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很少出現這樣崔婚的事。只不過嘛,老張與小張都喝了酒,這就天地大衝撞了。做化學老師的媽媽,自從退休後,喜歡在外面跳廣場舞,現在也沒人在家能勸勸他們爺倆。
“我胖怎麽了?我自己掙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張繼華有些生氣,就怕老爹耍酒瘋,一點道理都不講。
“行行行!這裡廟小,盛不下你,你走吧,願死哪去死哪去!哪天我把房子捐出去算了。”張老爹酒精上頭,看兒子敢頂嘴,更是一句話不讓。
“行,我這就走。”張繼華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可能站的有點猛,也可能是因為喝了酒,更可能是高血壓。張繼華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沂蒙山南部的沂河畔,一個普通的小村子華家埠。崇禎八年剛過清明,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天還有些冷。
五間一排的四合院裡,有些零亂。三個五到七歲的小男孩,還有一個九歲左右的小女孩正在一起玩耍。晚霞正布滿了天空,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此時,一個中年的漢子正呆呆地坐在堂屋的飯桌旁,怔怔地發愁。
張繼華怎麽也想不明白,高血壓引發的後果如此嚴重。
只是他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45歲的瘦小老漢了。不,準確地說,應該是靈魂穿越到這這個老漢的身體裡面去了。
這就有些搞笑了,前一世結婚都沒影的事,現在卻有了一堆孩子,就連孫子、外孫也都有了。
不知老爹知道了自己的遭遇會是什麽想法?
當然,他要面對的不只是搞笑,還有一大堆麻煩事要處理。
此時,坐在他身邊的就是這具身體原主人的大兒子,一個看起來有些滄桑的男子,實際年齡卻只有26歲,只是鄉村的勞作讓這個男人的臉上有了一點皺紋。
“大大,您老的頭還疼不?”男子有些擔心地問他,“承遠跑了兩個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哦,想起來了,現在他不姓張,姓華,叫華繼明。村子裡的人還叫他華三麻子。
旁邊的男子叫華承耕,是華繼明的大兒子。
你看這搞笑不?別人穿越都是年輕帥氣,而他卻成了一個中年油膩大叔。
不!更確切地說,是個糟老頭子。
“大大,承遠把人家劉家二閨女給拐跑了,陳家劉家,尤其是陳家估計不會善罷乾休。”華承耕低著頭一邊說一邊搓著手。
一看就是個老實農民的樣子,頭一次遇到這種事,也不知怎麽辦的好。
看華繼明沒有什麽反應,承耕也抬起頭看著自己的老子。自從爹醒過來後,就沒有怎麽罵過華承遠,一點也不像前些日子,一提到老三,爹就罵個不停。
這幾天來,華繼明也慢慢地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麽狗血的事情,別說這個便宜大兒子不知道怎麽處理,他也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方家劉家陳家有兒子說不上媳婦,但幸虧各家還有女兒,於是就搞了個轉親。就是方家的閨女嫁給劉家,劉家的閨女許給陳家,陳家的閨女嫁給方家。現在陳家、方家的閨女都出嫁了,分別嫁給方家和劉家,結果沒想到穩定的三角形出現了紕漏,劉家閨女跟著華家的老三私奔了。
這讓劉家難辦了,更是讓陳家莊的陳氏五虎怒不可遏。十裡八村的,竟然還有人敢在他們家頭上動土。
這不,已經來華家鬧了好幾次了。
第一次來鬧,就打的華繼明的老伴躺了一個多月,最後還是沒有挺過去,一命嗚呼。為了給老婆子看病,還讓華家借了一些債。前些日子陳家又來鬧,打到華三麻子頭上,一下子打暈睡了有整整兩天,這才醒過來三四天的樣子。
人家上輩子還是個有爸媽呵護的寶寶啊,現在竟然要處理這麽一堆亂七八糟的事,頭疼。華繼明皺了皺眉頭。忽然肚子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肥胖沒有了,高血壓的症狀也不見了,華繼明看了看手掌,粗糙卻也有力。只是頭上還隱隱有些疼痛的感覺。
“大大,您老說句話啊?”華承耕有些擔心,自從爹醒來後,就不怎麽說話,天天兩眼發呆,不會落下什麽病了吧?
