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統快速還營梳洗更衣來到大帳,發現此刻帳內馬謖、馬忠二人俱在,面色間的情緒略為平靜,似是在專程等候著自己。
他亦是隨之出言相問道。
見狀,眼瞧自家將軍回返,從旁馬謖也未有絲毫猶豫,連是拱手回應著:
“啟稟將軍,此消息乃是倪二王子所差親信所來告知,應料無問題。”
“哦,那照如此說,參狼羌王近日來身體狀況直下,生死難料。”
“他只要一死,那的確就是我方拉攏參狼羌引為助力的良機了。”
確定了消息的來源可靠後,趙統面上才浮著一絲喜色,略顯輕松的神色。
他從先前初率部進駐羌道,尚且還未立足未穩,就遭遇了隴西方面費曜舉大眾來攻。
他由是聯想到了請援於羌道大營周邊不遠處的參狼羌領地。
但他至今還記得,那一次能夠說服參狼羌王出兵助陣實屬不易。
而自那一戰以後,接下來參狼羌那面就徹底沉寂了下來,再未與己方有過絲毫聯系。
看起來就像是為了擺脫相助過己軍的事實。
趙統也因此斷定,參狼羌王並不願意接連己軍,與曹氏相攻。
話音落下,一側的馬忠亦是恢復著冷靜之色,半思半說著:
“不過,之前將軍您親自出使參狼羌回返後似乎嚴明過,那大王子卻似是有所感覺到二王子欲與他爭奪王位,雙方私下早已是水火不容,暗結死士。”
“意圖關鍵之機大打出手。”
“以末將猜測,如若此番參狼羌王薨,則二人勢必大起爭端。”
一語吐落於此,馬忠遂是言語間稍微頓了頓,隨即加強了數分語調,繼續說道:“而將軍與二王子走得近,此勢必令此人忌憚。”
“若是倪大王子於此次奪位間勝出,恐他並不會選擇接連我軍呢。”
“那樣,想爭取參狼羌合力對抗曹氏的計劃將化為泡影。”
話至最後,馬忠神色更是不由自主的越發流露著擔憂之色道:“甚至……甚至就怕此人為了向曹氏表忠心,不惜聚眾相攻我方。”
“若時局真如此發展,則局勢將於我軍極其不利也!”
“定然不能令此人成功登位。
”
話音落定,他拳掌緊握,眼眸中似是透著數分決絕道。
“德信此言之有理,那大王子因本將與二王子交好,就頗為記恨本將,前番出使差點無法請到援兵助陣,就是此人在從中作梗。”
“他若登位,勾結曹氏的可能性極大,我等得竭力避免,扶持二王子繼位,方才好實施後續的計劃。”
此時,趙統面色間亦是無比凝重,鄭若其事的總結道。
“只是,此畢竟是參狼羌內部之事,那參狼羌王目前只是重病在床,尚還未死亡,我軍也不好有過多的行動。”
話鋒一轉,他隨即也提到了目前問題的關鍵點。
此言一出,二馬一時間都略微有些沉默。
二人各自閉口不談,沉思起來。
似是沉吟了半響,一側的馬謖面上浮現數分笑意,言語中輕輕說著:“將軍,此倒是不難。”
“哦,幼常可有何良策乎?”
“羌道大營距離參狼羌領地不過百十余裡的路途,若是輕軍奔馳下,也不過兩日不到的功夫就可奔赴於此。”
“我方目前可不斷差人潛入參狼羌領地,伺機窺探情報,以隨時能夠掌握最新一步的動向。”
“其次,還應繼續加強保持對倪二王子的聯系,看看他是否能僅憑自身之力擺平這一切,如約位臨大位。”
“而我軍則提前備好兵馬,若事有不逮,則火速提軍奔赴參狼羌王庭,助其掃清障礙!”
一番番的話音落罷。
馬忠不由不約而同地望著他,一臉的敬仰之色。
“(先生)高見!”
略是沉吟了片刻,馬忠緊隨著的拱手說著。
“德信謬讚了,此不過是凋蟲小技罷了,不值一提。”
“哈哈。”聞言,從旁的趙統卻是掩面暢笑一番,遂接過話茬道:“雖是凋蟲小技,卻是目前最適合我軍的策略。”
“本將決議,就以幼常所說這般照辦。”
話畢,他一拳緊緊砸在面前桉幾上,上方的文書亦是隨之震動一番,而面色間所展露出的堅毅之色也足以表明他誓要扶持倪二王子上位的決心。
但其實這也是麽辦法的事。
現在自己率一部偏師屯駐羌道大營。
此地乃處在武都西北部,由於地勢的緣故,與郡治下辯以及漢中方面的聯系,交通都略有不便。
反是與隴西郡接壤。
且涼州諸郡就近在遲尺,道路還盡數是地勢平坦大道。
極其適合曹氏步、騎大兵團間的展開。
且又相隔如此近,未來的某一日曹軍可隨時發兵突襲,一如先前的費曜那般。
到那時,己軍想要向後方主力求援,時間上已是來不及。
那趙統心底間很清楚,就憑他目前麾下的這點兵力,縱兵與曹氏周旋進行局部間的爭鬥自是綽綽有余!
