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領諸將前來找尋,初一見到主將的位置,就直接拱手問詢著。
話音落下,關羽回首望了望,遂透著數分微笑的面容,丹鳳眼繼續凝視於江中。
“國山,你認為強攻襄陽的勝算有幾成?”
關羽忽然間的一語吐落,卻是令身側的王甫一時面上越發的狐疑不已,這話跟方才自己提的問題有聯系麽?
疑惑歸疑惑,他稍作思索,還是應聲答道,“君侯,強攻破襄陽,甫看挺難,”
“自當初的荊州牧劉表以襄陽為州治後,除卻將此地建設成人口超十余萬的大城,還特意對城牆做了加固。”
“現在襄陽城防可謂是牢不可破,又被曹氏發展成抵禦我軍的軍鎮,顯然防禦又有了進一步的提升。”
“外加上三面環山,東面與沔水相接,山接連支流水域,水系又接連山的特點,更是讓此城天然的易守難攻。”
“即便,我軍此番一路連戰連捷,軍中將士鬥志正值旺盛,可如若城內守軍負隅頑抗的死守,恐也難以短期間攻破。”
“縱然能破襄陽,我方或許也會損失慘重,付出重大的傷亡。”
一語語接踵落下,
王甫雖是益州人士,但自從他調到荊州作為協助關羽處理軍政要務的屬官後,他也並未閑著,
對荊州各處的關隘,重鎮都有去收集資料做了解。
也正是平素間做足了功課,他如實的分析了一番戰局,
此話落下,從側的其子關平還有宛若黑炭頭的親衛將周倉面上不自覺的有些面面相覷的神色顯露。
他們二人都十分了解關羽的秉性,
雖然王甫分析的幾乎都毫無問題,但現在戰端尚未開啟,無疑是助漲他人士氣,滅自家威風。
關羽一向不喜這種風氣。
話畢,兩人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面容,可令他們驚異的是,關羽此次卻並未流露出不滿的情緒,
他臉色間依然是掛著些許笑容,眉宇間微微皺眉。
好半響後,他才回應著,“國山,看來你私下做的功課挺足的,對襄陽周邊的地勢了解得頗深呢。”
聞言,王甫臉色平靜,拱手道:“君侯過譽了,”
“此乃甫分內之事也!”
說罷,他也沒有絲毫的擔憂,面色凝重。
他性子本就剛正不阿,既然自家主將主動拷問自己如今的戰局之事,他自不會為了討好其心緒去故意撿好聽的說。
他方才那番話就是實實在在的將自己心中所想吐落,
反正強攻襄陽,結局肯定是不樂觀的!
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直言不諱的吐落,他也不怕被遷怒。
關羽似乎是回了一句,又沉吟了好一陣,方才目視著身旁的眾人,面露鄭重之色道:
“諸位,你等或許近日來心下都不斷的生出遲疑之色,既然我軍已經一路推鋒必進至襄陽城下,軍中各部亦正處於鬥志昂揚的階段,”
“何不立即趁熱打鐵,攻取襄陽呢?”
話至此處,他隨之是言語間有所停頓,遂丹鳳眼微微掃視過眾將的面龐,瞧著諸人臉上都不自覺的微微點點頭,以示附議!
他們之前的確是這般想法,
對於此,關羽也並不覺得驚訝,他臉色間的神色遂不由是愈發的嚴肅起來,再度提高了音調道:
“襄陽難攻,我軍若拚盡全力強行攻城,豈不是將會逐漸形成拉鋸戰,最終師老城下?”
“襄陽即便可以靠強攻拿下,可如若是建立在部眾損失太大的情況下,那是肯定得不償失的!”
話落至此處,關羽又抬首環伺諸將,隨即嚴厲的語氣逐漸加重,“雖說襄樊乃江陵的屏障所在,此二地一日無法獲取,那我方領地就將隨時暴露於曹氏的兵鋒打擊之中。”
此話落下,周遭眾人聽罷,都附和的點了點頭,
這是實話,由於襄陽與江陵中間的緩衝區域,基本都是以平坦大道為主。
這也就為曹氏的步騎南下提供了極其的便利。
能夠隨時發起對江陵的攻擊。
“襄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關羽面上又浮現著極其凌厲的語氣道:“一旦當襄陽、樊城有失守的可能,曹操勢必不會坐以待斃。”
“到那時,我軍所面臨的將不僅僅是襄樊的區區曹仁所管轄的部眾,而是會應對一波接著一波,層出不窮的援軍。”
這一番話方一吐落。
在場的諸將都並非傻子,經關羽這一解釋下來,他們瞬息間就明白了一切,為何這多日下來,遲遲未對襄陽發起強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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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甫先前所提出的問題,也得到了回應,
“那君侯接下來準備如何應對乎?”
