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隨著曹植往前邁一步,執劍而立的許褚便宛若是化身為計數君,高吼著。
而曹植每走一步,內心深處的悲痛便愈發沉重數分,眼中淚珠暗暗滑落。
“四步,五步,六步……”
伴隨著許褚的喝聲愈發凌厲且拔劍出鞘,布滿殺氣時,曹植的淚珠滴落,方才緩緩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念罷,他再度抬腿往前邁入。
而這第一句念完,兩側眾文武面上都微微有些變化,曹丕也是頗有文采之人,他原本忍厲的神情似是也漸漸流露著數分柔軟的面容。
直到其左腳率先邁出,一側的吳質使了使眼色,便見許褚利劍已經完全出鞘,隻待其右腳邁出便當場格殺。
但曹植右腳卻遲遲未邁出來,反是滿面悲戚,眼淚汪汪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念罷,他抬起的右腳方才邁出。
隨後,他後背的衣襟早已浸濕,面上浮現著濃濃的哭腔,忍不住長呼口氣。
耳聞這一首七步成詩,周遭的文武百官們無不紛紛駭然。
許褚見此,也只能收劍回鞘。
上首的曹丕也早已是驚愣住,隨後似是受此詩所感染,聲淚俱下!
曹植以一首七步成詩征服諸人,保住性命。
只不過,雖然性命保住,但曹丕又豈願意骨肉兄弟留於鄴城成心腹大患?
在任命之下,曹植被敕即日起回返封地,未得詔令,不可私自回返王都。
曹植無奈間隻得前往後府向生母卞氏辭別。
母子兩人好一番哭泣,曹植連番叩首後才在數騎看守之人的護佑下回返封地。
二弟曹彰食邑被增加五千戶,連同先前的五千戶,共領萬戶回返封地。
解決了宗室子弟,
並剪除了親兄弟的兵權,曹丕方才稍稍心安,得以穩固政局。
而當曹操逝世發喪,下葬的消息逐漸傳遍天下諸州後,各方形勢大變。
曹氏內部本就徭役四起,如今更是人心浮動,暗流湧動。
外部之間,亦是時局大變。
特別是依舊屯駐大軍於涼州隴西郡的漢中王劉備得知這則消息後,更是不自覺的手舞足蹈起來。
他隨後便立即召集了心腹謀主法正前來商討這事。
“哦?大王,召正前來,有何事?”
法正奔入府中,神色也十分輕松,瀟灑坐於劉備身旁,無絲毫君臣之禮的拘束。
這也是兩人私下關系十分親近密切,劉備對於他的這些小缺點幾乎都很包容。
他也很享受法正並不以君臣之禮來與他相見。
兩人坐定後,劉備方才緩緩道來,“孝直,曹操於今二月病逝了。”
“嗯?大王,消息可屬實乎?”
“此乃安插各地的商鋪所探,消息十分可靠!”
劉備面露自信之色,信誓旦旦的說道。
自從當初的趙統釀造出“聚仙釀”出來後,劉備聽聞此事,便命位居高位,實際卻俸祿照領,但隻用居家賦閑養老,無須上朝的糜竺重操舊業,發展商隊,於各地開設商鋪。
這數載下來,商隊的建立、商鋪的發展,都漸漸步入正軌之中。
除了更方便銷售聚仙釀以外,商鋪的架設完成後亦是更有利於收集情報。
這也是如今劉備面色十分自信的原因。
“那這樣的話,咱們此番東征一舉攻克隴右諸郡進而逼近關中,將大有可為啊!”
法正聞訊後,面色流露暢笑,拱手說著。
“嗯?孝直,此言當真?”
耳聞著其滿面笑容的回應著,劉備也滿懷濃濃笑意,立即說道。
“的確如此,去歲沿隴山沿線對峙,我軍之所以無法突破防線,也跟曹操親鎮西線有關。”
“他征戰沙場數十載,平定北方諸州,威信崇高。”
“有其在,北方叛亂便不足為慮!”
說罷,法正便拱手緩緩分析了起來,“可現在曹操新喪,王太子曹丕威信不足初繼位必無暇顧及邊防戰事,當以穩定政局為主。”
“咱們可乘機舉大眾攻伐關隴,若能趁此良機攻破關中,收復舊都。”
“大王高舉中興漢室的大旗便能更名正言順,亦能越發籠絡人心。”
“而戰略上,我方亦可效仿昔日的高祖帝據三秦,控巴蜀,佔涼州呈強秦之勢,休養生息,出關掃蕩中原,剿除漢賊。”
一席無比激昂的話語吐落,無疑是讓劉備內心激蕩不已,似是久違的熱血又重新被點燃。
“孝直所言甚是,孤這便召集諸臣商議再度起兵東征之議。”
話落,劉備神色果決,迅速計議已定。
與曹操相互交鋒至今已經有三十載的功夫,由於最初實力不濟的因素,他屢戰屢敗,不僅僅是軍中,就連他本人都患上了恐曹症。
每逢曹操親自領軍殺來,他都會心生恐懼。
直到赤壁戰後,他方才時來運轉,勢力逐漸騰飛。
據荊州,取巴蜀,又於漢中正面擊敗曹軍主力,隴山對峙不落下風。
慢慢的走過來,他老了,曹操也老了。
可也伴隨著連番的勝利下來,他的恐曹症亦是漸漸的有所好轉了。
如今曹操先走一步,劉備欣喜之余,亦不由流露出唏噓之色,緩緩拾步走到堂外,目視遠方,喃喃道:
“孟德,你這就遠去了嗎?”
他一時似是有些恍惚, 望著院落裡的青梅樹更是若有所思,隱隱遙想到了當年於許都城內他們二人暢談天下豪傑,青梅煮酒論英雄之往事不斷浮現心頭。
“當初你自信放下狂言稱,天下英雄唯你我。”
“如今,你先離去,豈不是天助孤掃清天下,中興大漢乎?”
此時間的劉備內心深處情緒頗為複雜。
若不是各為其主,他與曹操的交情不可不深。
只不過,他們二人皆是胸懷大志之人,都有屬於自身的政治抱負,誰也不願意屈居人下。
所謂“英雄惜英雄!”
曹操離世,作為政敵他固然有喜悅的一面。
但也有面對仿佛如曾經故人般的傷感。
人的情緒有時候就是那麽的說不清道不明,令人琢磨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