但卻肯定不能與敵軍主力正面對壘。
面臨著此等緊張局勢下,他指定是只能尋求外援。
而參狼、白馬二羌就將是最為容易拉攏的。
參狼羌,也是他一直想爭取過來的對象。
其一,參狼王庭的領地就在自家大營側翼,若有風吹草動,可隨時能來相援。
外加上家父趙雲先前深入羌道之際,也曾與倪二王子建立了不俗的交情,並對其口有承諾。
以至於雙方的友誼頗為不錯。
而白馬羌,又有楊千萬與馬超交好的這層關系在。
又加上自己近一載來於涼州大地上所展露出的威勢。
楊千萬深思流露過後,果斷的與他接連一道,抗衡曹氏的統治。
現在距離實現自己的計劃,還差最後一步。
只要能相助倪二王子順利登位。
那後續依靠白馬、參狼二羌立足於此涼州大地間的構想也能夠逐步實施了。
心緒間聯想著此諸多種種,趙統亦是果斷的下達了指令,依馬謖此策行事。
軍議過後。
由趙統所親自安插下。
一批批的探子悄然無聲的混入了參狼王庭中潛伏,暗中刺探軍情,並與倪二王子保持聯系。
而另一面,此刻羌道大營周遭原本已是堰熄旗鼓的各路部眾亦是暗中悄然匯聚而起。
不過,趙統考慮到此番事件的隱秘性,深思過後也覺得不能太過大動周章,那樣極其容易令曹氏間的耳目所得知。
如若曹氏得知此事,勢必也會有摻和進來的心思。
即便曹軍不摻和參狼羌的內鬥。
一旦己方派遣往王庭的兵力過多,說不定亦會再度招來各部曹軍。
但同時也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決議此番若是事有不逮需要己方出兵相助,只派遣麾下的騎士軍團奔赴過去主持大局。
其余步卒則依舊屯於要所,防范曹氏。
此一方面是為了避免引人耳目察覺。
另一面亦是力爭將此番事態縮小化,時刻掌握主動權於自己手中。
這一刻,趙統高居大營之中,卻是將諸多的情況面面俱到的考慮到。
相比初統軍時,還略有諸多不成熟或是稚嫩的決策。
相比於現在已經經歷了兩載多的軍旅生涯。
他已是成熟了太多。
各方面的決策都已初顯屬於自身的水平。
……
而隨著趙統這面收到了來自於倪二王子的密信後,正在極極的暗中準備著一應事務。
此時的參狼羌王庭內,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頗為平靜。
王庭內外依舊身著各種奇裝異服的羌民來往匯聚。
可暗地裡,卻早已是暗流湧動。
諸方派系已是相繼活躍頻繁。
王帳之中。
胡床之上,身形寬大,魁梧的年邁羌王在醒轉過來不久,再是一度昏厥了過去。
而這恰是嚇壞了床榻周邊的一群圍攏的屬下。
這部分人幾乎都是屬於參狼羌王庭的文武大臣,直系於羌王所領導。
只不過。
如今的他們,絕大多數人已經受倪大王子所收買,相繼靠攏至他這邊。
眼見著王上再度昏迷不醒。
此時身席一身華服,身形高大的倪大王子面色間亦是陡然流露出一副悲戚之狀,遂連忙高聲道:
“大巫師,大巫師呢?”
數聲呼喊之下,一身負著藥箱的巫師方才奔抵過來,連是跪倒胡床旁,細心的為羌王診斷著。
約莫是不知等待了多久。
大巫師方才是重新收拾好藥箱,並用衣袖擦拭了一番滿面所滴漏的汗珠,遂起身恭敬的拱手向大王子稟告道:
“大王子,據屬下的診斷,羌王此乃是氣急攻心故而昏厥了過去,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重新醒過來,隻……”
聽聞還會不久就會重新醒轉過來。
從旁倪大王子包括一眾臣子都暗暗的放下著心下的情緒,以至於大巫師最後還有一句無比低層的語氣所說的言語都未有人注意到。
“只是恐羌王此乃回光返照,時日無多矣!”
這一局極其低沉的言語唯有此時十分處於敏感情緒的倪二王子有所聽聞到。
他方一聽聞到此話,心下頓時間就陷入到五味雜陳的滋味中。
一面是心懷感傷。
另一面,亦是深出了濃濃的憂懼。
他早已有所察覺,目前王帳中的大多數臣子都差不多站位到了自己王兄那邊。
如若他依舊無有所為,那待羌王駕鶴西去之際,恐這幫人等會當場擁護於大王子登上王位。
到那時,自己將無絲毫的翻盤余地。
一時之間,倪二王子越想亦是越為後怕。
他深知,此刻恐怕是得祭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後招了。
一念於此,他遂趁眾人暫時無人注意到他時,悄然間奔離王帳,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