廖化聽罷後,不由拱手問詢著。
話音落下,周旁其余人都一致將目光注視於關羽身間,靜靜期待著回復,
現在己方一路北上橫掃曹氏於荊州戰區的各部軍眾,正是麾下將士鬥志最為旺盛,士氣高漲之際,
他們肯定是希望攻破襄陽,繼而收復荊北一線的。
可現在顧慮於襄陽城的難攻,遲遲按兵不動耗在此處,也不是一個辦法。
但要就此罷兵休戰,那也將影響麾下兵將的積極性。
隨著關羽對如今間所面臨的局面大致做了一番剖析。
周旁眾人都各自聯想到了種種難題。
靜靜觀察著諸將面上流露出各不相同的情緒,關羽反是神情緩和了數分,語氣也變得有些輕快,“其實吧,敵方援軍只是一方面,”
“本將更關心的還是後方安危。”
“後方?”
“君侯是擔憂江東孫氏會再度效彷兩載前那般縱兵來襲擊我荊州之地嗎?”
“此情況也並非沒有可能,只是我軍出兵前,曹、孫雙方正糾集大部於淮南的濡須鄔一帶爆發戰事。”
“那孫權當真能騰出手來襲擊嗎?”
聽聞著關羽的這一記言語,眾將面色都不約而同地嚴肅起來。
他們一面探討著江東偷襲的可能性,另一面也不敢有絲毫小覷的心思。
此話一出,關羽的神情間就展露出了十分慎重的面容。
他聯想到了臨北伐之前,龐統親手將晚輩趙統離開荊州之時親筆所寫的書信交予了他查閱。
信中所述,不僅僅是強調了他務必要加強對江東孫氏的防范,孫權上一次縱兵來襲雖並未功成,達成既定目標。
但卻隨時都還會重新卷土襲來!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關羽此時還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憂慮,
關鍵是,趙統還在信中稱,還得十分重視南郡太守糜芳,公安守將傅士仁的舉動,謹防他們暗中投靠孫氏,引其入城。
初一看完這封書信,關羽是不可置信的!
表情間甚至還掛著一層層的無名怒火,
雖然趙統那時有解荊州之危,並在交手中壓製了孫氏大將呂蒙,令其在攻略荊州的戰役中毫無建樹!
但關羽瞧著其竟然會懷疑糜芳,傅士仁二人,他還是會莫名的氣憤。
這兩人是何人?
一人是糜竺之弟,其家族不僅在劉備最危難的時分康慨解囊,資助錢糧、兵員助其重振旗鼓,糜竺還將待字閨中的小妹下嫁。
傅士仁亦是在幽州之初就是同僚了,資歷深厚。
關羽想不通,為何趙統會懷疑此二人會有反心!
不過,鑒於趙統是趙雲長子的身份,也料想到他大概率不會空穴來風,或是憑空捏造消息,
又加上從旁龐統的勸說,
讓關羽當時頭腦漸漸冷靜了下來。
由於並未有直接投敵的證據,但也為了後方的安穩,他對於此信中的內容亦是十分的慎重。
故而,批準了龐統主動留守江陵的請求。
此番即使是順利推進到襄樊腳下,他對於強攻一事也尤為謹慎,
這除卻襄陽佔據地利,城防雄厚的乾系外,還與一旦對襄樊發起猛烈攻勢後,若是曹仁等將抵擋不住,定然就會向曹操發起求援。
到那時,曹氏諸方主力部眾或許都會源源不斷的到來。
那僅憑自己麾下的三萬之眾,想要在襄陽站穩腳跟並不容易。
若是孫氏趁自己在襄樊於曹氏主力對峙之際,趁機來襲該當如何?
這是關羽此刻內心深處糾結的關鍵因素所在,
如果臨出發前,他並不知曉那封信箋的話,恐此刻已經毫不猶豫的開始部署攻城的作戰計劃了。
“沒錯,本將擔憂後方的安危。”
關羽雙目再度掃視諸將一番,遂才切入正題道,“要是我方此刻發起強攻令襄陽及及可危,而遭受到曹氏源源不斷的援軍來援。”
“那在襄樊勢必會爆發一場大戰。”
“此戰亦會形成拉鋸,絕不會輕易間告一段落,可如果這時孫氏縱兵襲擊後方呢,我軍該當何為?”
話說至此處,關羽的丹鳳眼也是在微睜,神態愈發的鄭重起來,高聲道:
“襄陽有地利之便,想要強攻絕非易事!”
“襄樊,襄樊,想要破襄陽,必先取樊城,”
“但樊城位於沔水北岸,戰略位置相較襄陽對曹氏而言更重要。”
“只要本將下達了攻取樊城的作戰計劃,曹軍勢必會不顧一切的來援。”
“只是,本將心存擔憂後方之安危,才一直未下定攻取襄樊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