年來統軍過後於軍中所一步步積攢壘起來的威勢以及戰場中廝殺所鍛造出的濃濃殺氣。
可此等渾厚的話語伴隨著森嚴的氣場威懾其多時。
趙昂依舊是雙目直勾勾的對視著他。
絲毫不為所動!
見狀,趙統心下不由是升起了一絲敬仰。
能不受自身氣勢壓迫。
這足以說明對方亦將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立下赫赫戰功的鐵血戰將。
以及是一位不懼死亡的硬漢。
不然,又何至於不畏懼他的威懾?
許是過了片刻後,趙昂眼神微動,略帶冷漠之色,許以回應著:“吾乃朝廷之將,豈有降番邦小國之爾乎?”
一語擲地有聲的吐落。
他面上所浮現著的神情,已經是道明了他誓死不渝的心志。
對於此,趙統心間所浮著的敬意愈發濃厚。
而一旁的趙英聽罷,卻是面色瞬變。
她瞧著自家父親如此剛硬,恐會徹底惹怒趙統。
到時,當真將之處決,以全忠義之心了。
想到此,她內心柔弱的一面再度暴露出來。
面上升起一陣陣的悲痛之色。
正欲出言規勸著其父。
但此刻一旁的趙統卻是再度面色間流露出來了笑。
此笑卻並非是暢笑,而是一股譏笑。
又是一位拿朝廷正統來證明自己的。
趙統這兩載來,所遇到的這種自詡大義凜然,高尚的人可不少。
他亦最為喜歡打腫這幫人的臉。
以至於當趙昂以如此凌厲堅決的語氣回應過後,趙統不怒反笑。
他已經是做好了舌戰的準備。
“本將敢問,何為朝廷正統,何又為小國乎?”
“還請趙昂將軍明示?”
一語落的。
趙統忽又是面色變幻,無比鄭重起來,厲聲高呼道。
此言一出,正襟危坐著的趙昂卻不願有所回應,乾脆直接將頭偏於一側,予不置理會。
在他看來,趙統所說的盡是廢話。
那自然是當今天子所居於許都的朝廷,方為正統。
此舉,豈不是明知故問乎?
眼瞧著趙昂的神色堅決,對於他而言,卻是早有所料。
趙統也並不惱,依舊是一副笑盈盈的神色,繼續吐落道:“那好,既然將軍不願回應此問題,那本將就換一道說法。”
“敢問將軍,當今之朝廷當真正宗乎?”
“汝願以生命捍衛的國家,可當真是忠乎?”
“若不是,那將軍即便身死殞消,豈不是會落下一不忠不義之惡名耶?”
一語語的吐落之下。
這一記話語彷佛是說進了趙昂的心坎之中。
好似令他有所破防。
他聽罷後,遂是瞬間破空大吼道:“趙統,士可殺,不可辱。汝非得羞辱本將!”
“吾早年曾追隨韋君抗擊胡寇,保衛州郡不失。”
“後亦追隨夏侯將軍平定關、隴諸地間的各叛軍叛亂,以報效國家。”
“本將自問行的端,坐的正,何謂不忠不義乎?”
眼見著趙昂此時間的舉動如此之大。
趙統心下方是升起一抹計謀得逞的冷笑。
對方終於肯附和自己的話題了。
那就可謂是落入了他精心設計的圈套之中。
下一秒。
那此人將被自己牽著鼻子走。
“呵”
聞言,趙統卻是冷嘲一聲,隨即才不急不慌的回應道:“將軍的事跡,我也有所耳聞,早年間隨韋康抗擊胡寇的種種壯舉,本將也向往之志。”
“可只是那時的汝方能稱為國家之良將,大漢的忠臣。”
“可後面的汝所作所為,認賊作父,對得起國家乎?”
一語吐落。
趙統此時也並未留絲毫的情面,直言不諱的罵了回去。
駐足於從旁的趙英默默注視著這一幕。
她心間也極不是滋味。
雖然十分想為父親辯駁開解,但她亦明白自家生父的性子,即便是辯贏了,也沒有絲毫好處。
反倒是會令趙統顏面盡失。
思慮著這些,她隻得閉口不言,靜靜佇立一側,默默關注著一切。
“本將何曾認賊作父過?”
一言一語的吐出,趙昂的情緒愈發是被趙統言語調動起來,越發激烈不已。
但一旁的趙英見狀,臉色上卻掛著一絲凝重之色。
她已是看出來了。
自家父親的情緒已經徹底被拿捏了。
她接下來只要越激動,恐怕就越會辯不過,從而落入下風。
她幾次三番都有些忍受不住,想要出言,但話到嘴邊,還是無奈收了回去。
“哦?是嗎?”
“難道將軍前番相助曹氏抵抗馬孟起將軍,不是在違背自身的理念乎?”
又是一語的反問。
另一面的趙昂渾身情緒已是徹底被點燃。
他凌厲的高呼道:“小子。馬超這等畜生於涼州勾連反賊,禍亂州郡,擅殺士民,本將此乃是為國除害也!”
“汝休要與我扣帽子。”
一番番的話語落定。
他本以為這席話足以令其無從辯解。
可卻不料,趙統聽罷,卻是面上一喜,面上似乎是早已等著他這番話的,隨即不做猶豫,徑直回應道:
“非也,非也!”
“馬將軍乃國之重臣,他正是由於看到了曹氏篡權,禍亂朝綱,欺凌天子的種種惡心,方才會憤而起兵,反抗逆賊。”
“可終究因實力懸殊過大,又因汝等涼州諸人助紂為虐而無奈兵敗歸漢中,幸得吾主漢中王收復益州,馬將軍才得以棄暗投明,重新整軍備戰,以待卷土重來。”
“曹氏乃貨真價實的反賊,可笑一向自詡忠義的將軍竟把之當做朝廷正統,當真是愚不可及也!”
“住口。”
聞聽著趙統這一番大罵聲,趙昂亦是瞬間就忍不住了,其身間的性子也暴虐了上來,直直高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