“吃飯!”華繼明終於有了反應,說了來到這個新世界的第二句話。第一句話是問廁所在哪裡。
“哎!”華承耕聽見爹爹的吩咐,剛要站起身去吆喝開飯。就聽見院子傳來一陣打鬧的聲音,一個九歲的小姑娘跑進屋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甚是有神,“大哥,大大,大鵬、二鵬和狗子打起來了。”
這時就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陣喝罵聲,“大鵬、二鵬你們兩個狗日的,又欺負我們家狗子。”接著,啪啪打屁股的聲音又傳進屋子。
不用猜,這是彪悍的二兒媳婦的聲音,緊接著就聽見了大鵬二鵬的哭聲。
“他嬸子,小孩子不懂事打架,你也不懂事嗎?”完了,大兒媳婦也加入了戰團。
“喲,這是小孩子打架?你們兩個打一個,你可不擔心吃虧。”
“是兩個打一個嗎?你看狗子把大鵬給咬的,胳膊都破了。”老大家的絲毫不讓。
好了,兩個兒媳婦拍著巴掌跳起來,互相大罵不止,什麽難聽的話都隨口噴出。
“行了,還不夠丟人嗎?”華承耕竄出堂屋大喝一聲,接著又聽見啪啪打屁股的聲音,大鵬的哭聲更大了。
這倒霉孩子,剛被嬸子打了屁股,又被父親揍了幾巴掌。
華承耕也有些生氣,這弟妹竟然也打自家兒子,她還真下得了手。
外面的罵聲逐漸被大鵬的哭聲給壓住了,一會兒的功夫,一切又都歸於了平靜。只剩下委屈的大鵬嗷嗷地哭個不止。
大兒媳婦拉著臉把碗筷往桌子上擺,二兒媳婦也拉著臉把幾個餅子擺上桌,還把一小碟鹹菜擺上來。
大兒子華承耕忙著給爹盛湯,二兒子華承書給爹和大哥匯報去州城賣筐的帳目。二閨女小梅幫著嫂子張落著飲食。小閨女小玨,也就是跑去報信的小姑娘,正看著三個侄子,不讓他們亂跑。這三個孩子,又玩到一塊去了,剛才的不愉快是一點兒也看不見了。也只有他們的媽媽還生著悶氣。
華繼明端起碗,手裡拿著一個餅子,這也太素了。他又想起了前世的餐桌,那平常不讓他吃的紅燒肉,嘴裡的哈拉子都快流下來了。喝了一口湯,也不知是什麽野菜煮的,還有一點苦味。咬了一口餅子,也是摻了不知什麽野菜,難以下咽。
但他也沒法說什麽,這個世道,農民都這個樣,能有的吃就已經不錯了,無法強求太多。
“大大,我想去大姐家住幾天,我不想在大爺家住了。”二閨女小梅鼓足了勇氣,給她爹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不要給大梅找麻煩了,陳家的人不敢到繼正大爺家鬧,還不敢到大梅家鬧?”承耕瞅了一眼小梅,低聲說到,“你想被陳家捉去當他們家四兒媳婦?那陳四虎是什麽東西?更別說還有隻眼也瞎了。”
“你陪著承寰小妹,中午還能吃頓飯。大梅家也不寬裕啊。”這是二哥承書的聲音。
小梅不說話了,十六歲的小姑娘也不知怎麽辦才好,委屈的淚水在眼眶子裡打轉。
“遇到什麽事了?小梅?”大嫂問了一聲。她剛嫁給華承耕的時候,婆婆那會剛生小玨,小梅就一直跟著自己,轉眼都快九年了。雖說是小姑子,可就像半個閨女。看小姑子有委屈,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小梅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嚇的小玨緊張地看著大人,就連三個最調皮的侄子也都不敢亂動,老實地坐在板凳上。
華繼明從來沒有當家長的經歷,這孩子一哭,他也不知怎麽辦了。就瞅了瞅華承耕和華承書,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兩個男子是他兒子的現狀,太別扭了,更別說那三個人嫌狗憎的孫子了。
“承寰有兩個丫環,不需要我去伺候她。”小梅壓了壓委屈,“這兩天老在我面前提還錢的事。”
“要不就答應了陳家,還能得一筆彩禮,還了繼正大爺家的債,又給了劉家的彩禮,還省得陳家過來鬧。”二兒媳婦大大咧咧地給出了個主意。
“這事哪有你說話的份?”華承書不滿地把碗往桌子上一扔,瞪了自家媳婦一眼。
“哎呦,華老二,有能耐了是吧?就敢衝著我來。”二兒媳婦也不退讓,大聲嚷嚷起來,“你看你現在這熊樣,掙不了幾個錢,就會衝老婆孩子撒氣。還不都怪你們家老三造的孽?有能耐拐跑劉家的閨女,別把麻煩都扔給家裡啊?”
“老二家的,別說了。”華承耕勸著弟媳婦,“大大,要不把靠著繼正大爺家那十畝地賣給他吧?”
“大哥,那十畝地可不能賣。”二兒媳婦瞅了一眼華繼明,“當初提親的時候,可是說把那十畝地要分給承書的。要不我爹可不會答應把我嫁給你們華家。”
“老二家的,這不是遇到難處了嗎?”大兒媳婦幫著自家男人說了一句。
“行了,你別亂插嘴了,聽聽咱大的主意。”華承耕給自己媳婦說到。
“還是一家人,不要說分給誰分給誰的。”華承書也對自家媳婦說。
“這還翻臉不認帳了呢?這十畝地就是不能賣。”老二媳婦氣呼呼地也不吃飯了,“這十畝地我還就做主了。要不,分家!”
空氣好象凝固了一樣,大家都停止了動作,看向了坐在主位的華繼明。老二媳婦也有些心虛地看著自己的公公,不知道自己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會讓一向威嚴的公公做出什麽反應。
華繼明慢慢地放下碗筷,看看了坐在下首的幾個人。看來自己這一家之主的威嚴還是有的,但他不知道自己說的話管不管用。“老二家的有這想法,也不是不行。但陳家的事解決完了再說,你們也不想眼看著小梅被搶走。”華繼明做出了來到新世界的第一個決定。
幾個小孩看著這麽嚴肅的氣氛,也不敢再調皮,一個個低頭喝著碗裡的野菜湯,好像是吃這最後一頓團圓飯一樣。
一家人草草吃完飯,都回到各自的屋裡準備睡覺。小梅也趁著天還沒黑透,又回到華繼正大爺那裡,陪著堂妹去了,再怎麽說,一個地主大院還是能保證安全的。光是華繼正家裡的護院,就算陳家再添上幾個兒子,也不敢去惹當地這個最有勢的大地主。
這是一座大宅院,好幾進的院子,外面有高高的圍牆。比不上喬家大院,但也差不了太多。
在正中間的堂屋裡,華繼正端坐在太師椅上,正聽下面站著的劉管家說話。那管家離的有些近,點頭哈腰,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麽。華繼正不時地點點頭。
這時,房門吱地一聲打開了,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端著茶水進了堂屋。華繼正與管家猛的一怔,眼神犀利地看向來人。
“小梅,在家繼明沒教過你嗎?進屋子也不先招呼一聲。”華繼正臉色低沉,滿臉的不高興。
劉管家在旁邊努力控制了一下,沒有發聲。這是華老太爺自己家的事,自己不好插嘴。
“大爺,小梅記住了,下次不敢了。”小梅紅著臉低著頭,端著茶水不知道是進還是退。
“好了,把茶放下吧。”華繼正呶呶嘴,讓小梅把茶放到桌子上。
小梅趕緊放下茶水,又給這位威嚴的自家大爺道了個福,趕緊出去,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
聽著腳步聲走遠了。華繼正對管家說:“繼明那十畝地,你看好了,不要讓別家給買了去。畢竟是我爺爺傳下來的。”
劉管家又在華繼正在耳邊嘀咕了半天。
“行!別出人命,快去。”
“是老爺!”劉管家答應了一聲,作了個拱,退出了堂屋。
夜已經深了,閨女小玨早已經進入夢鄉,旁邊的華繼明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這幾天都是如此。
崇禎八年,離大明滅亡也就十年的光景了。就自己這個處境,別說做大事了,就連生存都有問題。幸好不是在陝西,現在還有點飯吃,家裡也還有不少地,這都是華繼明的爺爺留下的恩澤。
可自己也不怎麽會種地啊?只聽前世的老爹經常講他小時候是如何如何在農村生活種地的。自己小時候也跟著父母回老家見識過農活,可真是從來沒有下地乾過活。
做肥皂,賣給誰?周邊一群窮鬼。做玻璃,技術行嗎?早知道就該學理科了。可自己選的是文科,還學了新聞傳播學。雖說理解了筆杆子的精髓,可現在也沒有用武之地啊。
真是夜裡想了千條路,早上還是磨豆腐。 華繼明就這樣焦慮的想七想八。
還有華承耕告訴他,陳家五虎發誓一定要把小梅搶走,要不然沒臉在這十裡作鄉混了。
華承遠到底是什麽樣的年輕人?在這個時代還搞起自由戀愛了呢?
陳家要是來搶小梅,自己要不要護著?能護的住嗎?陳家說他們沒臉在這裡混了,那要是被搶走了,自己有臉在這裡混嗎?自己到底還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呢?
雖然自己還不能接受成為人父的現實,但是幾個孩子還是比較聽話的。自己雖然沒見過陳四虎長什麽樣,但讓他眼看著如花似玉的小梅落到陳家,他還是無法接受。
他有些想自己的父母了,不知父母現在是什麽樣子。雖然討厭老張喝酒之後不講理,但不喝酒的時候還是不錯的。小時候爸爸媽媽呵護著自己到處玩的記憶,又湧上心頭。可現在他要當作人家的父親,要護著這樣一個孩子的時候,他才體會到父母的不容易。可他能護的住嗎?
哎,到底應該怎麽辦啊?華繼明長出一口氣。眼看過了大半夜,月亮已經照屋裡了,今晚看來陳家的人是不會來了,他也迷迷糊糊地快睡著了。
忽然,他好像聽到有人跳進院子的聲音。坐起身,正要找衣裳穿上起床去看看,就聽咣的一聲,他這堂屋的門被撞開了,有幾個人猛地竄進臥室,華繼明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把涼冰冰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想要命,就老實點。”一個嘶啞的聲音狠狠地命令到。華繼明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心裡嘭嘭直跳,陳家來搶人了?